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聲明】本文內(nèi)容為作者原創(chuàng)虛構(gòu)故事,人物、情節(jié)均為藝術(shù)加工,如有雷同純屬巧合。本故事旨在傳遞職場正能量,倡導(dǎo)公平與尊重,請勿對號入座。素材來源于網(wǎng)絡(luò)整理,如有侵權(quán)請聯(lián)系刪除。
「顧晨,項目獎金的事定下來了,你過來領(lǐng)一下。」陸總站在辦公室門口,朝我招了招手。
我放下手里的文件,心里有點小激動。這個項目我?guī)Я苏藗€月,熬了多少個通宵,陸總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
走進辦公室,陸總從柜子里拎出一個紅色塑料袋,笑瞇瞇地遞給我:「來,這是給你的。」
我接過來,手感不對——軟綿綿的,還有點涼。打開一看,幾十個雞蛋碼得整整齊齊,袋子上還貼著標(biāo)簽:「農(nóng)家笨雞蛋,10斤裝」。
「陸總,這是……」
「笨雞蛋!我老家的,純天然散養(yǎng),外面買都買不到!」陸總拍著我的肩,「顧晨啊,你是咱們組的功臣,我特意給你留的!」
我抱著那袋雞蛋,大腦一片空白。
剛出門,就聽見財務(wù)小張在走廊里嚷嚷:「發(fā)了發(fā)了!十八萬六!這次項目組每人十八萬六!」
我攥緊那袋雞蛋,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身后同事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我一句話沒說,抱著雞蛋走向電梯。
![]()
我叫顧晨,今年三十二歲,在銳恒科技干了六年。
六年前,我從一個三流大學(xué)畢業(yè),簡歷投了上百份,面試了二十多家公司,最后只有銳恒給了我offer。
那時候銳恒還是個小公司,擠在寫字樓的半層,算上老板一共十二個人。
我記得入職第一天,陸總親自給我倒了杯水:「顧晨是吧?歡迎加入銳恒,好好干,公司不會虧待你。」
那杯水我喝得特別甜。
六年過去了,銳恒從十二個人變成了三百多人,從半層樓搬進了整棟寫字樓。而我,從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變成了技術(shù)部的骨干。
「顧晨,你這人就是太實在了。」
說這話的是我?guī)煾道现埽迨龤q,技術(shù)部的元老,再過兩年就退休了。
「實在怎么了?踏踏實實干活不好嗎?」我給他續(xù)了杯茶。
老周嘆了口氣:「好是好,但你看看人家孫浩,來了才三年,現(xiàn)在都是項目經(jīng)理了。你呢?還是個普通員工。」
「他有他的本事。」
「什么本事?還不是會來事兒?」老周壓低聲音,「上次陸總他媽過生日,孫浩送了一套紫砂壺,聽說值小兩萬。你送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陸總他媽過生日。」
老周用手指點了點我的腦門:「你呀你,干了六年還是這德性。」
我笑了笑,沒接話。
在我看來,工作就是工作,把活兒干好比什么都強。至于那些人情世故,我不是不懂,是不想懂。
可我沒想到,這種「不想懂」,會讓我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去年三月,公司接了一個大項目——給東州市政府做智慧城市系統(tǒng)。
這個項目有多重要?陸總在動員會上說得很清楚:「這是咱們銳恒成立以來最大的項目,做好了,公司能上一個臺階;做砸了,咱們可能就得喝西北風(fēng)。」
項目組一共八個人,孫浩是項目經(jīng)理,我負責(zé)核心模塊的開發(fā)。
說是八個人,但真正干活的就那么三四個。孫浩整天忙著跟甲方應(yīng)酬,小李和小王是新來的,代碼都寫不利索,剩下幾個老油條能推就推。
「顧哥,這個接口我實在搞不定,您幫我看看?」小李可憐巴巴地站在我工位旁邊。
「拿來吧。」
「顧哥,這個需求文檔我看不太懂,您給我講講?」小王也湊了過來。
「行,你倆搬個凳子過來。」
就這樣,我白天要寫自己的代碼,還要帶兩個新人;晚上回家繼續(xù)加班,處理白天沒做完的工作。
有一次,我連續(xù)熬了三個通宵,眼睛都熬出了血絲。
「顧晨,你這樣不行,得注意身體。」老周看不下去了。
「沒事兒,周哥,扛一扛就過去了。」
「你扛什么扛?這項目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孫浩呢?其他人呢?」
「孫經(jīng)理在跟甲方對接,其他人……各有各的事兒吧。」
老周氣得直搖頭:「你就是太老實!活兒都讓你干了,功勞可不一定是你的!」
我沒說話。功勞不功勞的,我沒想那么多,我就想著把項目做好。
這個項目要是砸了,公司幾百號人怎么辦?那些剛來的新人怎么辦?
