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你覺得,一個人守了二十年的號,突然不買了,那股子氣會去哪?”
陳默的聲音很輕,像煙灰落在水里。
周毅看著他,感覺那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個鉤子,勾著他心里最癢的那塊肉。
那人笑了笑,指著墻上紅紅綠綠的走勢圖,“秘訣?哪有什么秘訣,彩票這東西,說白了,就是看誰比誰,更會等罷了。”
等什么?等一個號碼,還是等一個人的命?周毅沒敢問,他怕聽到的答案會把自己燒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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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早晨,地鐵車廂里有一股餿了的牛奶和廉價香水混在一起的味道。
周毅的臉貼在冰涼的玻璃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灰色建筑,感覺自己像被塞進罐頭里的沙丁魚,連喘氣都帶著別人的味道。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一條新聞推送彈了出來。
“本市彩民喜中1000萬大獎,中獎站點系城西‘好運來’投注站”。
他面無表情地劃掉了。
上周,他剛在那家店扔了一百塊錢進去。水花都沒見一個,就聽見一聲響,開獎結果是,十塊。
十塊錢能干什么?買三個肉包子,或者坐一趟來回的地鐵。
一千萬和十塊錢,像兩個世界,中間隔著的不是運氣,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懸崖。周毅就站在懸崖這邊,看著對面的人放煙花。
他不是個爛賭鬼。他買彩票,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拼命伸出手去,想抓住點什么。什么都行。
高得嚇人的房價,永遠還不完的貸款,廣告公司里改了八百遍還是“差點意思”的方案,還有老板那張永遠不爽的臉。
生活像一潭死水,彩票是他扔進去的一顆石子,他希望能濺起點水花,哪怕只是騙騙自己。
周毅關了手機,地鐵到站,人群像嘔吐物一樣把他擠了出去。
他覺得自己和那張只中了十塊錢的彩票一樣,沒勁。
周毅這人,有點軸。
他信數據,信邏輯,信一切能寫在紙上、畫在圖上的東西。
他專門弄了個Excel表格,名字叫“紅球矩陣分析”,把過去五年的所有中獎號碼都輸了進去。
他分析號碼的冷熱周期,分析奇偶比例,分析連號出現的概率,分析龍頭鳳尾的區間。他把這套東西當成科學。
他瞧不起投注站里那些憑著老婆生日、自己車牌號、夢里一串數字就敢下重注的“門外漢”。他覺得他們是在拜神,而自己,是在搞研究。
可他的研究成果屁用沒有。
他最好的戰績,是中過一次兩百塊。那天他高興了半天,請同事喝了奶茶,剩下的錢又投進了下一期,然后打了水漂。
這次的千萬大獎,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那張寫滿數據的臉上。
中獎的站點,就是他常去的“好運來”。
他想不通。
他開始魔怔了。
下班后,他不再急著回家對著那張冰冷的Excel表,而是坐公交車繞半個城,去那家投注站。
他不像別的彩民那樣圍著走勢圖指指點點,唾沫橫飛。
他找個角落坐下,要一瓶最便宜的冰紅茶,像個便衣警察,觀察著店里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
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有那樣的好命。
“好運來”投注站不大,有點破。墻上貼滿了各種中獎喜報,大部分是五塊十塊的,紅色的紙已經褪色發黃,像一張張疲憊的臉。
空氣里永遠飄著一股煙味和打印紙的油墨味。
老板姓趙,是個五十多歲的胖子,總穿著一件油膩膩的背心,一邊給彩民打票,一邊用牙簽剔著牙。
周毅就這么看了三天。
他看見了附近工地的工人,穿著沾滿水泥點的衣服,把一天汗錢里的二十塊換成兩張彩票,眼神里是疲憊的希望。
他看見了穿著校服的高中生,偷偷摸摸進來買一張刮刮樂,刮開后罵一句臟話,把廢票揉成一團扔掉。
他看見了妝容精致的女人,開著寶馬停在路邊,進來直接打一千塊的復式票,連號碼都不看。
這些人,誰是那個幸運兒?
周毅覺得都不是。他們臉上的欲望太重了,太急了。
直到第四天傍晚,他注意到了一個人。
那人叫陳默。
這是周毅后來才知道的名字。當時,他只覺得這個人很怪。
他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夾克,一條普通的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布鞋。人很瘦,背有點駝,氣質沉靜得像一口老井。
他不像千萬富翁,倒像個剛下崗的工廠技術員。
他每天都在傍晚六點半左右出現,不早不晚。
他從不參與彩民們的討論,也不看墻上的走勢圖。他只是在角落里找個地方站著,從一個舊得包了漿的皮面筆記本里拿出一支筆,靜靜地看著投注機前的人流。
他一看就是半個鐘頭。
有時候,他會在筆記本上寫點什么,畫點什么。他的動作很慢,很專注,好像在做什么重要的學術研究。
周毅的心跳開始加速。
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簡單。
周毅換了一種策略。他不再干坐著,而是主動湊到柜臺前,跟老板老趙搭話。
他買了一包好煙遞過去,“趙哥,生意不錯啊。聽說你這出了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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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接過煙,抽出一根點上,瞇著眼吐出一口煙圈,“還行吧。都是命。”
“那哥們兒是咱這的老客?”周毅假裝不經意地問。
老趙斜睨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角落里的陳默,沒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這個笑,對周毅來說,就是答案。
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就是他!那個穿著破夾克的男人,那個拿著老舊筆記本的男人,他就是那個一千萬的得主!
