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你個不孝子!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
奶奶的拐杖重重頓在堂屋的青石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你要么娶了隔壁阿秀的女兒,要么就當沒我這個奶奶!”
剛從大城市回來、月入八萬的陳言,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脖子梗得通紅。
“奶奶!你讓我娶誰?隔壁那個瘋婆子的女兒?林晚?”
他氣得發笑:“我堂堂一個經理,你讓我娶個瘋子的女兒?這傳出去我臉往哪兒擱?”
“八十萬也沒用!”老太太眼皮都不抬,聲音不大,卻滿是威壓,“我養你這么大,不是讓你回來給我斷香火的!”
“這跟香火有什么關系!”
“關系大了!”奶奶一拍桌子,“林晚那姑娘,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不然,你就滾出這個家!”
01.
五年前的那場爭吵,最終以陳言的妥協告終。
他不是吵不贏,他是耗不起。
奶奶是這個家的“天”。他爸媽在他奶奶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
“阿言,你就聽你奶的吧。”他媽拉著他的袖子,小聲勸。
“媽!那是個瘋子!她女兒能正常嗎?”陳言壓著火。
“小聲點!”他爸瞪了他一眼,“什么瘋子,就是受了刺激……再說了,你奶養你到大學畢業,她要你辦這點事,你敢不辦?”
陳言心里憋屈得想砸墻。
他就是奶奶一手帶大的。他爸媽當年在外面打工,是奶奶一口飯一口飯喂他,送他上學。這份恩情,比天大。
可他不明白,奶奶為什么非要用這份恩情,逼他娶一個他根本看不起的女人。
隔壁的阿秀,是村里有名的“瘋寡婦”。
聽說年輕時男人死了,受了刺激,精神就時好時壞。時常一個人坐在門口,對著空氣傻笑,或者哭。
她的女兒林晚,更是村里“透明人”一樣的存在。
常年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低著頭,見了人就躲,話都說不出一句。
陳言在城里見慣了精致干練的白領,再看林晚,只覺得土氣、木訥。
婚禮辦得極其倉促,也極其寒酸。
陳言本想大辦,用排場掙回點面子。
奶奶卻否決了:“娶媳婦是過日子的,不是擺闊的。就咱們兩家人,加上幾個近親,吃頓飯就行。”
陳言氣得倒仰。
他一個大經理,結婚連個酒席都不擺,這不光是丟他的人,更是丟林晚的人。
可奶奶就這么定了。
婚禮那天,陳言全程黑著臉。
林晚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紅襖,是她自己縫的,針腳倒是細密。她始終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她的母親阿秀,難得地沒犯病。
她只是抓著林晚的手,一遍遍地囑咐:“到了那邊,要勤快,要孝順奶奶,孝順公婆……”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林晚也紅了眼圈,輕輕“嗯”了一聲。
這是陳言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有點沙啞,但還算清亮。
新婚之夜。
陳言看著那身紅襖,只覺得刺眼。
他在屋里來回踱步,最后煩躁地抓起枕頭,扔到了地上。
“我睡地鋪,你睡床。”他冷冷地說。
床上的林晚身體僵了一下,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往床里側挪了挪。
陳言在冰涼的地板上躺下,一夜無眠。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大概是毀在這場荒唐的婚事里了。
第二天一早,陳言是被院子里的掃地聲吵醒的。
他睜開眼,天剛蒙蒙亮。
林晚已經起來了,正拿著大掃帚,一下一下地掃著院子。
奶奶也起得早,正坐在堂屋門口喝茶。
看到陳言出來,奶奶開口了:“阿言,你城里事多,待兩天就回去吧。”
陳言一愣。
“那她呢?”他指了指林晚。
“林晚留下。你爸媽粗手笨腳的,她留下照顧我,順便也照顧他們。”奶奶說得理所當然。
陳言瞬間明白了。
他攥緊了拳頭。
搞了半天,奶奶不是給他娶媳婦,是花他的錢,給全家找了個免費保姆!
“還有。”奶奶放下茶杯,“你現在月入八萬,也不少。家里的開銷,你總得管吧。”
“說吧,要多少。”陳言已經麻木了。
“林晚剛過門,這家,以后就交給她管。”奶奶看向林晚,“阿言,你每個月,給林晚打五千塊錢生活費。”
陳言的父親在旁邊“嘶”了一口涼氣:“媽,五千?在村里哪里用得了這么多……”
“閉嘴!”奶奶拐杖一頓,“我孫子一個月八萬!五千很多嗎?養不起這個家?”