四月份的時候,項目遇到了大麻煩。
甲方突然改了需求,原本設(shè)計好的架構(gòu)全部推翻重來。孫浩急得團團轉(zhuǎn),在辦公室罵了一下午。
「這他媽怎么干?還有三個月就要交付了!」
「孫經(jīng)理,要不……咱們跟甲方商量商量,把工期延一延?」小李小心翼翼地說。
「延?你以為甲方是你家開的?合同都簽了,延期一天罰十萬!」
辦公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吭聲。
「顧晨。」孫浩突然點了我的名。
「在。」
「你來說說,這事兒怎么辦?」
我想了想:「需求雖然變了,但核心邏輯沒變。我重新設(shè)計一下架構(gòu),把原來的模塊拆分重組,應(yīng)該能趕上工期。」
「你確定?」
「我試試。」
從那天起,我?guī)缀踝≡诹斯尽?/p>
每天早上七點到,晚上十二點走,周末也不休息。辦公桌下面堆滿了泡面盒子和功能飲料的空瓶子,我媽打電話來,我都沒時間接。
五月、六月、七月……
整整三個月,我瘦了十五斤,頭發(fā)掉了一大把,但項目的進度總算跟上了。
「顧哥,您太牛了!」小李崇拜地看著我。
「是啊顧哥,這要是換成別人,早就撂挑子了。」小王也跟著附和。
我擺擺手:「別拍馬屁了,趕緊干活,下周就要提交測試了。」
八月底,項目順利通過驗收。
甲方的領(lǐng)導(dǎo)握著陸總的手,連連稱贊:「銳恒的技術(shù)水平確實過硬,這個項目做得漂亮!」
陸總笑得合不攏嘴:「哪里哪里,都是團隊的功勞。」
慶功宴上,陸總特意敬了我一杯酒:「顧晨,這次你辛苦了,公司不會忘記你的。」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陸總客氣了,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心里暖洋洋的。我想,這么多年的付出總算沒有白費,公司終于看到我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等待我的,是一袋雞蛋。
![]()
項目獎金的事,是十二月二十八號定下來的。
那天早上,我剛到公司,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對。
走廊里三三兩兩的人在竊竊私語,看到我過來,又突然住了嘴。
「早啊,顧哥。」前臺小妹笑著跟我打招呼,眼神卻有點躲閃。
「早。」
我沒多想,徑直走向工位。剛坐下,孫浩就走了過來。
「顧晨,陸總找你,說是有事兒。」
「什么事兒?」
「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孫浩的表情有點怪,說完就走開了。
我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朝陸總辦公室走去。
陸總的辦公室在二十三樓,整層就他一個人用。推開門,陸總正坐在辦公桌后面,看到我進來,立刻站了起來。
「顧晨,來來來,坐。」
「陸總,您找我?」
「是這樣的,」陸總繞過辦公桌,走到我面前,「項目獎金的事定下來了,我想親自跟你說一聲。」
我的心跳加快了幾拍。
這個項目我付出了多少,陸總心里應(yīng)該清楚。雖然我不奢望拿最多的,但怎么著也得有個十萬八萬的吧?
「陸總,您說。」
陸總走到柜子旁邊,彎腰拎出一個紅色塑料袋,笑瞇瞇地遞給我。
我愣住了。
這是什么情況?獎金不是應(yīng)該打到卡里嗎?怎么還用塑料袋裝?
