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shí)關(guān)聯(lián)
自從加代把潮汕幫徹底趕出越秀區(qū),他的名號在這片地界便無人敢惹,酒水生意更是做得風(fēng)生水起。短短時日,財(cái)富便如潮水般向他涌來,可腰包漸鼓的加代,心里的那股子闖勁卻越發(fā)洶涌,竟生出了不滿足的念頭。
算起來,加代來廣州不過一年光景。這一年里,他打架搶地盤、開酒吧做酒水供應(yīng),還摻和著賣假表,幾樁營生齊頭并進(jìn),硬是在不到十二個月的時間里,攢下了近二百萬的身家。
那是一九九零年的深冬,十一月的廣州街頭已有了涼意。代哥的手里攥著近兩百萬的現(xiàn)金 —— 要知道,就算是擱在當(dāng)下,一年能掙二百萬的也絕非等閑之輩,更別提是在九十年代初,這份能耐,說是商界奇才也毫不為過。
可錢財(cái)滿貫,卻填不滿加代那顆躁動的心。一次酒酣耳熱之際,他當(dāng)著一眾兄弟的面,擲地有聲地撂下一句話:“這廣州,我待夠了,開春我就去深圳闖一闖!”
這話一出,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很快就在越秀區(qū)的圈子里傳開了。廣龍第一個得知消息,身邊的兄弟們更是早有耳聞,所有人心里都擰著一個念頭:代哥這是要走了。
杜鐵男心里舍不得,卻比誰都清楚加代的性子 —— 他認(rèn)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鐵男端著酒杯,聲音里帶著幾分悵然:“老弟,你現(xiàn)在在越秀是什么地位?整條酒吧街的酒水都是你說了算,沿江路、站西路的假表生意更是穩(wěn)賺不賠,一年一兩百萬揣進(jìn)兜里,舒舒服服過日子不好嗎?何必再去深圳折騰?”
加代放下酒杯,眼神清亮:“南哥,咱倆不一樣。你是土生土長的廣州人,手里攥著幾百萬,夠你后半輩子衣食無憂。可我加代不一樣,我根兒不在這兒,早晚得回北京去。趁著現(xiàn)在還能拼,我不能讓自己閑下來。深圳,我是非去不可。”
杜鐵男沉默半晌,終是長嘆一聲,拍了拍加代的肩膀:“我知道勸不動你。兄弟,聽哥一句,不管你在深圳是飛黃騰達(dá),還是受了委屈、混不下去了,只要你扭頭回廣州,回越秀,哥這酒吧直接給你!這幫兄弟,永遠(yuǎn)在這兒等你,這兒就是你的家!”
加代眼眶微紅,重重點(diǎn)頭:“南哥,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回來。不過,你得盼我好啊!”
“哥當(dāng)然盼你好!” 杜鐵男的聲音陡然哽咽,這個在江湖上叱咤風(fēng)云的漢子,此刻竟紅了眼眶,“我就是…… 舍不得你走啊!”
男兒重義氣,這份情分,是能豁出性命的過命交情。幾句寬慰的話落了地,加代轉(zhuǎn)身走出了酒吧,卻不知,老霍家也已經(jīng)得知了他要離開的消息。
當(dāng)天晚上,老霍頭霍長杰連廠子都顧不上了,特意叫上老伴、女兒霍小妹,還有廠里的幾個老師傅,張羅了一桌熱熱鬧鬧的家宴,就為給加代送行。
江林、徐遠(yuǎn)剛也來了,這倆都是代哥的左膀右臂,一行人圍坐一桌,桌上擺著的都是家常菜,白酒啤酒斟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透著一股子煙火氣的溫情。
老霍頭端起酒杯,看著加代,滿眼都是欣賞:“孩子,叔嘴笨,不會說啥漂亮話。你剛來廣州那會兒,我就瞅著你小子不是池中之物。擱在年輕時候,叔指定跟著你一起闖深圳!”
話鋒一轉(zhuǎn),老霍頭又勸道:“要不,你別走了?叔把這廠子分你一半,咱爺倆合伙干,保準(zhǔn)比你去深圳瞎闖強(qiáng)!”
加代站起身,恭敬地回敬了一杯:“叔,您的心意我領(lǐng)了。可我這次去深圳,是鐵了心的,要是不去,我這輩子都得留遺憾。您放心,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就算到了深圳,我還是賣表,貨照樣從您廠里拿,咱兩家的交情斷不了!往后我一得空,就回來看您和大姨。”
老霍太太是個心軟的人,飯吃到一半,眼淚就噼里啪啦往下掉,拉著加代的手,哽咽道:“一晃都一年了,姨早就把你當(dāng)親兒子疼了。加代啊,去了那邊,可得照顧好自個兒,錢掙多掙少不重要,身體才是本錢啊!”
“大姨,您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您也得多保重身體!” 加代握著老人的手,語氣誠懇。
老兩口的囑咐絮絮叨叨,滿是牽掛。那一晚,桌上的人都喝了不少酒。平日里滴酒不沾的霍小妹,也破天荒地端起了酒杯,卻自始至終一言不發(fā),只是默默聽著眾人七嘴八舌地問加代:“去了深圳有啥打算?”“準(zhǔn)備做啥買賣?”
加代一一笑著回應(yīng),唯獨(dú)沒注意到,身旁的霍小妹正一杯接一杯地灌著白酒。沒人知道她喝了多少,只瞧見她臉頰通紅,眼眶泛紅,等到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經(jīng)喝了將近一斤,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了。
夜色漸深,快到十二點(diǎn)的時候,老霍頭知道留不住加代,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鄭重地說:“孩子,叔沒啥能幫你的,就給你兩個電話號碼。一個姓魏,一個姓董,這倆都是深圳手表圈的大佬,能耐比我大得多。你到了那邊,要是遇上難處,就打這兩個電話,他們肯定能幫你。”
“叔,我記著了!” 加代接過紙條,緊緊攥在手里。
老霍頭拿過紙筆,把號碼工工整整寫下來,遞給加代:“到了那邊,好好干,一定得混出個樣來!”
“您放心,我指定不讓您失望!” 加代的聲音里滿是篤定。
家宴散場時,工人們都走了,老霍頭和老伴也回了屋。江林和徐遠(yuǎn)剛攙著醉醺醺的加代往外走,剛走到門口,身后就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喊:“加代!”
是霍小妹。
加代回過頭,笑了笑:“姐,你啥也別說,我啥性子你知道,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我不留你。” 霍小妹走上前,眼神亮得驚人,“今晚我想跟你說說話,讓你那倆兄弟先回去,行嗎?我送你。”
“別別別,姐,我住得不遠(yuǎn),自己回去就行。” 加代連忙擺手。
“不行!” 霍小妹的語氣帶著幾分執(zhí)拗,“你剛來廣州的時候,是我?guī)闶煜さ穆贰,F(xiàn)在你要去深圳了,我送送你,還不行嗎?”
江林是個眼尖的,立馬拽了拽徐遠(yuǎn)剛的胳膊,低聲道:“遠(yuǎn)剛,咱先回去,代哥這兒有事兒。”
徐遠(yuǎn)剛還愣頭愣腦的:“哥喝成這樣了,不用我扶嗎?要不我背他回去吧!”
江林恨不得敲開他的腦袋,低聲罵道:“你傻啊!看不出來眉眼高低?趕緊走!”
轉(zhuǎn)頭又沖加代喊:“哥,我倆先回去了,晚上給你留著門,你跟霍姐好好嘮嘮!”
說完,江林硬拽著一臉茫然的徐遠(yuǎn)剛跑了。
院子里只剩下他們兩人,霍小妹攔住加代的去路,眼眶泛紅:“你就沒啥想跟我說的嗎?”
“姐,我能說啥?千言萬語,也只有兩個字 —— 感謝。” 加代嘆了口氣。
“加代!” 霍小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委屈,幾分急切,“我知道留不住你,我就問你一句話 —— 你帶我一起走,行不行?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
“姐,我去深圳,前路未卜,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混出名堂,帶你去,不是讓你跟著我吃苦受累嗎?” 加代面露難色。
“我不怕吃苦!” 霍小妹急切地說,“我不給你添麻煩,我能自己照顧自己,還能給你洗衣做飯!我們家做手表這么多年,我比你懂行,進(jìn)貨、理貨這些雜事,我都能幫你打理!你帶上我,行不行?”
“姐,你別為難我了……”
“我不為難你!” 霍小妹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聲音里帶著哭腔,“加代,你看不出來嗎?我喜歡你!從北京把你帶到廣州那天起,我就喜歡你了!這一年來,我對你怎么樣,你心里沒數(shù)嗎?我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我就問你,你帶不帶我走?”