一個巨大的問號砸在周毅的腦袋上。
為什么?
他中了獎,為什么還天天來這個破地方?他那個筆記本里,到底記了些什么鬼東西?難道那里面就是傳說中的“中獎秘訣”?
周毅覺得自己抓住了線頭。
接下來的幾天,周毅的行為變得像個跟蹤狂。
他模仿陳默,也在角落里站著。陳默看人,他也看人。陳默看投注機,他也看投注機。
他試圖從陳默的視線里,找出那個所謂的“秘訣”。
但他什么也看不出來。陳默的眼神太平靜了,像一潭深水,什么都照不出來。
周毅憋不住了。
一天,他看見陳默終于動了,走向投注機。周毅趕緊跟了過去,裝作也要買彩票的樣子。
“哥們兒,研究啥呢?”周毅擠出一個自以為很自然的笑容。
陳默看了他一眼,眼神沒什么波瀾,“隨便看看。”
“我看你天天來,肯定有心得了。教教我唄,我這都快把褲子輸掉了。”周毅的語氣帶著點自嘲和諂媚。
陳默打好自己的票,一張很簡單的單式票,十塊錢。他把票對折,放進口袋,才慢悠悠地說:“這東西,哪有什么心得。”
“不可能!”周毅急了,“一千萬的大獎都讓你拿下了,還說沒心得?哥們兒,你別逗我了。我不要多,你隨便指點兩句,讓我中個二等獎就行。”
陳默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表情,那是一種混合著憐憫和嘲弄的古怪笑容。
“心要靜。”他說。
“啥?”周毅沒聽懂。
“心不靜,財不來。”陳默說完,轉身就走,留下周毅一個人愣在原地。
心要靜?
這是什么狗屁秘訣?這是佛經還是彩票經?
周毅感覺自己被耍了。
他越是碰壁,心里的那股執念就燒得越旺。他認定陳默是在故弄玄虛,那個筆記本里一定藏著驚天的秘密。
他必須弄到手。
那一周,周毅的工作出了好幾個紕漏,被老板指著鼻子罵得狗血淋頭。
他一點也不在乎。
他的整個世界,已經縮小到了那個叫陳默的男人,和那個黑色的筆記本上。
周五晚上,下著小雨,空氣濕漉漉的。
周毅又一次在投注站等到了陳默。他看著陳默像往常一樣觀察,記錄,然后打了一張票離開。
周毅沒有猶豫,跟了上去。
雨絲打在臉上,冰涼。他跟著陳默走過兩條街,拐進一個沒有路燈的背街小巷。
巷子里堆著幾個油膩的垃圾桶,散發著一股食物腐爛的酸臭味。
陳默停下了腳步,轉過身。
他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你跟了我一路了。”陳默的聲音在寂靜的小巷里顯得格外清晰。
“我想知道秘訣。”周毅的聲音有點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激動的。他往前走了一步,幾乎是貼著陳默。
“沒有秘訣。”
“有!”周毅的聲音突然拔高,像一根繃緊的弦,“你騙不了我!為什么你中了獎還天天來?你那個本子上到底寫了什么?你告訴我!”
他一把抓住陳默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你告訴我!”
他幾乎是在吼。這幾周的壓抑、失敗、不甘,在這一刻全爆發了。
“我研究了五年!我用電腦分析了所有的數據!我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懂!可我為什么連個三等獎都中不了?而你,就這么輕輕松松拿走了一千萬!這不公平!”
周毅的眼睛是紅的,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從他臉上往下淌。
他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
陳默沒有掙扎。他靜靜地看著周毅,看著這個因為執念而面容扭曲的年輕人。
巷子里的風吹過,卷起一張廢報紙,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過了很久,陳默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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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嘆息,像是從很深的地方發出來的。
“你這個樣子,像我以前一個朋友。”他慢慢地說,“他也信數據,信規律,最后人瘋了。”
周毅的手松了一點。
“你真那么想知道?”陳默問。
周毅死死地盯著他,用力點頭。
“行。”陳默說,“秘訣,算是有。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好了,我就說一遍。”
周毅屏住了呼吸。
陳默豎起一根手指。
“第一點,忘掉你那些狗屁數據分析。投注站墻上掛的那個走勢圖,看見沒?那就是個安慰劑,是給那些輸錢輸紅了眼的人看的,讓他們覺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下一把就能翻本。實際上,那東西只會讓你離大獎越來越遠。”
周毅愣住了。這第一點,就直接把他過去五年的努力全盤否定了。
陳默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點,別在人多的時候買。你看店里熱鬧的時候,幾十號人圍在一起,吵吵嚷嚷,每個人嘴里都噴著欲望的口氣。那股氣,是亂的,是臟的。財神爺不喜歡熱鬧。你要買,就得挑最冷清的時候,最好是老板都準備拉下卷簾門了,店里一個人都沒有,你再進去,安安靜靜地打一張票。那股氣,才是干凈的。”
周毅聽得入了迷。這些話,玄乎,但又好像有點道理。他以前總是喜歡在人多的時候去,感覺能沾點“人氣”,現在想來,完全反了。
他急切地看著陳默,等著最關鍵的第三點。
陳默看著他,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他朝周毅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巷子更深處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動。
周毅把耳朵湊了過去,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鉆進他的鼻孔。
陳默湊到周毅耳邊,用一種冰冷到幾乎沒有感情的語調說出了第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