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參考來源：《德國統一史》《兩德統一的代價》及相關歷史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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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10月3日零點，柏林。
數十萬德國人聚集在勃蘭登堡門前，所有人都在倒計時。
"10、9、8、7......"當鐘聲敲響的那一刻，黑紅金三色旗在國會大廈上空冉冉升起，廣場上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德國，終于統一了。
可很少有人知道，為了這一刻，德國付出了怎樣驚人的代價。
150億馬克的真金白銀，11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相當于四個臺灣島的面積，就這樣永遠地劃了出去。
這場看似瘋狂的交易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樣的驚天算計。
【一】柏林墻倒塌：統一之路的起點
1989年11月9日晚上，一個普通的星期四。
東柏林市民涌向邊境檢查站，守衛們面對人潮不知所措。
晚上11點，第一批東德人跨過查理檢查站，踏上了西柏林的土地。
人們歡呼著，擁抱著，有人拿起錘子開始敲打混凝土墻體。
這道分隔東西德長達28年的柏林墻，就這樣在一夜之間失去了作用。
消息傳遍全世界。
各國媒體的記者連夜趕往柏林，攝像機記錄下了這歷史性的畫面。
西德民眾也涌向邊境，迎接來自東邊的同胞。
整個柏林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11月10日凌晨，科爾從波恩趕到柏林。
他站在勃蘭登堡門前，看著墻另一邊涌來的人群，內心激動難平。
這位1982年上任的德國領導人，一直把國家統一視為最高使命。
現在，機會就在眼前。
11月28日，科爾在聯邦議院發表了著名的"十點計劃"演講。
他提出了通過一系列步驟實現德國統一的設想：首先是兩德加強合作，然后建立邦聯結構，最終走向完全統一。
這個計劃引發了強烈反響。
東德民眾歡欣鼓舞，他們看到了融入西德、享受富裕生活的希望。
西德民眾則反應復雜，有人興奮，也有人擔憂統一會帶來沉重的經濟負擔。
國際社會的態度更加微妙。
美國布什政府表示支持，認為統一的德國符合西方利益。
英國撒切爾夫人卻公開表達了擔憂，她在1989年12月訪問法國時，與密特朗商討如何延緩這一進程。
法國雖然沒有明確反對，實際上也心存疑慮。
最關鍵的是蘇聯。
東德是蘇聯在歐洲的重要據點，有38萬蘇聯駐軍。
如果東德脫離蘇聯陣營，意味著蘇聯失去整個東歐的戰略緩沖區。
【二】東德的崩潰與統一的急迫性
柏林墻倒塌后，東德的局勢急轉直下。
1989年12月，東德領導層進行了重組，埃貢·克倫茨接替昂納克。
可這并沒有挽回東德的頹勢。
民眾的不滿情緒持續發酵，要求改革的呼聲越來越高。
1990年1月，數十萬東德民眾走上街頭，喊出了"我們是一個民族"的口號。
萊比錫、德累斯頓、羅斯托克等城市都爆發了大規模游行。
東德政府已經無力控制局面。
更嚴重的是人口外流。
柏林墻開放后，大量東德人涌向西德。
1989年11月到1990年初，每天有超過2000人離開東德。
這些人大多是年輕的技術工人和知識分子，他們的離開讓東德的經濟雪上加霜。
東德的工業體系瀕臨崩潰。
幾十年來依靠蘇聯和東歐市場的企業，突然發現自己的產品缺乏競爭力。
工廠訂單銳減，工人開始失業。
物資供應也出現短缺，商店里的貨架越來越空。