“姐,你喝多了。” 加代別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沒喝多!” 霍小妹抹了把眼淚,眼神倔強(qiáng),“我活了這么大,從來沒這么喜歡過一個人!我是老霍家的獨(dú)生女,我爸的家產(chǎn)以后全是我的,只要你帶我走,這些將來也都是你的!加代,我什么都愿意給你!”
“姐,這話扯遠(yuǎn)了。” 加代的聲音沉了下來,“我現(xiàn)在不能給你任何答復(fù),這是對你負(fù)責(zé)。”
“這叫什么負(fù)責(zé)?” 霍小妹反問,“你真對我負(fù)責(zé),就把我?guī)г谏磉叄∵@才是對我好!”
加代沉默了許久,終是抬起頭,眼神里帶著幾分無奈,幾分決絕:“姐,你聽我說。我是從北京跑路出來的,說白了,就是個逃犯。我現(xiàn)在手里是有幾個錢,可未來會怎么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給不了你安穩(wěn)的日子,更給不了你一個名分。你就讓我去闖一闖吧,如果將來我加代真能混出個人樣,功成名就的那天,我一定回來找你,行嗎?”
霍小妹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顫聲問:“小代,你…… 你不能騙我!”
“我不騙你。” 加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加代這輩子,誰都敢騙,唯獨(dú)不敢騙我的恩人!”
霍小妹的眼淚又一次涌了上來,她咬著唇,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那你今晚…… 能不能別回去了?”
“姐。” 加代的聲音里帶著懇求,“等我功成名就,好不好?算弟弟求你了,你理解理解我。”
霍小妹望著他,眼神里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下去,她緩緩抬手,擺了擺,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行,你走吧…… 你走!”
加代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他咬了咬牙,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當(dāng)他的身影從霍小妹眼前消失的那一刻,這個倔強(qiáng)的姑娘再也撐不住,蹲在地上,失聲痛哭。這份喜歡,早已不是簡單的男女之情,而是愛到了骨子里。她知道,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一個男人,能讓她如此掏心掏肺了。
可成大事者,豈能被兒女情長絆住腳步?若是被女人拴住了褲腰帶,這輩子,注定難成霸業(yè)!
說句良心話,那晚的加代,心里何嘗不掙扎?老霍家的家產(chǎn),在九十年代初就值上千萬,這可是實(shí)打?qū)嵉臐娞旄毁F。還有霍小妹這樣如花似玉的姑娘,比他大五歲,卻溫柔體貼,滿眼都是他,甘愿倒貼,相伴一生。換做旁人,怕是早就樂昏了頭,留下來享盡齊人之福。可加代偏不,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離開。
若是換作旁人,怕是早就點(diǎn)頭應(yīng)下 —— 畢竟,不是誰都有咬碎鋼牙啃硬骨頭的魄力,偏偏加代,就是這樣一個不認(rèn)命的人。
離開老霍家的加代,心里五味雜陳,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堵得他胸口發(fā)悶。可他終究還是邁開了腳步,沒有回頭。
回到住處時,江林正坐在屋里等他。見他進(jìn)來,江林連忙起身:“哥,回來了?”
加代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小子,想說啥?”
江林撓了撓頭,語氣誠懇:“哥,當(dāng)兄弟的,不該多嘴。但霍姐那人,真的挺好的。將來您要是發(fā)達(dá)了,可千萬別辜負(fù)人家。”
加代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幾分無奈:“兄弟,我不跟她在一起,才是真的對她負(fù)責(zé)。你哥過的是什么日子,你還不清楚嗎?”
“我們以后過的,都是刀口舔血、風(fēng)餐露宿的日子。” 加代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里帶著幾分沙啞,“這次去深圳,是成是敗,誰都沒個準(zhǔn)數(shù)。我也喜歡她,正因?yàn)橄矚g,才不能耽誤她。她該過安穩(wěn)日子,不是跟著我顛沛流離。”
江林點(diǎn)點(diǎn)頭,語氣誠懇:“代哥,你說的都對,當(dāng)兄弟的,沒啥好說的!”
感情這回事,哪有什么絕對的對與錯?旁人沒有加代這般的魄力,也遇不到這般死心塌地的姑娘,自然體會不到他心里的煎熬。那一夜,加代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睜著眼到了天亮。
轉(zhuǎn)眼到了動身的日子。周廣龍、徐遠(yuǎn)剛、杜鐵男,還有老霍頭一家子,二三十號人齊齊趕到車站送行。霍小妹終究還是沒來,她怕是沒勇氣看著加代離去的背影,怕自己忍不住落淚。
站臺上,加代拎著大包小裹,身后跟著江林。他沖眾人擺擺手,朗聲道:“大伙兒都回吧!霍叔,您放心,我加代一定把老霍家的手表,在深圳打響名堂!”
話音落,他轉(zhuǎn)身大步踏上列車,沒有回頭。火車緩緩駛離廣州,窗外的風(fēng)景飛速倒退,加代的心里,一股雄心壯志熊熊燃燒。他攥緊了拳頭,暗下決心:深圳,我一定要闖出個名堂!
廣州到深圳的路程不算遠(yuǎn),當(dāng)天下午,兩人就抵達(dá)了目的地。剛下火車,他們先找了家酒店安頓下來。那酒店的條件,在九十年代初,算得上是相當(dāng)闊氣了。
稍作休整,哥倆便直奔深圳羅湖區(qū)的東門步行街。自打劃為經(jīng)濟(jì)特區(qū),東門步行街早已是全國聞名的繁華地界。
一踏進(jìn)這里,加代就徹底開了眼。這熱鬧的景象,就算把整個廣州最繁華的地段搬來,也比不上分毫。街上人擠人,摩肩接踵,做批發(fā)的、進(jìn)貨的、買貨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電子科技、服裝鞋帽,琳瑯滿目的商品應(yīng)有盡有。論起繁華程度,深圳足足比廣州盛了十倍不止。
更讓人咋舌的是,這里匯聚了天南海北的人。東北的、湖南的、河北的…… 只要叫得上名的省份,都能在這兒聽到熟悉的口音。做生意的人,更是擠破頭往這兒鉆,畢竟在深圳,就沒有買不到的東西。
哥倆從街頭逛到街尾,回到酒店時,已是夜色沉沉。兩人買了些酒菜,擺在房間里。沒等加代開口,江林先興奮地說道:“哥,這地方太好了!咱哥倆在這兒,肯定大有施展空間!”
加代眼中精光一閃,語氣篤定:“江林,我告訴你,深圳才是我加代的歸宿,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看著,最多三年,咱哥倆在深圳一人一套別墅,想開啥車就買啥車,要啥有啥!”
江林一拍大腿,滿臉敬佩:“哥,我江林遇見你,真是太晚了!要是早幾年跟著你,興許早就發(fā)達(dá)了!”
“現(xiàn)在也不晚!” 加代當(dāng)即拍板,“明天咱倆分頭找門市,你去東門北邊,我去南邊,務(wù)必找個位置好、人流量大、門面開闊的鋪?zhàn)樱s緊把地盤敲定,咱好開張!”
“行!” 江林應(yīng)得干脆利落。
當(dāng)晚,哥倆把酒言歡,暢想著未來。
第二天,便是他們闖蕩深圳的第一天。兩人兵分兩路,挨家挨戶地打聽門市。一連找了三四天,總算尋著個合心意的 —— 足足 360 多平的面積,門面開闊,人流量大,出門打車也方便,一眼瞧過去,就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
可一問租金,兩人都愣了愣。九十年代的深圳,這么個毛坯門市,一年租金就要十萬塊!而且屋里空空如也,啥裝修都沒有,一切都得靠自己折騰。
價錢很快談妥,房東是個姓陳的老頭,為人挺實(shí)在。他指著不遠(yuǎn)處的街道,對加代說:“小伙子,往那邊走,裝修公司多的是,大白、燈具啥的,你們盡管挑!”
加代二話不說,直接租了兩年,掏出二十萬現(xiàn)金,一分錢沒講價。換作旁人,十萬塊一年的租金,總得磨磨唧唧還還價,可加代偏不。
陳大爺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小伙,滿臉贊嘆:“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加代答道。
“我都六十五了,” 陳大爺豎起大拇指,“真有魄力!這么大的門市,二十萬說拿就拿,后生可畏啊!”
加代笑了笑:“大爺,這不算啥,我的本事,還在后頭呢!”
