四川
魏璐瑤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鏡前，光潔的布料襯得她肌膚勝雪。
丁宇軒站在她身后，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鏡子里映出他滿是愛意的眼神。
“真美，”他低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下個月這個時候，你就是我的妻子了?！?/p>
璐瑤轉過身，臉上漾開幸福的紅暈，伸手替他理了理其實已經(jīng)很平整的襯衫衣領。
三年了，這個務實又有點木訥的程序員，給了她最踏實、最溫暖的依靠。
婚紗店的燈光柔和，空氣中彌漫著幸福的味道，但這份喜悅并未持續(xù)太久。
晚上回到家，母親的電話便追了過來，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
“瑤瑤，彩禮的事跟宇軒提了嗎？三十萬，一分不能少?！壁w麗芳在電話那頭，語氣斬釘截鐵。
“媽，宇軒剛付了婚房的首付，壓力很大，三十萬是不是……”璐瑤試圖商量。
“壓力大？誰家娶媳婦沒壓力？”趙麗芳打斷她，“這不僅是錢，是底線，是面子！關系到你一輩子的保障！”
掛掉電話，璐瑤望著窗外城市的燈火，心頭蒙上一層陰影。宇軒為了他們的未來，幾乎掏空了積蓄，這三十萬彩禮，對他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01
周末的家庭聚餐，氣氛并沒有因為璐瑤即將出嫁而變得輕松。
飯桌上擺著璐瑤愛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鱸魚，但她的胃口卻不大好。
趙麗芳夾了一塊最大的排骨放到璐瑤碗里，話卻是對著全家說的：“隔壁老王家閨女，上個月辦的喜事，彩禮收了二十八萬八?！?/p>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璐瑤父親，最后落在璐瑤臉上：“咱們家璐瑤，學歷、模樣哪點比不上老王閨女？我們要三十萬，合情合理，一點不過分?！?/p>
璐父默默吃著飯，沒有搭腔。璐瑤忍不住開口：“媽，宇軒的情況您也知道，剛買完房，哪里拿得出三十萬現(xiàn)金？”
“拿不出就去借！”趙麗芳放下筷子，聲音拔高，“璐瑤，我告訴你，這不僅是錢的事，這是態(tài)度！是他們家重視你的程度！連三十萬都拿不出來的家庭，你嫁過去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可是媽，我和宇軒是真心相愛的……”
“愛？愛能當飯吃嗎？”趙麗芳嗤之以鼻，“你現(xiàn)在覺得愛情偉大，等以后柴米油鹽，過日子缺錢的時候，你就知道媽是為你好！這事沒得商量，三十萬，少一分，這婚就別結了！”
“媽！”璐瑤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聽你媽的?！币恢背聊蔫锤附K于開口，聲音低沉，“你媽不會害你?！?/p>
璐瑤低下頭，筷子無意識地戳著碗里的米飯，心里亂成一團麻。
一邊是生養(yǎng)自己的母親，言辭鑿鑿是為自己的未來著想；另一邊是相戀三年、即將托付終身的愛人，他的經(jīng)濟狀況她心知肚明。
這沉重的“為你好”，像枷鎖一樣套在她的脖子上。
02
心里的憋悶無處排解，璐瑤約了閨蜜徐夜蓉出來喝咖啡。
午后的咖啡館陽光明媚，但璐瑤的心情卻一片灰暗。
她攪動著杯子里的拿鐵，把家里的壓力和母親的堅持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徐夜蓉。
徐夜蓉聽完，皺緊了眉頭：“三十萬？還是現(xiàn)金？阿姨這口氣……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她說這是為了我好，是保障，也是面子。”璐瑤苦笑。
“保障？面子？”徐夜蓉放下咖啡杯，語氣直接，“璐瑤，你清醒一點！你是嫁給丁宇軒這個人，還是嫁給三十萬塊錢？宇軒對你怎么樣，我們這些朋友都看在眼里，他踏實、努力，為了你們的未來拼命工作、攢錢買房，這還不夠嗎？”
“我知道宇軒好，可是我媽那邊……”璐瑤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她說如果彩禮要少了，會在親戚面前抬不起頭，說我以后在婆家會沒地位?！?/p>
“這都什么年代的思想了！”徐夜蓉握住璐瑤的手，“感情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日子也是你們自己過。
彩禮應該是錦上添花，是雙方家庭對你們小家庭的祝福和啟動資金，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變成一場交易，一個門檻！你問問自己的心，丁宇軒和三十萬，哪個更重要？”
璐瑤沉默著。
心當然告訴她答案，但母親連日來的灌輸和那句“少一分這婚就別結了”的威脅，像魔咒一樣縈繞在她耳邊。
她感覺自己被撕扯著，一邊是理智和對宇軒的心疼，一邊是情感上對母親權威的畏懼和妥協(xié)的習慣。
03
那天晚上，丁宇軒加班到很晚才拖著疲憊的身子來找璐瑤。
他眼下有著明顯的青黑，頭發(fā)也有些凌亂，看到璐瑤，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怎么了？這么累。”璐瑤心疼地撫上他的臉。
宇軒握住她的手，嘆了口氣：“最近項目趕進度，天天熬夜。另外……房子的裝修預算又超了?！?/p>
他拉著璐瑤在小區(qū)花園的長椅上坐下，夜風微涼。
“璐瑤，”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我知道你媽提了三十萬彩禮的事。我……我算了算，付完首付和接下來裝修的錢，我手頭真的很緊?！?/p>