1990年2月，東德舉行了圓桌會議，各政黨和公民團體代表聚在一起商討未來。
會議決定提前舉行大選，讓人民選擇東德的道路。
3月18日，東德歷史上第一次真正的自由選舉舉行。
結果令人震驚：支持快速統一的"德國聯盟"獲得了48%的選票，大獲全勝。
東德民眾用選票表達了明確的意愿——他們要統一，而且要快。
新組建的東德政府由洛塔爾·德梅齊埃領導，他的首要任務就是與西德談判統一事宜。
兩德之間的接觸變得頻繁而深入。
4月，兩德開始就貨幣統一進行談判。
東德馬克與西德馬克的兌換比例成為焦點。
東德希望1比1兌換，西德則認為應該按照實際價值來，大約是4比1或5比1。
科爾面臨艱難抉擇。
按照經濟規律，東德馬克確實被高估了。
可如果按照市場匯率兌換，東德民眾的儲蓄會大幅縮水，引發社會不滿。
經過激烈爭論，科爾決定采取1比1的兌換率，這實際上是一次巨額財富轉移。
5月，兩德簽署了《國家條約》，規定從7月1日起實行貨幣、經濟和社會統一。
東德將采用西德的經濟體制和社會保障制度。
貨幣統一的那一天，東德人排起長隊，用手中的東德馬克兌換西德馬克。
商店里開始出現西德的商品，價格標簽也換成了西德馬克。
從這一天起，東德事實上已經融入了西德的經濟體系。
【三】國際博弈：統一面臨的重重阻礙
統一不僅是兩德之間的事情，更是一場復雜的國際博弈。
按照二戰后的安排，德國的主權受到四個戰勝國的限制。
任何涉及德國統一的決定，都需要美國、蘇聯、英國、法國四國同意。
這就是所謂的"四國權利"。
1990年2月，美國國務卿貝克訪問莫斯科，與蘇聯外長謝瓦爾德納澤會談。
貝克提出了"2+4"談判框架：兩個德國加上四個戰勝國，共同討論統一問題。
這個框架得到了各方認可。
5月5日，第一輪"2+4"會談在波恩舉行。
六方代表齊聚一堂，氣氛嚴肅。
會談涉及的議題非常廣泛：統一后德國的軍事地位、駐軍問題、領土范圍、對外權利等等。
英國的立場最為保守。
撒切爾夫人擔心統一后的德國會成為歐洲的主導力量，威脅到英國的地位。
她在多個場合表達了反對意見，甚至說過"我們兩次擊敗德國，現在他們又回來了"這樣的話。
法國密特朗雖然沒有公開反對，實際上也在暗中設置障礙。
他擔心德國統一后會削弱法國在歐洲的影響力。
密特朗提出，德國統一必須與歐洲一體化同步推進，以此來約束德國。
美國的態度相對積極。
布什政府認為，一個統一且親西方的德國，符合美國的戰略利益。
美國可以通過德國在歐洲發揮更大的影響力。
貝克在談判中積極斡旋，幫助德國爭取有利條件。
蘇聯的態度最為關鍵，也最難預測。
戈爾巴喬夫推行改革開放，對外關系趨于緩和。
可在德國統一這個問題上，他面臨著巨大的國內壓力。
蘇聯國內的強硬派堅決反對德國統一。
軍方高層認為，失去東德就等于失去了對抗北約的前沿陣地。
保守派指責戈爾巴喬夫軟弱無能，出賣了蘇聯的利益。
戈爾巴喬夫陷入兩難。
如果強行阻止統一，可能會激化東歐局勢，讓改革進程陷入困境。
可如果同意統一，他在國內會受到猛烈攻擊，地位可能動搖。
2月10日，科爾訪問莫斯科，與戈爾巴喬夫舉行了第一次正式會談。
會談進行了兩個多小時，氣氛出人意料地友好。
戈爾巴喬夫雖然沒有明確表態，卻也沒有像外界預期的那樣強硬反對。
科爾抓住這個機會，向戈爾巴喬夫闡述了德國統一的必然性。
他說，東德民眾已經用腳投票，人口外流無法阻止。
與其讓東德慢慢瓦解，不如讓統一在可控的框架內進行。
戈爾巴喬夫提出了核心問題：統一后的德國會加入哪個軍事集團？
這是蘇聯最關心的問題。
如果德國繼續留在北約，意味著北約的勢力范圍將擴展到蘇聯家門口。
科爾的回答很直接：德國將留在北約。
這是沒有商量余地的。
西德是北約的重要成員，不可能因為統一而退出。
這個回答讓談判陷入僵局。
蘇聯無法接受北約擴展到東德地區，這違背了蘇聯的根本安全利益。
會談沒有達成任何實質性協議，雙方同意繼續保持接觸。