從這天起,江林全權(quán)負(fù)責(zé)門市裝修,加代則一頭扎進(jìn)了深圳的手表批發(fā)市場。他別的不懂,唯獨(dú)對表了如指掌。
他們租的門市離批發(fā)市場不遠(yuǎn),步行十幾分鐘就到。加代花了兩天時間,把市場里的行情摸了個底朝天 —— 什么款式賣得火,什么價位最吃香,什么樣的機(jī)芯質(zhì)量好,成本大概多少,全都記在了心里。
心里有了譜,加代給江林定下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別怕花錢,裝修就得往最好了弄!展柜要當(dāng)時最頂尖的,屋里的燈,尤其是打在展柜上的小射燈,必須要漂亮,要能襯得出手表的檔次!”
就這么一番折騰,光是門市裝修加展柜置辦,就花了足足十一萬。
前后不到一個半月,門市裝修大功告成。這一個半月里,加代不光摸清了市場行情,還專程去拜訪了老霍介紹的兩位大佬 —— 董叔和魏叔。幾人相談甚歡,互相留了電話,算是搭上了線。
加代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鮮事:廣州那邊還沒流行的大哥大,深圳已經(jīng)有人用上了。那時候正是九零年年底,眼看就要邁入九一年,大哥大絕對是身份的象征。
加代出手闊綽,直接買了兩臺,花了將近五萬塊,和江林一人一臺。江林捧著大哥大,心疼得直咧嘴:“哥,這玩意兒這么貴,咱留著錢投資多好,買這干啥!”
加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兄弟,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咱拿著這玩意兒出去談生意,人家一看,就知道咱是大老板!這兩天你盯著店里,我回廣州上貨,市場行情我都摸透了,準(zhǔn)沒錯!”
“行!” 江林立馬應(yīng)下。
當(dāng)天,加代就獨(dú)自一人趕回了廣州,直奔老霍家。一進(jìn)門,他就開門見山:“霍叔,我要拿貨!”
老霍頭見到他,滿臉欣慰:“孩子,這一晃都倆多月了,深圳那邊的市場摸明白了?”
“摸透了!” 加代點(diǎn)點(diǎn)頭,語氣篤定,“按咱們以前的老路子,肯定不行了。深圳講究的是短平快,節(jié)奏快得很,貨只要質(zhì)量過得去,就能快速出手。我瞅準(zhǔn)了,咱的貨比市場上現(xiàn)有的,質(zhì)量再提一個檔次,保準(zhǔn)能成市場第一!”
老霍頭嘖嘖稱奇:“了不起!不到兩個月,就把市場摸得這么透!”
“還不是您教得好!” 加代笑了笑,話鋒一轉(zhuǎn),“叔,我時間緊,第一批貨,我要拿一百萬的!”
老霍頭一愣,嗓門都高了八度:“多少?一百萬?這么多貨,你得賣到啥時候去?”
“叔,我有法子!” 加代胸有成竹,“我分兩個渠道賣,店里賣高端貨,慢慢賣,打響名氣;另一批貨,直接拿到批發(fā)市場低價批發(fā)!您就別管了,給我準(zhǔn)備一百萬的貨就行!”
老霍頭點(diǎn)點(diǎn)頭:“行,你自個兒挑吧!”
一百萬的貨,說拿就拿,這份魄力,當(dāng)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帶著這批貨回到深圳,加代直接把貨放進(jìn)了庫房。此時門市的裝修也徹底完工,燈火通明,氣派十足。加代給店鋪取名 ——忠勝表行,取 “家忠必勝” 之意。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可麻煩,也悄然而至。
表行里分左右兩個大展柜,左邊擺平價貨,右邊放高檔貨,其中還夾雜著不少真表。墻上、展柜里,真表假表混著陳列。加代心里有桿秤:懂行的人來,就給人拿真表;搞批發(fā)的來,絕不糊弄,該是什么價就是什么價。
貨一上架,江林就湊到加代身邊,問道:“哥,貨都到齊了,咱第一步咋干?”
加代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沉聲說道:“咱倆這么辦。明天開始,我聯(lián)系了東門七家賣得最好的檔口,你把咱的貨送過去,就說是我加代談的合作。”
江林有些猶豫:“哥,本地人做表的,都挺排外,他們能收咱的貨嗎?”
“你放一百個心!” 加代拍著胸脯保證,“我都談好了!咱的表,質(zhì)量比市場上的好上不止一倍,這就是咱的底氣!不過價格得壓低點(diǎn),現(xiàn)在市場批發(fā)價普遍一百三十五一塊,咱就賣一百!”
江林瞪大了眼,急道:“一百?那咱掙得也太少了!”
“兄弟,別急!” 加代擺擺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戲,還在后頭呢!”
“行,我聽哥的!”
第二天一早,江林就帶著樣品,直奔那七家檔口。做表的都是行家,一接過樣品,打開表蓋一瞧,瞬間就驚住了。這手表的機(jī)芯、用料、重量、精準(zhǔn)度,樣樣都比市面上的貨強(qiáng)出一截。
這般好的質(zhì)量,價格還比別家低,還有啥理由不收?七家檔口當(dāng)場拍板,第一批就訂了四十萬的貨!
江林揣著訂單,一路小跑回了表行,興奮得臉都紅了:“哥!成了!四十萬的貨,全訂出去了!”
加代微微一笑,淡定道:“別急,雖說掙得少點(diǎn),但這只是開始,好戲還在后頭呢!”
“行!聽哥的!”
那四十萬的貨,經(jīng)由七家檔口往外批發(fā),全國各地的客商都擠著來拿貨,不過幾天工夫,就銷售一空。
第一批貨順利出手,四十萬的回款穩(wěn)穩(wěn)落袋,刨去成本,凈賺了八萬多塊。雖說單塊表的利潤比市場價少了三十五塊,但架不住走貨快,這錢賺得也算痛快。
初戰(zhàn)告捷,加代和江林干勁更足。第二批五六十萬的貨很快到位,依舊按照老路子,低價批發(fā)給那七家檔口。
可沒出半個月,加代這低價高質(zhì)的打法,就徹底惹惱了本地人。
這人姓李,叫李威,在深圳做表多年,算得上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惶柸宋铩K麄兗沂钦?jīng)的鐘表世家,父輩靠修表、做表起家。到了李威這一輩,他留過洋,學(xué)的是經(jīng)商,憑著一股狠勁,把家族生意越做越大,在深圳手表市場獨(dú)占鰲頭。市場上八成的手表,都是從他家流出去的。只可惜,他家的表,質(zhì)量比起老霍家的,終究是差了那么一截。
李威得知消息時,正坐在辦公室的真皮沙發(fā)上把玩著一塊金表。他早聽說東門頭牌的位置新開了家忠勝表行,老板是個從廣州來的北京人,竟靠著低價傾銷攪亂了市場。
他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孫經(jīng)理,語氣平淡:“孫經(jīng)理。”
“李總。” 孫經(jīng)理連忙應(yīng)聲。
“忠勝表行那檔子事,你聽說了吧?這小子手筆不小。” 李威指尖摩挲著表殼,“你有什么法子?”
孫經(jīng)理弓著腰:“李總,我全聽您的指示。”
“我打聽清楚了,外地人,從廣州過來的,開了兩家小表行就敢來深圳叫板。” 李威冷笑一聲,“玩的都是些過時的手段,高明不到哪兒去。這樣,明天開始,咱們的表,降價。”
“降價?” 孫經(jīng)理愣了一下。
“對,降價。”
“那…… 降多少?”
“咱們的成本,是不是七十塊左右?”
“七十三塊,算上運(yùn)費(fèi)人工,差不多七十二。”
“那就降到九十。” 李威淡淡開口,“他不是賣一百嗎?咱就壓他一頭。”
孫經(jīng)理臉色微變:“李總,降到九十的話,刨去人工運(yùn)費(fèi),咱們幾乎沒利潤了啊。”
“你懂什么!” 李威猛地放下手里的表,聲音沉了幾分,“先把他擠垮,市場早晚還是咱們的!放長線釣大魚,咱們家大業(yè)大,怕什么?一個外地來的毛頭小子,想跟我斗?就拿錢砸,砸到他爬不起來為止!”
第二天一早,李威旗下所有檔口、批發(fā)點(diǎn)齊刷刷掛出了新價格 ——九十塊一塊。
消息一出,整個手表批發(fā)市場直接炸了鍋。進(jìn)貨的販子們哪管什么品牌競爭,只認(rèn)誰的價低,呼啦一下全涌到了李威的檔口。一天之內(nèi),七八十萬的貨就被搶售一空。
李威坐在辦公室里,聽著下屬匯報(bào)業(yè)績,笑得滿臉得意:“怎么樣?這法子管用吧?雖說利潤薄點(diǎn),但薄利多銷,總比被那小子搶了生意強(qiáng)。”
孫經(jīng)理在一旁苦著臉:“李總,這哪是利潤薄啊,這簡直就是沒利潤了。”
“你懂個屁!” 李威瞪了他一眼,“眼光放長遠(yuǎn)點(diǎn)!等著瞧!”