「拿著,這是給你的。」陸總把袋子塞到我手里。
我低頭一看,袋子里裝的不是錢,是雞蛋。幾十個雞蛋,碼得整整齊齊,袋子上貼著一張標(biāo)簽:「農(nóng)家笨雞蛋,10斤裝」。
「陸總,這是……」
「笨雞蛋!」陸總拍著我的肩膀,一臉真誠,「我老家的,純天然散養(yǎng),外面買都買不到!」
「不是,我是說……」
「顧晨啊,」陸總打斷了我,「你是咱們組的功臣,這個項目要是沒有你,還真不一定能做下來。我特意讓我爸從老家寄過來的,就給你留了這一份。」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十斤雞蛋?
我熬了三個月,掉了十五斤肉,換來的是十斤雞蛋?
「怎么了?不喜歡?」陸總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沒有,沒有,」我連忙搖頭,「謝謝陸總,我……我先回去了。」
「行,回去好好歇歇,這一年辛苦了。」
我抱著那袋雞蛋,機械地走出辦公室。腦子里一片混亂,腳步都有些踉蹌。
剛走到電梯口,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
「發(fā)了發(fā)了!十八萬六!」
「真的假的?這么多?」
「千真萬確!我剛從財務(wù)那邊確認過的!」
我停下腳步,循聲望去。財務(wù)部的小張正站在茶水間門口,手里揮舞著一張單子,一臉興奮。
「哎呀,今年這項目獎金可真夠意思的!」
「可不是嘛,十八萬六,頂我大半年工資了!」
「孫經(jīng)理說了,這是陸總特批的,感謝大家這一年的辛苦付出!」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十八萬六。
同組的每個人,十八萬六。
而我,十斤笨雞蛋。
「咦,顧哥!」小張看到了我,連忙跑過來,「顧哥,你怎么在這兒站著?你領(lǐng)了沒?十八萬六啊!夠咱們過個肥年了!」
我低下頭,看著手里那袋雞蛋。
「顧哥?」小張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你手里拿的是……雞蛋?」
「嗯。」
「那你的獎金呢?」
「這就是。」
小張愣住了,嘴巴張得老大:「啥?你……你的項目獎金是雞蛋?」
我沒有回答,轉(zhuǎn)身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喧鬧聲。我抱著那袋雞蛋,靠在電梯壁上,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十八萬六。
每個人都有,唯獨我沒有。
憑什么?
回到工位,我把雞蛋放在桌上,一整個上午都沒說話。
「顧哥,你沒事兒吧?」小李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沒事兒。」
「那個……我聽說了,」小李壓低聲音,「陸總給你發(fā)的是雞蛋?」
我沒吭聲。
「顧哥,這也太過分了吧?這個項目要是沒有你,根本做不下來!憑什么就你一個人沒有獎金?」
「小李,」我抬起頭,「別說了,干活吧。」
「可是……」
「我說了別說了。」
小李被我的語氣嚇了一跳,訕訕地退回了自己的工位。
辦公室里的氣氛變得很微妙,大家都在偷偷看我,但沒人敢過來說話。我知道,他們在議論我,在可憐我,也可能在嘲笑我。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一個人去了公司旁邊的小面館。
剛端起碗,孫浩就推門進來了。
「顧晨,我就知道你在這兒。」他在我對面坐下,「老板,來碗牛肉面,加個蛋。」
我埋頭吃面,沒理他。
「顧晨,今天的事兒……」孫浩斟酌著開口,「我也是剛知道,陸總他……」
「孫經(jīng)理,你想說什么?」我放下筷子。
「我是說,這事兒確實不太公平。我跟陸總提過,讓他給你補發(fā),可陸總說……」
「說什么?」
孫浩的表情有些為難:「陸總說,你的貢獻他都記在心里,但公司有公司的考量,不能光看干了多少活兒。」
「那應(yīng)該看什么?」
「這個……」孫浩支支吾吾,「反正陸總的意思是,你好好干,以后有機會的。」
我冷笑一聲:「以后?什么以后?」
「顧晨,你別這樣,」孫浩的語氣有點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你得理解陸總的難處。公司這么大,方方面面都要照顧到,不能……」
「孫經(jīng)理,」我打斷他,「你的獎金是多少?」
孫浩一愣:「啊?」
「我問你,你的獎金是多少?」
「這個……跟大家一樣,十八萬六。」
「跟大家一樣,」我重復(fù)了一遍,「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大家的一員?」
孫浩的臉漲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孫經(jīng)理,你不用解釋了,」我站起身,把碗里剩下的面一口氣吃完,「這頓我請。」
「顧晨……」
我沒再理他,推門離開了面館。