他看向璐瑤，眼神里帶著懇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難堪：“你看，彩禮能不能……先給一部分，比如十五萬？剩下的，我以后一定補上，我跟你保證?！?/p>
璐瑤看著他疲憊而真誠的臉，心里一陣酸楚。
她知道他說的是實情，知道他為了他們的未來已經(jīng)拼盡了全力。
那句“好，我們一起想辦法”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但母親嚴厲的眼神和斬釘截鐵的話語瞬間在她腦中回響：“三十萬，一分不能少！現(xiàn)在讓步，一輩子吃虧！”
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變成了連她自己都覺得生硬的回應：“我媽那邊……態(tài)度很堅決。三十萬，她說這是底線?！?/p>
宇軒臉上的期待一點點黯淡下去。
他松開了握著璐瑤的手，聲音有些發(fā)澀：“底線？璐瑤，我們三年的感情，抵不過這三十萬的底線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你想娶要這三十萬，還是你媽？”
“我媽也是為了我好！”璐瑤像是被踩了尾巴，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她說這關系到我將來的保障！”
“保障？”宇軒猛地站起身，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我努力工作，買房，規(guī)劃未來，這些難道不是保障？非要三十萬現(xiàn)金擺在桌上才叫保障？璐瑤，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這么物質了？到底是你跟我結婚，還是你媽跟我結婚？”
04
“物質？”這兩個字像針一樣扎進了璐瑤的心里。連日來的壓力、委屈、夾縫中的掙扎，瞬間被點燃。
她也霍地站起來，仰頭看著這個第一次對她發(fā)這么大脾氣的男人：“丁宇軒！你說話要不要這么難聽！我怎么物質了？這三年我跟你在一起，圖過你什么嗎？現(xiàn)在要結婚了，我媽要點彩禮，給我們小家庭一點啟動資金，有錯嗎？你們家連三十萬都拿不出來，憑什么給我幸福？”
爭吵像脫韁的野馬，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狂奔。兩人都紅了眼，平日里積累的溫情和體諒在這一刻被撕得粉碎。
“啟動資金？說得好聽！這根本就是賣女兒！”宇軒口不擇言地吼道。
“你混蛋！”璐瑤氣得渾身發(fā)抖，母親灌輸?shù)哪切┰?，連同自己的委屈，不受控制地沖口而出，“丁宇軒我告訴你！不到30萬別結這婚！”
話一出口，空氣瞬間凝固了。
宇軒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璐瑤，仿佛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他眼里的怒火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可見骨的失望和冰冷。
他靜靜地看了璐瑤幾秒鐘，那眼神讓璐瑤的心猛地一沉，后悔瞬間攫住了她。
“好?！庇钴幍穆曇舢惓Ｆ届o，卻帶著一種訣別的意味，“璐瑤，原來我們的感情，在你心里，就值三十萬。”
說完，他轉身就走，步伐決絕，沒有一絲留戀，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璐瑤僵在原地，晚風吹過，她感到刺骨的涼意。那句脫口而出的狠話，像一把回旋鏢，狠狠地扎回了自己的心上。
05
那一夜，璐瑤輾轉反側，幾乎沒有合眼。
宇軒離開時那失望冰冷的眼神，在她腦海里反復出現(xiàn)。她后悔極了，后悔自己為什么那么沖動，為什么要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她拿起手機，一次又一次地打開和宇軒的聊天對話框，想道歉，想解釋，想告訴他那不是她的本意。
但每次，母親趙麗芳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不能主動道歉！現(xiàn)在低頭，以后你在婆家就永遠直不起腰來了！就得讓他們知道我們的態(tài)度！”
在這種極度的矛盾和煎熬中，天色漸漸亮了。璐瑤頂著兩個黑眼圈，心力交瘁地拿起手機，習慣性地想給宇軒發(fā)個早安。
就在這時，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來自丁宇軒。
時間顯示是凌晨四點多發(fā)出的。
璐瑤的心跳驟然加速，帶著一絲期待和更多的不安，點開了消息。
只有短短一行字：「照你說的，婚約取消吧。」
短短幾個字，像一道驚雷，在她頭頂炸開。她愣住了，反復看了好幾遍，才確認自己沒看錯。
取消婚約？就因為她的一句氣話？
她立刻撥打宇軒的電話，聽筒里傳來的卻是冰冷的系統(tǒng)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打，結果都一樣。微信消息發(fā)出去，也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一種巨大的恐慌感將她淹沒。她猛地從床上跳起來，胡亂套上衣服，沖出家門，攔了輛出租車就直奔宇軒的租住處。
06
敲了很久的門，里面毫無動靜。對門的鄰居被吵醒，探出頭來：“找小丁?。克蛱焱砩暇屯现鴤€大箱子走了，好像說是出遠門。”
走了？璐瑤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她失魂落魄地站在緊閉的房門前，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