他自認(rèn)這一步棋走得高明,卻萬萬沒料到,加代的棋路,比他野得多。
這邊李威降價,忠勝表行的貨瞬間就被堵在了庫房里,從廣州老霍家發(fā)來的新貨堆得像小山,一塊都賣不出去。
江林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沖進(jìn)店里就喊:“哥!壞了!咱這低價把市場攪亂了,李威那老小子也跟著降價了!九十塊一塊,比咱還低十塊!現(xiàn)在咱的貨徹底砸手里了,一單都走不動,這可咋整啊!”
加代端坐在椅子上,指尖輕輕敲著桌面,臉上看不出半點(diǎn)慌亂。
半晌,他吐出三個字:“接著降。”
“接著降?” 江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再降咱就真沒利潤了!”
“不要利潤,接著降。” 加代的聲音斬釘截鐵。
“那…… 降到多少?”
“咱們和他的成本差不多,都在七十塊上下。” 加代抬眼,眸子里閃過一絲狠勁,“降到七十五。”
“多少?七十五?” 江林失聲叫道,“哥,這價咱得賠錢啊!”
“先降到七十五,拿出五十萬的貨來,我倒要看看,他李威有多大的家底,敢跟我這么耗!” 加代一拍桌子,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霸氣。
“哥,犯不著啊!咱慢慢賣不行嗎?何必跟他死磕!”
“你別管,聽我的。” 加代擺擺手,“我倒要看看,他下一步會怎么走。按我說的辦,拿五十萬的貨,降到七十五!”
“行…… 行,我聽哥的!”
江林咬咬牙,轉(zhuǎn)身就去安排。
第二天一早,忠勝表行的降價通知再次引爆市場 ——七十五塊一塊!
這下子,進(jìn)貨的販子們更瘋了。管他什么李威加代,誰便宜就沖誰,反正他們賺的是差價,巴不得這兩家斗得越狠越好。
江林豁出去了,賠錢也把貨往外放,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陪你玩到底,看誰先扛不住!
而此時的加代,正坐在店里,手里拿著計(jì)算器,指尖噼里啪啦地按著 “歸零”,看似漫不經(jīng)心,腦子里卻早已把整個戰(zhàn)局推演了無數(shù)遍,下一步棋該怎么走,怎么布局,早已成竹在胸。
這份運(yùn)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定力,絕非尋常人能比。
正思忖間,店門被推開,一對小情侶走了進(jìn)來。男的四十出頭,穿著樸素,身旁的女孩十七八歲的年紀(jì),眉眼清秀,一眼就盯上了展柜里的一塊手表。
那是一塊皮帶款勞力士女表,貨真價實(shí)的正品,標(biāo)價兩萬多。
女孩名叫小麗,拿起手表就往手腕上戴,轉(zhuǎn)頭沖男人嬌聲問道:“好看嗎?”
加代見狀,緩步走了過去,笑著開口:“哥們,給女朋友挑表呢?慢慢選,這邊柜臺里的,全是真表。”
男人愣了一下,有些懷疑:“真的都是真表?”
“童叟無欺。” 加代坦誠道,“我是北方人,來深圳做生意,講究的是實(shí)在,不敢賣假貨砸自己招牌。你要是想買高仿的,對面柜臺有,我跟你明說。這柜里的,全是正品。”
男人聞言,放下心來,沖女孩點(diǎn)點(diǎn)頭:“小麗,喜歡就挑。”
小麗捧著那塊勞力士,眼睛亮得像星星:“就這個!我喜歡這個!”
男人轉(zhuǎn)頭問加代:“老板,這表多少錢?”
加代看了看一臉歡喜的女孩,又看了看男人略顯拘謹(jǐn)?shù)纳裆α诵Γ骸靶值埽茨銓ο笫钦嫘南矚g,我也不賺你錢了。這表正常賣兩萬兩千八,咱湊個整,兩萬塊。”
“兩萬?” 男人的臉色瞬間變了,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這已經(jīng)是最低價了,真沒賺你錢。” 加代聳聳肩,“要不你再看看別的款式,那邊還有六千多的。”
小麗一聽,臉立刻垮了下來,撅著嘴拽著男人的胳膊:“不嘛!我就要這個!你給我買這個!你不買我就……”
男人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
加代看在眼里,朝男人招招手:“兄弟,來,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一旁,加代開門見山:“咋的了?錢不夠?”
男人臉一紅,不好意思地?fù)蠐项^:“嗨,我真沒尋思這么貴…… 我身上總共就六千多塊錢,差太遠(yuǎn)了。”
“老家哪兒的?”
“江蘇的。”
“在深圳干啥呢?”
“我…… 我是當(dāng)兵的。” 男人挺了挺胸脯,語氣里帶著一絲自豪。
加代聞言,沉吟片刻,突然笑了:“拿走吧。”
“啊?” 男人愣住了,“我錢不夠啊!”
“有多少給多少就行。” 加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對象這么喜歡,倆人處對象不容易,別因?yàn)橐粔K表傷了感情,犯不上。先拿去戴,啥時候有錢了,啥時候給我送過來就行。”
“這…… 這哪行啊!” 男人連連擺手,“哥們,你這不太靠譜吧,我要是跑了咋辦?”
加代哈哈一笑:“我看你不像那種人。要是真看走眼了,就當(dāng)我交個朋友。”
男人愣了半晌,突然挺直腰板,掏出兜里所有的錢,數(shù)了數(shù)遞給加代:“六千五百八!你拿著!最多兩天,我肯定把剩下的錢給你送過來!”
“不急不急,戴著玩去吧。”
“兄弟,謝了!” 男人緊緊握住加代的手,眼眶都有些紅了。
小麗戴著新表,笑得合不攏嘴,兩人千恩萬謝地離開了店。
誰也沒料到,這場看似不起眼的偶遇,竟為加代埋下了一個天大的機(jī)緣。
做生意就是這樣,太較真的人,一輩子也做不大。什么叫和氣生財(cái)?什么叫有舍有得?有時候,看似吃了虧,實(shí)則是為自己鋪了一條更寬的路。眼前這個人看著不起眼,沒準(zhǔn)就是你命中的貴人。
加代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一個當(dāng)兵的,一個小姑娘,能有什么來頭?他轉(zhuǎn)頭就繼續(xù)琢磨著和李威的這場硬仗。
這邊江林把五十萬的貨以七十五塊的價格拋出去,市場再次一片嘩然。所有人都在議論,這兩家斗下去,怕是要賠得底朝天。大家都在等著看,李威會不會跟著繼續(xù)降價。
江林滿頭大汗地跑回店里,沖加代嚷嚷:“哥!賠慘了!這五十萬的貨,一分錢沒賺,還倒貼不少!”
加代卻一臉淡定:“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住氣。成大事者,哪能因?yàn)檫@點(diǎn)虧就打退堂鼓?現(xiàn)在收手,前面所有的努力就全白費(fèi)了。”
“哥,我聽你的!”
“你在店里盯著,我出去一趟。” 加代站起身,“我去找董叔和魏叔,約他們吃個飯。”
酒桌上,兩位在深圳手表圈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大哥,看著加代,滿臉的不贊同。
董叔率先開口:“加代啊,你這做生意的路子,叔真是開了眼了!這么賠本賺吆喝,圖啥呢?叔得勸你一句,做生意最忌斗氣,你倆這么斗,便宜的是那些進(jìn)貨的販子,虧的是你們自己啊!”
魏叔也跟著點(diǎn)頭:“就是!你小子太沖動了!”
加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時,語氣帶著幾分懇切:“叔,我知道錯了,現(xiàn)在也想收手了。今天找您二位,是想跟你們借點(diǎn)錢。”
董叔愣了一下:“借錢?你想干啥?”
“進(jìn)貨。” 加代直言,“我手里的貨快空了,得補(bǔ)點(diǎn)貨撐場面。”
“你要借多少?”
“您二位要是信得過我,一家借我二十萬,總共四十萬,就夠了。”
董叔和魏叔對視一眼,嘆了口氣。董叔看著加代,語重心長地說:“小代啊,按說你這時候,叔不該潑你冷水。但叔說話直,你別往心里去。這錢要是借給你,你要是還拿著去跟李威拼價格,那你遲早得把店都賠進(jìn)去,血本無歸!”
加代眼神堅(jiān)定,一字一句道:“叔,我向您保證,這錢我絕對不拿去打價格戰(zhàn)。最多兩個月,最快一個月,我肯定把錢還上。要是您二位信我,到時候,我?guī)銈冑嵰还P大錢!就看你們敢不敢跟我干了!”