陳言冷笑一聲。
他算是看透了。
他掏出手機,當場給林晚轉了五千塊。
“收到了嗎?”他問。
林晚拿出一部屏幕都裂了的老人機,按了幾下,小聲說:“收到了。”
“行。”陳言拎起昨晚就收拾好的包,“奶奶,爸,媽,我公司還有急事,我先走了。”
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就當是花了三十萬,買了斷這五年的清靜,也還了奶奶的養育之恩。
五年后,他就回來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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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陳言走了。
他這一走,就是兩年沒怎么正經回過家。
過年也是托詞加班,只把錢和禮物寄回來。
他每個月一號,雷打不動地給林晚那個賬戶轉五千塊錢。
他從不主動給林晚打電話,倒是他媽,隔三差五就來電話抱怨。
“阿言啊,你那個媳婦……真是……”
陳言正開著會,皺著眉走到走廊:“她又怎么了?”
“她也太會過日子了!”他媽的聲音壓得很低,“你奶奶現在,天天吃好的喝好的,衣服都換了好幾身新的。你奶奶現在只聽她的!”
陳言有些意外:“她對奶奶好,不是好事嗎?”
“好是好……”他媽支支吾吾,“可她對我和你爸,也太‘摳’了!”
“什么意思?”
“她一個月……就給我和你爸……一人三百塊零花錢!”他媽的聲音拔高了,“阿言!三百塊!夠干什么的?我想買件新衣服都不行!”
陳言捏了捏眉心。
他月入八萬,他媽零花錢三百?
“還有,家里的伙食,全是她說了算。天天青菜豆腐,說對老人身體好。我想買點排骨,她都說上火!”
陳言心里煩躁。
他不想管這些雞毛蒜皮。
“五千塊錢,她愛怎么花怎么花。你們聽她的就行了。”
“阿言你怎么……”
陳言直接掛了電話。
他本以為,林晚就是個受氣包。現在看來,這個女人,倒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他心里,竟然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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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這種“解氣”的感覺,在第四年,徹底變成了“震怒”。
起因是過年時,他爸媽看村里別人家都蓋了新樓,也動了心思。
他們住的還是老式磚瓦房,雖然是一個大院子,但奶奶住正房,他爸媽住東廂房,確實舊了。
“阿言,你給拿十萬塊錢,我們把東廂房翻新一下,也裝個空調、馬桶。”他爸在電話里說。
陳言當時剛拿了年終獎,心情不錯,就轉了十萬塊到林晚的卡上。
他特意多打了幾萬,想著大過年的,讓她們置辦點年貨。
錢轉過去第二天,他媽的電話就追過來了,聲音帶著哭腔。
“阿言!你那十萬塊錢,被林晚給吞了!”
陳言心里“咯噔”一下:“媽,你慢慢說,怎么回事?”
“你爸跟她說,要拿錢出來翻新房子。她說錢不夠!”
“怎么會不夠?我就算她五千生活費全花了,這十萬是額外的!”
“她說……”他媽氣得直喘,“她說她把你給的錢,拿去修……修房頂了!還把奶奶住的正房全換了新門窗!”
陳言的火“噌”一下就上來了。
“她憑什么動我的錢?我那是給我爸媽修房子的!”
“誰說不是呢!她還說,房頂漏水,不修不行!可哪有那么巧,我們剛要錢,房頂就漏了?她就是不想給我們花!”
“她人呢?讓她接電話!”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傳來了林晚平靜的聲音。
“喂。”
這是他四年來,第一次和她正經通話。
“十萬塊錢,你拿去修房頂了?”陳言質問道。
“是。”
“誰讓你動的?那是我給我爸媽的!”
“這個家,正房的房頂漏了。上周下大雨,奶奶的被子都濕了。”林晚的語速不快,但很清晰,“我不修,難道等房子塌了嗎?”
“那我爸媽的房子呢?”