下午,老周找到了我。
「顧晨,我都聽說了。」老周的臉色很難看,「陸總這也太不是東西了!」
「周哥,小聲點。」
「小聲什么小聲?我怕他?」老周氣呼呼地說,「這個項目誰的功勞最大,大家心里都清楚!沒有你,那幫人連代碼都不會寫!憑什么就你一個人拿雞蛋?」
「周哥,算了。」
「什么算了?你就這么忍了?」老周瞪大了眼睛,「顧晨,你不能太老實了!該爭的時候要爭,該鬧的時候要鬧!」
我搖了搖頭:「鬧有什么用?」
「怎么沒用?你去找陸總,把話說清楚,要是他不給你一個交代,你就……」
「就怎么樣?辭職?」我苦笑一聲,「周哥,我上有老下有小,房貸還沒還完,我拿什么辭職?」
老周被我噎住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唉,你說得也對。可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
「周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有些事,不是鬧一闘就能解決的。」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沒有回答。
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
![]()
下班的時候,我抱著那袋雞蛋,走出了公司大門。
外面下起了小雪,路燈昏黃的光灑在地上,映出我孤單的影子。
我站在路邊,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火車站。」
「行。」司機打開后備箱,「小伙子,你這是回老家過年啊?」
「嗯。」
「手里拎的什么?這么金貴還抱著?」
我低頭看了看那袋雞蛋:「雞蛋。」
「雞蛋?」司機笑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還真是會過日子,買雞蛋還得從城里帶回去?」
我沒說話,上了車。
火車站里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扛著大包小包的返鄉(xiāng)人。
我隨著人流往前走,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鄉(xiāng)音,手里緊緊攥著那袋雞蛋。
「同志,你的雞蛋要過安檢。」
「好的。」
我把雞蛋放到了傳送帶上。
過完安檢,我重新拎起那袋雞蛋,還好一個都沒碎。
火車上,我找到自己的座位,把雞蛋放在腳邊。
對面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看到我的雞蛋,眼睛一亮:「小伙子,你這雞蛋不錯啊,哪兒買的?」
「單位發(fā)的。」
「單位發(fā)的?」大媽更感興趣了,「現(xiàn)在還有單位發(fā)雞蛋啊?你們單位可真不錯!」
我扯了扯嘴角,沒有接話。
大媽以為我害羞,繼續(xù)說道:「我跟你說,現(xiàn)在外面賣的雞蛋都不行,激素雞蛋,吃了對身體不好。像你們單位發(fā)的這種土雞蛋,那才是好東西啊!」
「是啊,好東西。」我喃喃地說。
窗外的風(fēng)景飛速后退,天色越來越暗。
火車晃晃悠悠地開了六個小時,終于在凌晨兩點到達了我的老家——北方一個小縣城。
出了站,我攔了一輛三輪車。
「師傅,去楊柳村。」
「楊柳村?那可老遠了,三十塊。」
「行。」
三輪車在鄉(xiāng)間的土路上顛簸著,冷風(fēng)呼呼地往脖子里灌。我把那袋雞蛋抱得更緊了一些。
半個小時后,三輪車停在了一個院子門口。
「到了。」
我付了錢,推開院門。
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堂屋亮著一盞昏暗的燈。
「誰啊?」屋里傳來我媽的聲音。
「媽,是我。」
「晨兒?」
堂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媽披著棉襖沖了出來:「兒啊,你咋這時候回來了?咋不早說一聲呢?」
「臨時決定的,沒來得及打電話。」
「快進屋,外面冷。」我媽拉著我的手,「餓了吧?我給你下碗面。」
「媽,不用了,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點,看把你瘦的。」我媽心疼地摸著我的臉,「在外面是不是不好好吃飯?」
「吃了,就是工作忙,瘦了點。」
「你手里拿的什么?」我媽看到了那袋雞蛋。
「哦,這是……公司發(fā)的,笨雞蛋。」
「笨雞蛋?」我媽接過袋子,打開看了看,眼睛頓時亮了,「哎呀,真是好東西啊!這得多少錢一斤?」
「不知道,發(fā)的。」
「你們公司可真好,還給員工發(fā)這個。」我媽寶貝似的把雞蛋放到桌上,一個一個地往外拿,「這么多,夠咱們吃好幾頓了。」
我看著我媽開心的樣子,喉嚨里像堵了一塊石頭。
「晨兒,你咋了?」我媽察覺到了我的異常,「是不是累了?」
「沒事兒,媽,我就是有點困。」
「那趕緊睡吧,你的房間我前兩天剛收拾過。」
「嗯。」