董叔和魏叔沉默半晌,終究是松了口。
“罷了罷了,誰讓你是老霍的侄子呢!” 董叔一拍桌子,“咱倆跟老霍的關(guān)系擺這兒,一人二十萬,借給你!但你小子可得記住,見好就收,別再跟李威死磕了!”
“謝謝叔!謝謝魏叔!” 加代激動地站起身,連連道謝。
四十萬到手,加代直接帶回了店里。
江林看著桌上的錢,滿臉不解:“哥,這都啥時候了,咱還借錢?不行就把貨清倉甩了吧,少賠點(diǎn)是點(diǎn)!”
“這錢,一分都不能動。” 加代盯著那四十萬現(xiàn)金,眼神銳利,“而且,不能存銀行,就放店里,晚上睡覺都給我摟著!”
江林徹底懵了:“哥,你這到底是啥想法啊?”
加代卻笑而不語,只問了一句:“李威那邊,現(xiàn)在什么動靜?”
江林搖搖頭:“沒動靜了,他的檔口也不咋出貨了,好像在觀望。”
加代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容。
好戲,才剛剛開始。
果不其然,還沒到四天,李威那邊的貨就徹底走不動了。這位在深圳手表圈呼風(fēng)喚雨的大佬,終于是急了眼,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摔在了地上,沖著孫經(jīng)理吼道:“砸!給我往死里砸!老子拿二百萬陪他玩!我非得砸黃他那破表行不可!”
他紅著眼珠子,胸口劇烈起伏:“一個外地來的臭小子,也敢跑到深圳跟我叫板?我不把他斗得傾家蕩產(chǎn),我就不姓李!”
孫經(jīng)理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開口:“李總,那您看這事兒……”
“降!接著降!” 李威咬牙切齒,“他不是賣七十五嗎?咱壓過他去!”
“那…… 降到多少?”
“他七十五出貨,我聽說…… 好像又降了?” 李威瞇起眼,語氣里帶著一絲狐疑。
“是,我正想跟您說,加代那邊又有動靜了。” 孫經(jīng)理連忙應(yīng)聲。
“他有幾個錢?還敢降?你去給我打聽清楚,他到底賣多少!”
孫經(jīng)理前腳剛走,另一邊的加代,早已布好了新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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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還剩三十萬的貨,這次沒敢大批量拋售,而是定下了一個新價 ——六十五塊一塊,小批量往外放。
他把江林叫到跟前,眼神銳利,語氣嚴(yán)肅:“江林,這批貨按六十五塊賣,但你記住,每送一家貨,都必須跟檔口老板說一句話。”
“代哥,您吩咐。”
“你告訴他們,這個價錢,是我特意給他們的,只給他們一家,千萬別往外傳,尤其不能讓李威知道。” 加代頓了頓,加重語氣,“哪怕他不買咱的表,這句話也必須傳到!要讓整個市場都知道,我加代給的是獨(dú)家價!明白嗎?”
江林一頭霧水:“哥,這是啥目的啊?”
“你別管目的,照我說的做就行。” 加代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句話,比表本身還重要。”
江林領(lǐng)命而去,在市場里挨家挨戶地跑。每到一個檔口,他都神神秘秘地把老板拉到一邊:“大哥,借一步說句話。”
“老弟,咋了?”
“我老板特意交代,這批貨六十五塊給您,這價就咱兩家知道,別人我都沒給。” 江林壓低聲音,故作隱秘。
老板眼睛一亮,連忙點(diǎn)頭:“明白明白,兄弟你放心,我指定不亂說!”
“尤其不能讓李威知道!” 江林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實(shí)不相瞞,這批表是我們朋友頂賬來的,本錢低,六十五賣,我們還能賺點(diǎn)!”
老板滿臉驚訝:“你們本錢再低,能低于七十?”
“這您就別管了,我老板有本事!” 江林嘿嘿一笑,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這話就像一顆石子,扔進(jìn)了本就不平靜的市場。那些和李威交好的檔口老板,哪能憋得住?當(dāng)天半夜,就有人摸出大哥大,給李威打了過去。
“李老板,我是白云表行的老趙啊。”
“趙老板,這么晚打電話,有事兒?” 李威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
“李老板,我得跟您說個事兒!加代又來賣表了,給我們的價,才六十五塊一塊!” 老趙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
“六十五?” 李威的聲音陡然拔高,語氣里滿是不敢置信。
“對!六十五!” 老趙連忙道,“李老板,我在深圳做這么多年生意,沒少從您這兒拿貨,您沒少照顧我!加代就是個外來的,就算給我點(diǎn)小恩小惠,我也不能忘了您的恩情啊!他特意囑咐我別跟您說,可我跟您啥關(guān)系,哪能瞞您!”
“老趙,謝了!” 李威咬著牙,“改明兒我請你吃飯,以后你在我這兒拿貨,我給你打折!”
“謝謝李老板!您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電話一掛,李威的臉黑得像鍋底。可他不知道,這一夜,給他打電話的檔口老板,足足有一二十家。
這正是加代想要的結(jié)果 —— 廣撒網(wǎng),就等李威這條大魚上鉤。
孫經(jīng)理也很快回來了,臉色凝重:“李總,加代那邊確實(shí)是六十五塊出貨,而且…… 賣得特別好,販子們都搶著要。”
“他出貨量大嗎?” 李威沉聲問道。
“不大,好像在刻意控制數(shù)量。”
“他不是控制,是沒貨了!” 李威冷笑一聲,“六十五塊賣,他得賠多少錢?我看他還能撐多久!”
孫經(jīng)理猶豫了一下,勸道:“李總,依我看,咱們不如先停一停,不跟他耗了。反正他六十五賣也是賠,讓他自個兒折騰去,咱們穩(wěn)守陣地就行。”
這話要是聽進(jìn)去了,加代這次就算徹底栽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到底,加代這是在賭,賭李威的傲氣,賭他咽不下這口氣。
孫經(jīng)理的算盤打得精,穩(wěn)中求勝。可李威是什么人?在深圳手表圈稱霸多年,哪受過這種氣?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停?怎么停?我之前砸進(jìn)去的幾十萬貨怎么辦?那不是我的個性!”
他死死盯著孫經(jīng)理,一字一句道:“他不是賣六十五嗎?咱賣六十!”
“李總!” 孫經(jīng)理嚇得臉都白了,“六十的話,咱就賠大發(fā)了!”
“賠不了多少!” 李威咬牙道,“他不是小批量出貨嗎?咱們就大批量放!爭取這一次,直接把他干趴下!我倒要看看,他一個外地來的窮小子,有多少家底跟我斗!你現(xiàn)在就去安排,降價!”
孫經(jīng)理還想勸:“李總,真要六十往外放?”
“你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 李威瞪了他一眼。
孫經(jīng)理不敢再吭聲,連忙點(diǎn)頭:“那…… 什么時候開始降?”
“你去通知那些從加代那兒拿貨的檔口老板,就說明天一早,我這兒開門放貨,六十塊一塊!先到先得!” 李威頓了頓,問道,“咱們庫里還有多少貨?”
“做好的,大概有百八十萬的量。” 孫經(jīng)理小心翼翼地說,“全放嗎?一點(diǎn)兒不留?”
“全放!一點(diǎn)兒都不留!” 李威大手一揮,語氣狠戾,“我要讓加代知道,在深圳這塊地盤上,誰說了算!”
“行,我這就去安排!”
孫經(jīng)理轉(zhuǎn)身匆匆離去,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市場。不少檔口老板都摩拳擦掌,就等著第二天一早去搶貨。
可沒人通知加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靠的就是他那雙敏銳的 “商業(yè)嗅覺”。
加代坐在表行里,壓根沒出門,卻一直盯著自家那小批量的貨 —— 只有小批量拋售,才能敏銳地察覺到市場的風(fēng)向變化。一旦貨突然走不動了,那就說明,李威出手了。
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江林卻半點(diǎn)察覺都沒有,還在跟加代研究:“哥,咱們這批貨……”
“江林!” 加代突然打斷他,眼神銳利,“我讓你去盯李威的場子,你怎么還在這兒?”
江林一愣:“我盯了啊,沒看出啥不一樣的啊。”
“一點(diǎn)不一樣都沒有?”
“沒有,跟往常一樣。”
“你現(xiàn)在去市場,給我盯緊了從咱們這兒拿貨的販子!” 加代沉聲道,“看看咱們的貨還走不走得動。要是還走,你就盯著,不急著回來;要是突然不走了,立刻給我打電話,馬上回來!”
江林一頭霧水:“代哥,啥意思啊?”
“別問,去就對了,好事要來了!”