“錢不夠。十萬塊,請人修繕整個老宅的瓦片,加固房梁,花了七萬。給奶奶房間換了密封的塑鋼窗,花了八千。剩下的錢,我買了米面油,還有過年的肉。”
她報賬報得清清楚楚。
“你……”陳言被她堵得說不出話。
“而且。”林晚繼續說,“爸媽的東廂房,只是墻皮有點掉,不漏風不漏雨,不影響住。奶奶那邊,是安全問題。”
“你倒是會分主次。”陳言冷笑,“林晚,你別忘了,那是我陳言的錢!”
“我沒忘。這是你給的‘家用’。”
“你——”
“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阿秀……我媽那邊叫我了。”
“等等!”陳言吼住她,“你媽?‘瘋婆子’阿秀?”
“她叫王秀。”林晚的聲音冷了下來,“請你放尊重一點。”
“她怎么了?”
“她現在住家里。”
“住哪里?”陳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西廂房。那邊空著也是空著,我接她過來,方便照顧。”
“誰準你接來的?”
“奶奶。”
“又是奶奶!”
陳言氣得差點把手機摔了。
好啊,林晚!你真是好樣的!
花我的錢,養你媽,還把我爸媽治得服服帖帖!
這五年之期,他一天也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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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第五年開春。
陳言開著他新買的寶馬X5,卷著一溜煙塵,停在了老家院子門口。
他今天回來,就辦一件事——離婚。
他已經咨詢了律師。這五年,他每月轉賬五千,總共三十萬,外加那筆十萬的修繕費,總共四十萬。
就當是付給這個“保姆”的工資了。
他推開院門。
院子里,跟他記憶中的破敗完全不一樣。
地上掃得干干凈凈,墻角種著幾簇月季花,開得正艷。
一個穿著干凈藍布衫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擇菜。
聽到動靜,那女人抬起頭。
是阿秀。
她不再是陳言記憶中那個頭發枯黃、眼神渙散的“瘋婆子”。她看起來……很安詳。
看到陳言,她甚至還靦腆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屋里。
陳言的爸媽聽到車聲,立刻從東廂房沖了出來。
“阿言!你可回來了!”他媽一把抓住他,眼淚汪汪,“你再不回來,這個家都要被她給占了!”
“她怎么欺負你了?”他爸也紅著眼圈。
“她……”他媽剛要開口。
正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林晚走了出來。
五年不見。
她不再是那個低著頭的瘦弱女孩。
她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頭發扎在腦后,露出一張干凈秀氣的臉。
她的眼神很亮,很靜。
她就那么看著陳言,沒有驚訝,也沒有欣喜,仿佛他只是個許久未見的遠房親戚。
“回來了。”她說。
“我回來離婚。”陳言開門見山,把手里的公文包“啪”一聲摔在石桌上。
他媽一聽,立刻來了精神:“離!必須離!阿言,你不知道她這幾年多過分!”
“她把我和你爸的零花錢扣到三百!電費都算得清清楚楚!夏天開空調,她都敢來拔插頭!”
“還有!”他爸也說,“你給的錢,全被她拿去給她媽買藥了!那個瘋子,吃的藥比我們吃的飯都貴!”
陳言的目光掃向林晚。
林晚沒看他,而是走到了堂屋門口,搬了張椅子出來,扶著一個老人坐下。
是奶奶。
奶奶的氣色好得驚人。
她穿著一身簇新的緞面褂子,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紅光滿面。
“吵什么?”奶奶開口了,“阿言回來了,就開飯。”
“奶奶!”陳言大步走過去,“我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這五年,我受夠了!”
他拉開公文包,掏出一沓銀行流水。
“五千一個月,五年,三十萬。修房子十萬。總共四十萬!”
“我陳言仁至義盡!今天,這婚,我必須離!”
他爸媽在旁邊連連點頭。
林晚終于抬眼看了看那沓A4紙,然后開口了。
“賬,不是這么算的。”
她轉身回屋,也拿了個東西出來。
一個厚厚的、包著牛皮紙封面的——賬本。
“你每月給五千。”林晚翻開賬本,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第一年。奶奶的降壓藥,每月800。家里的米面油、水電煤氣,平均每月1500。”
“你爸抽煙,每月300。你媽打麻將,輸了1200。”
“年底,結余負200。”
陳言的爸媽臉色一變。
“你……你胡說!”他媽尖叫起來,“我什么時候打麻將輸錢了!”