我轉(zhuǎn)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
「媽。」
「咋了?」
「爸呢?」
「你爸啊,睡了,他最近身體不太好,大夫讓他早睡早起。」
「不太好?怎么個不太好法?」
我媽嘆了口氣:「老毛病了,腰疼,干不了重活。」
「那農(nóng)活誰干?」
「能干多少干多少唄,干不了就不干了。」
「媽,你和爸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說。」
「知道知道,你別操心了,趕緊睡吧。」
我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窗外,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在老家待了七天,我?guī)缀趺刻於荚趲桶謰尭苫睢?/p>
劈柴、掃雪、修院墻、通煙囪……能干的活兒我全干了。
「晨兒,你歇著吧,別累壞了。」我媽心疼地說。
「沒事兒,媽,我在城里天天坐辦公室,正好活動活動。」
我爸坐在炕上,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看著我忙活,半天沒說話。
「爸,你看我干得怎么樣?」我擦了把汗,笑著問。
「還行。」我爸吐了口煙,「在單位干得咋樣?」
「還行。」
「還行是啥意思?」
我愣了一下:「就是……還行唄。」
我爸的眼睛瞇了起來:「你小子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
「沒有啊,爸,你想多了。」
「真沒有?」
「真沒有。」
我爸沒再追問,繼續(xù)抽他的煙。但我知道,他已經(jīng)看出了什么。
這老頭,一輩子沒讀過多少書,但看人的本事,比誰都準(zhǔn)。
![]()
大年三十那天,我媽用那袋雞蛋做了一桌子菜。
蒸雞蛋羹、炒雞蛋、雞蛋餃子、西紅柿炒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蛔雷樱请u蛋做的。
「來來來,都嘗嘗,這可是晨兒單位發(fā)的好東西!」我媽招呼著全家人。
「二嬸,這雞蛋真不錯,蛋黃都是紅的。」表弟夾了一筷子炒雞蛋,連連點頭。
「那是,咱晨兒單位好,專門給員工發(fā)這種土雞蛋。」我媽一臉驕傲。
我低著頭,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飯。
「晨兒,你咋不吃雞蛋啊?」我媽奇怪地問。
「吃,吃,我吃。」我夾了一個雞蛋餃子,放進嘴里。
味道很好,但我嚼在嘴里,卻像是在嚼蠟。
「對了,晨兒,」二叔開了口,「你在城里干得怎么樣?聽說你們公司今年接了個大項目?」
「嗯,接了一個。」
「做完了?」
「做完了。」
「那年終獎發(fā)了多少啊?」
這句話像一把刀,直直地插進我心里。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問那么多干啥?」我爸突然開口了,「孩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少問這些有的沒的。」
「哎,爸,我就是隨便問問……」
「吃飯!」我爸端起酒杯,「來,過年了,咱們喝一杯。」
「好,喝一杯,喝一杯。」
我偷偷看了我爸一眼,他正好也在看我,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迅速移開了。
那一刻,我知道,他什么都懂。
年初三的晚上,我爸把我叫到院子里。
「晨兒,陪爸抽根煙。」
「爸,您身體不好,少抽點。」
「沒事兒,就一根。」我爸遞給我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晨兒,你跟爸說實話,是不是在單位受委屈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爸,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我爸深深地吸了口煙,緩緩?fù)鲁觯骸赋績海銖男【筒粣壅f話,有什么事兒都憋在心里。爸知道你是怕我和你媽擔(dān)心,但你越這樣,我們越擔(dān)心。」
「爸……」
「那袋雞蛋,不是什么好東西吧?」
我愣住了。
「爸,你怎么……」
「你以為爸老糊涂了?」我爸冷笑一聲,「你在城里那么大的公司,做那么大的項目,發(fā)個年貨就發(fā)十斤雞蛋?騙鬼呢?」
我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么。
「晨兒,爸不問你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但爸想告訴你,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都是爸媽的驕傲。」
「爸……」