江林不敢多問,轉(zhuǎn)身就往市場跑。
加代則拿起大哥大,撥通了董叔的電話。
“董叔,我是加代。”
“加代啊?你這又是唱的哪出?” 董叔的聲音里滿是無奈,“你那六十五塊賣表,不是賠錢嗎?我跟你說,你干不過老李的,借你的錢你可別再往里砸了!”
“董叔,今晚我請你吃飯,你把魏叔也叫上,咱哥仨好好嘮嘮。” 加代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神秘。
“你小子該不是又想借錢吧?” 董叔警惕地問道。
“不借錢,我請二位叔掙錢!”
“真的假的?”
“騙你干啥,你們過來就知道了!”
“行,那我們這就過去!”
掛了電話,董叔心里七上八下,拉著魏叔就往忠勝表行趕。
一進(jìn)門,就看見加代擺了滿滿一桌子酒菜。魏叔坐下就忍不住問:“大侄子,你這葫蘆里到底賣的啥藥?咱先說好,借錢免談!”
“叔,放心,不借錢!” 加代給兩人滿上酒,“咱先吃飯喝酒,掙錢的事兒,一會兒再說!”
“不借錢就行!” 魏叔松了口氣,端起酒杯就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也就一個多小時的功夫,加代的大哥大突然響了。
是江林打來的。
“哥!停了!全停了!” 江林的聲音里滿是焦急,“咱們的貨,一單都不走了!是不是李威那老小子出手了?”
加代的眼睛瞬間亮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太好了!”
他對著電話吩咐道:“你現(xiàn)在別回市場了,直接去李威的表行門口盯著!今晚別回來了,就在那兒守著!把那四十萬的借款帶上,咱自己手里還有多少錢?”
“還有九萬多,加起來不到五十萬!”
“全帶上!” 加代沉聲道,“他那邊一開門,不管多少錢,進(jìn)去就給我搶貨!能搶多少搶多少!”
“哥,咱搶他的貨?” 江林嚇了一跳。
“對!不管他賣多少,全給我搶!”
“行,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加代轉(zhuǎn)頭看向董叔和魏叔,眼神里閃著精光。
“二位叔,明天早上,有個大好事,就看你們敢不敢干了!”
“啥好事?” 董叔和魏叔異口同聲地問道。
“明天一早,李威百分之一萬會降價,價格肯定比我的六十五還低!要么六十二三,膽子大的話,可能直接干到六十!” 加代斬釘截鐵地說。
“六十?” 魏叔倒吸一口涼氣,“那他得賠死!”
“賠死才好!” 加代笑了,“表的成本價七十左右,他六十賣,等于白送!這價,咱們不管拿到哪個批發(fā)市場,哪怕拉回廣州賣,都穩(wěn)賺不賠!”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二位叔,你們幫過我,這份恩情我記著。明天他放的貨,肯定少不了,少說也得幾十萬的量。我手里有不到五十萬,準(zhǔn)備全砸進(jìn)去搶貨。你們要是有膽量,就跟我一起干!”
董叔猶豫了:“加代,那要是他不這么干呢?咱不就賠了?”
“賭的就是他會這么干!” 加代眼神堅(jiān)定,“我估計(jì),他一開門,不出一個小時,這批貨就得被搶光!這一個小時里,能搶多少算多少!我的錢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就看二位叔敢不敢跟了!”
魏叔眼珠子一轉(zhuǎn),一拍大腿:“我干!加代,我再拿二十萬出來!”
“好!魏叔敞亮!” 加代豎起大拇指,轉(zhuǎn)頭看向董叔,“董叔,你呢?”
董叔沉吟片刻,咬咬牙:“那我就跟著玩玩!不過我沒那么多錢,就拿十萬塊意思意思!”
“行!” 加代大笑道,“說白了,我自己干也能干,但有這好事,肯定得想著二位叔!”
董叔和魏叔相視一笑,端起酒杯:“那就這么定了!明早見!”
話說約定好明早見,天還沒亮透,接近五更天的時候,加代就讓江林守在李威的表行門口,一宿沒敢合眼。另一邊,董叔和魏叔回家取了錢,也揣著鼓鼓囊囊的包,趕到表行門口候著。
五更三點(diǎn),加代和兩位叔伯一同動身,卻沒湊到跟前,只在遠(yuǎn)處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等著,一雙眼死死盯著表行的大門。
眼瞅著時針指向早上八點(diǎn)半,李威的表行 “嘩啦” 一聲拉開了卷簾門。江林拎著一兜子現(xiàn)金,第一個沖了進(jìn)去,嗓門亮得能震破屋頂:“這批貨,我全要了!”
店里的伙計(jì)哪見過這陣仗,見他真金白銀往桌上一拍,忙不迭地招呼著備貨。江林早有準(zhǔn)備,貨車就停在門口,貨一打包好,直接往車上搬。
緊接著,董叔和魏叔也擠了進(jìn)去,兩人合伙搶了二十一萬的貨,拉著貨廂就往加代的庫房趕。
這表行開門的動靜,竟沒引來其他市場老板 —— 那些檔口老板還揣著看熱鬧的心思,尋思著加代和李威斗得正兇,指不定還得降價,索性再等等,誰也沒急著來搶貨。
這就是做生意的門道,小生意人守著眼前的溫飽,大生意人卻能掐準(zhǔn)時機(jī),賺潑天的富貴。加代,顯然就是后者。
貨剛拉走,孫經(jīng)理就小跑著進(jìn)了李威的辦公室,滿臉得意:“老板,高!實(shí)在是高!”
李威端著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怎么著?是不是一開門,貨就被搶光了?”
“可不是嘛!一開門就來了三伙人搶貨!頭一個最狠,張口就要四十九萬的貨!”
“四十九萬?” 李威挑了挑眉。
“對!后面兩伙少點(diǎn),加起來二十九萬!” 孫經(jīng)理越說越興奮,“老板,您這招太絕了!大批量的貨一下子砸出去,看加代還怎么跟咱斗!這回非玩死他不可!”
李威捻著手指,得意洋洋:“等著吧,他早晚得跟著降價!”
而另一邊,市場上的老板們還在傻等,等了大半天沒動靜,有人忍不住給李威打電話:“李總,您不是說降價放貨嗎?咋沒貨了?”
李威哼笑一聲:“早上就放完了,沒撈著?那下回趕早吧!”
電話那頭的人悻悻地掛了電話,心里頭直犯嘀咕。
這頭李威以為自己占了上風(fēng),那頭加代的庫房里,早已堆滿了大紙箱,一箱箱全是從李威那兒搶來的表。
董叔和魏叔看著滿庫房的貨,眼睛都亮成了燈泡,拍著大腿直樂:“小代啊!咱這下發(fā)大財(cái)了!六十塊錢一塊進(jìn)的,成本都得七十二呢!比成本還低十塊!咱就算批發(fā)一百二,那都是翻倍的利潤!”
加代咧嘴一笑,指著箱子道:“翻倍那是批發(fā)價,咱要是零售,再加上往外批發(fā),掙的錢能翻好幾番!董叔,現(xiàn)在不罵我胡鬧了吧?”
董叔搓著手,滿臉堆笑:“大侄子,叔得謝謝你!這可是領(lǐng)著叔掙大錢呢!”
兩人對著加代一通夸,加代卻擺擺手,神色嚴(yán)肅起來:“別急,這才哪兒到哪兒!我估摸著,李威現(xiàn)在正等著我降價呢!江林!”
江林連忙應(yīng)道:“哥!”
“聽好了!一個禮拜之內(nèi),這批貨一塊都不準(zhǔn)往外放!誰也不能動!”
江林愣了愣:“哥,這是啥意思?”
“李威的廠子,一個禮拜絕對趕不出這么多貨,就算趕出來,也未必是這款!” 加代胸有成竹,“他等著我降價,我偏不!這一個禮拜,咱不動,他不動,市場上就得缺貨!等這批貨成了搶手貨,咱再把貨拋出去,掐著這個時間差,錢就嘩啦啦往兜里跑了!”
江林豎起大拇指,佩服得五體投地:“哥,你這招,絕了!”
董叔和魏叔也跟著點(diǎn)頭,連聲贊嘆:“加代,服!真是服了!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半點(diǎn)岔子都不出!”
當(dāng)天晚上,董叔就給老霍打了個電話,語氣里滿是激動:“老霍!我跟你說,你介紹的那個小子,太厲害了!”
老霍笑著問道:“哦?有多厲害?”
“他剛到深圳不到三個月,就把當(dāng)?shù)刈畲蟮谋硇欣侠罴医o玩得斷貨了!還領(lǐng)著我掙了一大筆!你這侄小子,是個奇才啊!”
老霍哈哈大笑:“我當(dāng)初跟你說,你還不信!這小子可不是一般人,放到哪兒都是人精!”