“第二年。”林晚沒理她,繼續念,“奶奶換了新藥,每月1100。你爸開始喝點小酒,每月加150。你媽打麻將,輸了2100。”
“年底,生活費結余負850。”
“第三年……”
“別念了!”陳言的父親吼道,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陳言也愣住了。
他看著賬本上那一行行清秀的字跡,密密麻麻,每一筆支出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那我爸媽的零花錢……”
“是我扣的。”林晚坦然承認,“爸媽拿零花錢,不是買煙酒,就是拿去牌桌上輸掉。這個家,五千塊,六口人,不精打細算,根本不夠。”
“至于電費,”她看向陳言的母親,“你夏天開著空調,開著房門,說風大涼快。我能不拔插頭嗎?”
陳言的母親,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十萬塊!”陳言不死心,“你拿去修房頂!我爸媽的房子呢?”
“你那十萬。修繕主屋房梁和瓦片,七萬。奶奶房間門窗,八千。剩下兩萬二。”
林晚看著陳言的母親:“媽,這兩萬二,你上個月,是不是說拿去給你弟‘救急’了?”
陳言的母親,臉“唰”一下全白了。
“你……你血口噴人!”
“他上周都把錢還給我了。”林晚淡淡地說,“舅舅說,他拿去賭,輸光了,這是他借高利貸還給我的。”
陳言如遭雷擊。
他看著自己滿臉羞愧、無地自容的父母。
又看了看那個坐在院子里,安詳擇菜的阿秀。
最后,他看向那個拿著賬本,平靜得像一汪水的女人。
這五年,他自以為月入八萬,是這個家的“恩主”。
原來,真正撐起這個爛攤子的,是他最看不起的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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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靜。
陳言感覺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
他以為自己是回來“解救”家人的,沒想到,他才是那個最大的傻子。
他養著兩個掏空家底的“巨嬰”。
而林晚,這個他厭惡了五年的妻子,卻用她瘦弱的肩膀,和那一個月五千塊錢,硬生生把這個家維持得井井有條,還照顧好了奶奶和他那“瘋癲”的岳母。
他看向奶奶。
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剛才那場風暴跟她毫無關系。
“奶奶……你……”陳言的聲音有些干澀,“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
奶奶緩緩放下茶杯:“阿言,你聰明,能掙錢。但你爸媽,心是散的。這個家,我不給你找個‘當家的’,早晚被他們敗光。”
“你那點錢,不夠他們填窟窿的。”
陳言的心一沉到底。
他終于明白奶奶的苦心。
奶奶不是逼他結婚,是逼他“換個管家”。
“可……可為什么偏偏是林晚?”陳言還是不解,“就因為她……會算賬?”
“算賬?”奶奶笑了笑。
“那她媽……”陳言看向阿秀,“村里人都說她瘋了……”
“阿秀沒瘋。”林晚突然開口,打斷了他,“她只是……生病了。這幾年我按時帶她吃藥,她已經好多了。”
陳言看著那個安靜擇菜的女人,心里五味雜陳。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了奶奶面前。
他沒有再提離婚,也沒有提那四十萬。
他鄭重地,朝著奶奶彎下了腰。
“奶奶……謝謝你。”
這一聲“謝謝”,他說得真心實意。
謝謝她,幫他守住了這個家。
謝謝她,給他選了這么一個好妻子。
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陳言母親,看著陳言“倒戈”,徹底急了。
她看自己的兒子指望不上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指著林晚和阿秀尖叫起來。
“謝她?謝她什么!陳言你被灌迷魂湯了!”
“你以為你奶奶是好心?她那是還債!”
陳言皺眉:“媽!你胡說什么!”
“我胡說?”他母親發出一種刺耳的笑聲,“你問問你那個好媳婦!問問她媽!問問你奶奶!我們陳家,憑什么要養著她們母女倆!”
“你問問她們,當年要不是我們家……”
林晚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她抓緊了衣角。
陳言的母親見狀,更加得意,聲音也更大了。
“他們說……他們說當年那筆學費……”
林晚猛地看向奶奶,眼里滿是震驚和慌亂。
奶奶依然坐在那里,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容。
那笑容里,有欣慰,有釋然,也有一絲狡黠。
“是該讓孩子們知道真相了。”
老人慢慢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