「你從小就比別的孩子懂事,從不惹爸媽生氣。爸知道你在外面不容易,但爸相信你,我兒子不會被任何困難打倒。」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爸,我……」
「行了,別說了,」我爸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外面冷,進屋吧。」
我跟在我爸身后,走進了堂屋。
我媽正坐在炕上看電視,看到我們進來,笑著說:「你倆在外面嘀咕啥呢?」
「沒嘀咕啥,就抽了根煙。」我爸脫了棉襖,「老婆子,晨兒過兩天就得走了,你把那只老母雞殺了,給他補補身子。」
「行,明天就殺。」
我看著我爸我媽,心里五味雜陳。
年初六,我踏上了返程的火車。
我媽非要送我到車站,手里拎著一大包東西:自家腌的咸菜、自家種的花生、還有那只老母雞燉的湯裝在保溫桶里。
「媽,你回去吧,外面冷。」
「沒事兒,媽不冷。」我媽把東西塞到我手里,「到了給家里打個電話。」
「知道了。」
「晨兒,」我媽突然拉住我的手,「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事,記住,家里永遠是你的后盾。」
我的鼻子一酸,差點掉下眼淚來。
「媽,我知道。」
火車緩緩啟動,我趴在車窗上,看著我媽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后消失在人群中。
再見了,老家。
再見了,爸媽。
年后第三天,我收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陸總,親自來找我了。
那天下午,我剛從公司回到租的小公寓,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樓下。
車門打開,陸總從里面走了出來。
「顧晨。」他朝我招了招手。
「陸總?您怎么來了?」我愣住了。
「來看看你,順便談點事兒。」陸總的笑容很和藹,「方便上去坐坐嗎?」
「當(dāng)然,您請。」
我?guī)е懣偵狭藰牵蜷_房門。
我租的是一個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單間,陳設(shè)簡陋,連個像樣的沙發(fā)都沒有。
「陸總,您隨便坐,我去給您倒杯水。」
「不用麻煩了,」陸總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顧晨,我開門見山吧,今天來是想跟你談續(xù)約的事。」
「續(xù)約?」我有些意外。
「是的,」陸總身子往前探了探,「你的合同下個月就到期了,公司很看重你,續(xù)約的條件可以再商量。」
我站在他對面,沒有說話。
「顧晨?」陸總皺了皺眉,「你怎么不說話?有什么想法盡管提。」
「陸總,」我看著他,「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
「您為什么要親自來?」
陸總的表情微微一滯,隨即又恢復(fù)了笑容:「我不是說了嘛,公司很看重你。」
「就這些?」
「當(dāng)然就這些。」陸總的眼神有些閃躲,「顧晨,你想多了。」
我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辦公室里陷入了一陣沉默,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看著眼前的陸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年后第三天,他親自跑到我租的小公寓樓下,說要談續(xù)約的事。此刻,他坐在我對面,手指不停地敲著茶幾。
「顧晨,」陸總清了清嗓子,「公司很看重你,續(xù)約的條件可以再商量。」
「是嗎。」我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你也知道,那個項目要是沒有你,根本做不下來。」陸總往前探了探身子,「我這次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放下茶杯,看著他的眼睛:「陸總,您還記得那十斤笨雞蛋嗎?」
陸總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guī)Щ乩霞伊耍刮业穆曇艉芷届o,「我媽特別高興,說兒子在大城市混出息了,公司還發(fā)土特產(chǎn)。她把那些雞蛋一個個拿出來,煮了幾個給我爸補身體,剩下的說要留著過年待客。」
陸總的手突然頓住了,他死死盯著我,喉結(jié)上下滾動。
「可您知道嗎?」我微微一笑,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當(dāng)我看到那袋雞蛋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陸總猛地站起來,茶杯差點被他碰翻,聲音都變了調(diào):「顧晨,你……你到底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