“可不是嘛!” 董叔連連感慨,“這人,將來必是人中龍鳳!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掛了電話,老霍轉(zhuǎn)頭就跟霍小妹說了這事:“姑娘,加代那小子,真厲害!”
霍小妹眼睛一亮,忙問:“怎么厲害了?”
“才三個月,就在深圳把最大的表行給干停了!” 老霍滿臉贊嘆,“我跟你說,這小子了不起,將來準(zhǔn)能成大事!”
霍小妹心里美滋滋的,嘴角藏不住笑意:“那有時間,我得去看看他!”
心上人成了英雄,她比誰都高興。
這邊加代穩(wěn)坐釣魚臺,那邊李威果然如加代所料,等了一個禮拜,見加代半點(diǎn)動靜都沒有,徹底懵了。
他把孫經(jīng)理叫到跟前,皺著眉問道:“加代那邊,真沒放貨?”
孫經(jīng)理點(diǎn)頭:“一點(diǎn)兒動靜都沒有!”
李威喃喃自語:“不對勁啊!他怎么不放貨?按道理,他該跟著降價才對!”
“難不成…… 他沒錢了?” 孫經(jīng)理猜測道。
李威又問:“咱們廠子最近沒做這款表?”
“您不讓做,說先看看市場形勢嘛!”
李威嘆了口氣:“再等等!再等等看!”
這一等,又過去了十來天。市場上的老板們扛不住了,紛紛跑到李威的廠子催貨:“李總,趕緊放貨吧!再不放,生意都沒法做了!”
李威這才慌了神,廠子早就沒存貨了,趕緊吩咐孫經(jīng)理:“快!趕緊安排生產(chǎn)!加班加點(diǎn)地做!先把貨供上再說!”
孫經(jīng)理連忙問道:“那供貨價定多少?”
“先把貨做出來!價格的事,之后再說!先有貨要緊!”
就在李威忙著趕工的時候,市場上突然掀起了一場 “風(fēng)暴”—— 加代把從李威那兒搶來的近八十萬的貨,再加上自己手里剩下的十幾萬的貨,總共將近九十萬的貨,一股腦全砸進(jìn)了市場!
而且加代玩了個更狠的 —— 不經(jīng)過任何檔口,直接自產(chǎn)自銷!
他讓江林在市場里租了個臨時攤位,自己的忠勝表行也掛上了醒目的牌子:全國客商均可直接拿貨,價格公道!
江林看著密密麻麻的客商,興奮地沖加代喊:“哥!這回大發(fā)了!”
加代擺擺手:“趕緊去忙活!別讓人家等急了!”
甭管攤位租金多貴,加代眼都不眨,直接租下。全國各地的客商早就等著補(bǔ)貨,一聽說忠勝表行有貨,呼啦一下全涌了過來。
加代精明得很,給批發(fā)商和檔口老板的是底價,給零售商的又是另一番價格,翻的可不是一番,而是好幾番!
這一下,忠勝表行門口徹底爆了!全國各地的批發(fā)商、賣表的小販,擠得水泄不通,都扯著嗓子喊:“給我留點(diǎn)兒!我要兩萬的貨!”“我要三萬的!別搶!”
根本不愁賣!加代和董叔、魏叔在屋里喝茶聊天,江林在外頭指揮,特意定下規(guī)矩:一天只放五個小時的貨,上午三個小時,下午兩個小時,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就是要讓大家排隊(duì)搶,把忠勝表行的名號徹底打響!
這股搶貨的熱潮,只用了三天就把九十萬的貨賣了個精光。而另一邊,李威廠子的第二批貨,連影子都還沒見著呢!
李威坐在辦公室里,氣得渾身發(fā)抖,把孫經(jīng)理叫到跟前,拍著桌子怒吼:“他哪來的貨?!老孫!他到底哪來的貨!”
孫經(jīng)理低著頭,臉色煞白,支支吾吾道:“李總…… 我跟您說實(shí)話,怕您睡不著覺……”
“說!趕緊說!他哪來的貨!”
孫經(jīng)理咽了口唾沫,聲音細(xì)若蚊蠅:“是…… 是咱們的貨!您還記得六十塊錢放貨那天嗎?早上一開門來的三伙客商,全是加代安排的!”
“什么?!” 李威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傻了,癱坐在椅子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下一步該怎么交手?該怎么解決?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徹底懵了。
孫經(jīng)理也耷拉著腦袋,徹底沒了主意。
誰能想到,李威以低于成本價的價格拋出去的貨,竟成了加代的搖錢樹!加代轉(zhuǎn)手一賣,凈賺一百多萬!里外里算下來,李威足足賠了七八十萬,這一來一回,兩百多萬就打了水漂!
得知加代還搞起了零售,把利潤翻了好幾番,李威氣得眼睛都紅了,殺心頓起。
他拿起大哥大,撥了個號碼,咬牙切齒道:“喂,東子!市場頭牌那家忠勝表行,你去給我砸了!”
這個東子,是個四川來的混子,腦門子上留著一道沒長好的刀疤,看著就嚇人。他身高接近一米八,膀大腰圓,是個實(shí)打?qū)嵉姆蚀T漢子,后背上紋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平日里游手好閑,成天在街上打架斗毆,沒一天安生日子。
東子趕到李威的辦公室,搓著手嘿嘿一笑:“哥,這事兒……”
李威扔出一沓錢,冷聲道:“十萬塊,干就干,不干我找別人。”
東子眼睛一亮,一把抓過錢:“干!咋不干!十萬塊,這活兒我接了!”
東子糾集了十來個同鄉(xiāng),全是從四川老家跑來深圳的,沒什么正經(jīng)營生,又不愿意下力氣,最后只能靠打架、偷竊混日子,算不上什么黑社會,就是一群地痞無賴,但下手一個比一個狠。
加代和江林一心撲在生意上,玩的是頭腦,斗的是智商,壓根沒料到李威會來陰的,半點(diǎn)防備都沒有。
第三天夜里,十一點(diǎn)多,街上的行人早已散盡,一片寂靜。東子領(lǐng)著那幫四川混子,開著一輛小箱貨,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忠勝表行門口。
“都給我麻利點(diǎn)!把卷簾門撬開!” 東子低喝一聲。
幾個混子立刻掏出撬棍,插進(jìn)卷簾門的縫隙里,狠狠一撬,再抬腳猛踹。“哐當(dāng)” 一聲,卷簾門被硬生生撬開,門鎖芯都崩飛了。
四五個人率先沖了進(jìn)去,店里值夜班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女店員,還沒結(jié)婚,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驚醒,嚇得魂飛魄散,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縮在床上瑟瑟發(fā)抖:“你…… 你們干什么?!”
東子提著一把砍刀,緊隨其后沖了進(jìn)來。他瞥了一眼縮在床上的女店員,滿臉不耐煩,反手就用刀背朝著她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女店員悶哼一聲,當(dāng)場被打昏過去。
“晦氣!出師不利!趕緊干活!” 東子啐了一口,厲聲喝道。
十來個混子立刻散開,手里的榔頭、錘子、棒子輪番上陣。店里那些精致的大展柜,價值好幾千塊,玻璃透亮,上面的射燈還閃著光,混子們半點(diǎn)不留情,掄起家伙就砸。“噼里啪啦” 的碎裂聲中,展柜的玻璃被砸得稀巴爛。
混子們戴上手套,伸手就往柜子里撈,把里面的手表一股腦全塞進(jìn)隨身的袋子里。
十來個混子手腳麻利,裝了滿滿兩大麻袋,足足有四五百塊手表。臨走前,他們還嫌不夠解氣,對著門口兩側(cè)的大玻璃門一頓猛砸,玻璃碎片濺得滿地都是。東子一揮手,扯著嗓子喊:“走!趕緊走!”
一伙人開著小箱貨,剛開出羅湖區(qū),就見路邊停著輛車,正是李威派來接應(yīng)的。孫經(jīng)理安排的兩個人迎了上來,東子探出頭,咧嘴一笑:“哥們,是李總讓你們來的吧?”
“對!車都給你們備好了,趕緊把貨轉(zhuǎn)過去!”
“行!” 東子招呼著手下卸貨,“那咱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剩下的事不用你們管了!”
這邊交接順利,貨直接拉回了李威的廠子。李威親自清點(diǎn),看著兩大麻袋手表,皺著眉問:“這批貨,大概值多少錢?”
手下連忙點(diǎn)頭哈腰:“咋的也得值個六七十萬往上!”
“才六七十萬?” 李威滿臉不樂意,“這么少?”
“這就不少了!他那小表行,能有多少存貨!”
李威冷哼一聲,沒再說話,心里頭卻覺得這口氣總算出了。
另一邊,忠勝表行里,被打昏的女店員小田悠悠轉(zhuǎn)醒。她一睜眼,看著滿地狼藉,展柜碎了,手表沒了,瞬間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摸到座機(jī),哆哆嗦嗦地打給加代:“老板…… 我是小田…… 你快來吧!店讓人給砸了!讓人給搶了!啥都不剩了!就剩我跟一張床了!”
加代接到電話,腦袋 “嗡” 的一聲,當(dāng)即領(lǐng)著江林往表行跑。兩人沖到門口,看著被撬爛的卷簾門、滿地的玻璃碴,還有哭成淚人的小田,瞬間也傻了眼。
“行了,別哭了,不怨你。” 加代強(qiáng)壓著怒火,轉(zhuǎn)頭沖江林喊,“江林!報(bào)警!趕緊報(bào)警!”
他心里跟明鏡似的,指望警察破案,純屬扯淡,不過是求個心理安慰罷了。店讓人砸成這樣,總得有個說法。
說不上火是假的!那么多貨,值多少錢暫且不說,光是裝修這家店就花了十幾萬,忠勝表行的名號剛打響,全國各地的經(jīng)銷商都盯著呢!現(xiàn)在店被砸了,貨沒了,短時間內(nèi)根本沒法出貨,這損失,根本沒法估量!
加代站在一片狼藉里,腦子嗡嗡作響,徹底懵了。江林在一旁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只能勸道:“哥,事兒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別太上火了。”
加代深吸一口氣,眼神沉得嚇人:“兄弟,你猜,這事兒能是誰干的?”
江林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哥,那還用猜嗎?百分之一萬是李威干的!”
“我出去走走,散散心。” 加代擺擺手,“你別跟著我,留在店里收拾收拾。”
江林看著加代落寞的背影,心里頭跟針扎似的難受。他跟著加代來深圳,加代從沒虧待過他,吃香的喝辣的,這次掙了一百多萬,加代二話不說,直接分了他一半!
加代當(dāng)時拍著他的肩膀說:“兄弟,這錢你拿著!將來就算你離開哥,也能自個兒干點(diǎn)事兒!就沖你這些天跑前跑后,這一半,你值!”
這就是成大事者的格局!區(qū)區(qū)幾十萬,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要的是人心換人心,是將來的萬里江山!
江林坐在空蕩蕩的表行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憑什么我哥這么對我?我又能為我哥做些什么?
一股狠勁猛地涌上心頭。他轉(zhuǎn)身出了門,直奔黑市,花兩千塊錢買了一把氣槍,又買了兩百發(fā)鉛彈 —— 那鉛彈帶著尖,殺傷力不小。槍的手感、重量,跟真槍一模一樣,就是威力差了點(diǎn)。
江林把槍別在腰間,揣了一兜子彈,槍膛里頂上十七發(fā),打了輛出租車,直奔李威的廠子。
趕到的時候,正是晚上八點(diǎn)多。李威的車停在樓下,他的秘書、孫經(jīng)理,全在樓里。江林見過李威,記得他高高瘦瘦,一米八二的個頭,梳著大背頭,臉圓圓的。
他深吸一口氣,推門進(jìn)了樓。門口的招待員迎上來,笑著問:“先生,您找誰?”
江林猛地掏出槍,厲聲喝道:“別動!”
招待員嚇得臉都白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大…… 大哥,您干啥呀?”
“別動!別吵吵!再動我打死你!” 江林的眼神狠戾,“你們李總呢?”
“在…… 在三樓呢!”
江林不再廢話,拎著槍,噔噔噔地往樓上沖。剛到二樓拐口,就聽見孫經(jīng)理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恚骸罢l呀?這么晚了干啥?”
話音未落,江林想都沒想,抬手就扣動了扳機(jī)!
“砰” 的一聲!
距離不過兩三米,天熱,孫經(jīng)理穿著大褲衩,鉛彈 “嗖” 地一下,直接打進(jìn)了他的小腿后側(cè)!
孫經(jīng)理慘叫一聲,捂著腿就癱在了地上,鮮血瞬間浸透了褲衩,順著小腿往下淌。江林沖上去,拿槍頂著他的腦袋,咬牙罵道:“你們這幫狗東西!賣表賣不過我哥,就玩陰的!”
孫經(jīng)理嚇得魂飛魄散,褲襠瞬間濕了一大片,哆哆嗦嗦地求饒:“兄弟…… 不關(guān)我的事啊!是老板!是老板讓干的!我就是個跑腿的!”
“我知道你是跑腿的!” 江林瞪著他,“李威呢?是不是在樓上?”
“在!在樓上!兄弟,你別沖動!我這腦袋可不禁打啊!”
江林懶得搭理他,繞過他就往三樓沖。三樓樓梯正對面,就是李威的辦公室。他剛沖到門口,辦公室的門 “吱呀” 一聲開了。
李威聽見樓下的慘叫,正想出來看看怎么回事,一開門,就見一個黑漆漆的槍口,死死地頂在了他的腦門上!
李威的臉 “唰” 地一下就白了,聲音都在發(fā)顫:“兄弟…… 兄弟,你這是干啥呀?”
江林用槍頂著他,一把將他懟回辦公室,反手 “砰” 的一聲關(guān)上門,厲聲質(zhì)問:“是不是你安排人搶的我哥的店?!”
“你哥的表行被搶了?” 李威眼珠子一轉(zhuǎn),連忙裝傻,“我不知道呀!你不說我壓根不知道!這種下三濫的事,我怎么能干得出來!”
江林哪慣他這毛病!抬手就用槍把子狠狠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砰” 的一聲!
李威疼得齜牙咧嘴,捂著腦袋連連求饒:“兄弟!兄弟!別打!有話好說!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應(yīng)你!行不行?你別這么整!”
“什么要求都答應(yīng)?” 江林冷笑一聲,眼神里滿是殺氣,“李威,我也不多要!太多了我一個人也拿不走!給我拿一百萬現(xiàn)金!現(xiàn)在就拿!錢到了,這事兒兩清!錢不到,今天咱倆就一起上路!”
“老孫!老孫!” 李威嚇得魂都飛了,扯著嗓子喊,“快!趕緊去準(zhǔn)備一百萬現(xiàn)金!快點(diǎn)!”
孫經(jīng)理一瘸一拐地跑上來,哪敢耽擱,屁滾尿流地去籌錢。二十多分鐘后,他拎著一個沉甸甸的大皮包跑了回來,哆哆嗦嗦地遞過來:“錢…… 錢齊了!一百萬,一分不少!”
江林一把接過皮包,掂了掂分量,拿槍指著李威和孫經(jīng)理,厲聲喝道:“都別跟出來!敢跟一步,我崩了你們!”
兩人哪敢吭聲,連連點(diǎn)頭:“不跟!不跟!兄弟,你慢走!”
江林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走,眼看就要踏出辦公室了,可一想到被砸得稀巴爛的表行,想到加代落寞的樣子,一股火氣又猛地竄了上來。他回頭瞪著李威那張臉,越看越覺得惡心。
鬼使神差地,他的食指不受控制地扣動了扳機(jī)!
“砰!”
這一槍,純屬蒙的,可偏偏就那么準(zhǔn)!鉛彈直奔李威的眼睛而去!
只聽李威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捂著眼睛就倒在了地上,鮮血順著指縫汩汩往外冒,眼珠子直接被打爆了!
江林也懵了,回過神來,拎著皮包扭頭就跑,一口氣沖出了廠子,消失在夜色里。
孫經(jīng)理嚇得癱在地上,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連滾帶爬地?fù)溥^去:“李老板!李總!你怎么樣了?!”
李威躺在地上,疼得渾身抽搐,翻來覆去地打滾,沒一會兒就疼昏了過去。孫經(jīng)理魂飛魄散,連忙叫上兩個工人,開車就往醫(yī)院送。
李威的父母趕到醫(yī)院,一見兒子的慘狀,當(dāng)場就瘋了,對著孫經(jīng)理破口大罵:“你他媽是怎么照顧我兒子的!?”
孫經(jīng)理耷拉著腦袋,委屈得不行:“這事兒真不怨我!我的腿也挨了一槍啊!”
“報(bào)警!趕緊報(bào)警!” 李威的母親哭著喊,“必須把那小子抓起來!給我兒子報(bào)仇!”
這可是重傷案!還牽扯到一百萬現(xiàn)金被搶,警方立刻成立專案組,展開調(diào)查。孫經(jīng)理簡單包扎了一下腿,親自領(lǐng)著二十多個警察,荷槍實(shí)彈地直奔忠勝表行抓人。
可到了表行,只看到一片狼藉,連個人影都沒有。警察們立刻判斷,加代和江林肯定跑了,當(dāng)即布控,重點(diǎn)排查車站、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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