除了大國博弈，還有一個關鍵角色——波蘭。
波蘭對德國統一高度警惕。
二戰期間，波蘭遭受了德國的侵略和占領，損失慘重。
戰后，根據1945年的波茨坦會議決定，德國東部大片領土被劃歸波蘭管轄。
這些地區包括西里西亞、東波美拉尼亞、東勃蘭登堡等，總面積約11萬平方公里。
到1990年，這些地區已經在波蘭管轄下生活了45年。
超過800萬波蘭人在此定居，建立了完整的社會體系。
波蘭政府的立場非常明確：德國必須正式承認奧德-尼斯河線為永久邊界，否則統一就是對波蘭安全的威脅。
3月，波蘭政府向國際社會發出強烈呼吁，要求在"2+4"談判中考慮波蘭的關切。
波蘭外長斯庫比舍夫斯基明確表示，如果德國不承認邊界，波蘭將動用一切手段阻止統一。
這個要求讓科爾陷入困境。
在西德國內，有大量來自東部地區的德裔難民及其后代。
他們在戰后被迫離開故鄉，一直沒有放棄對失地的權利主張。
這些人組織了各種協會，在選舉中擁有相當的影響力。
西里西亞人協會、東普魯士人協會等組織多次舉行集會，要求政府不要放棄東部領土。
他們認為，波茨坦會議的決定只是臨時性的，最終的邊界應該由和平條約確定。
科爾面臨著艱難的選擇：是滿足難民團體的訴求，保留對東部領土的法律主張？
還是承認現實，用邊界問題換取波蘭的支持？
這個問題的答案，將決定德國統一的成敗。
【四】科爾的抉擇時刻：一場決定民族命運的豪賭
1990年6月的波恩，政府內部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爭論。
外交部長根舍擺出一張地圖，上面標注著德國在二戰前的疆域。
"如果我們承認奧德-尼斯河線為永久邊界，就意味著放棄11萬平方公里的領土。
這相當于整個保加利亞的面積，相當于四個臺灣島。"
財政部長魏格爾補充道："這些地區在歷史上都是德國最富饒的工業區和糧倉。
西里西亞的煤礦儲量巨大，東普魯士的農場盛產糧食，但澤的港口曾經是波羅的海的貿易中心。"
會議室里一片沉默。
科爾走到窗前，眺望著遠處的萊茵河。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統一，對這個民族到底意味著什么？
是領土的完整，還是人民的團聚？
來自東部難民協會的壓力越來越大。
他們組織了多次示威活動，要求政府保留對故土的權利。
一些年邁的老人舉著標語，上面寫著他們出生地的名字——布雷斯勞、但澤、柯尼斯堡。
這些地方現在都在波蘭或蘇聯境內。
科爾理解這些人的感受。
那是他們的故鄉，是祖輩生活了幾百年的土地。
1945年戰爭結束后，700萬德國人被迫離開東部，在冰天雪地里向西逃亡。
很多人在路上就死了，活下來的人也失去了一切。
可另一邊的壓力同樣巨大。
波蘭政府已經發出最后通牒：如果德國不承認邊界，波蘭將在國際上全力阻撓統一。
蘇聯、英國、法國都在關注這個問題，他們擔心統一后的德國會對東部領土抱有野心。
戈爾巴喬夫在5月底與科爾通話時說得很明白："邊界問題必須解決，否則談判無法繼續。"
蘇聯國內的強硬派正在攻擊戈爾巴喬夫，指責他在德國問題上軟弱。
如果邊界問題懸而未決，戈爾巴喬夫很可能改變立場。
時間不等人。
東德的局勢越來越不穩定，每天都有數千人離開。
如果再拖下去，東德可能會徹底崩潰，統一進程會失控。
6月21日，聯邦議院召開特別會議，討論邊界問題。
議會大廳里坐滿了議員，旁聽席上擠滿了記者和民眾。
科爾站在演講臺上，準備發表關鍵演講。
他知道，今天說的話將決定德國的未來。
"各位議員，"科爾開始說話，聲音沉穩，"我們正面臨一個歷史性的選擇。
這個選擇將影響我們的子孫后代。"
他停頓了一下，環視全場。
"我理解那些來自東部的同胞的感受。
我知道放棄故土意味著什么。
可我也必須面對現實：如果我們現在不承認邊界，統一就會泡湯。"
臺下開始出現騷動。
一些議員低聲議論，有人搖頭，有人表示贊同。
"波蘭不會妥協，蘇聯不會妥協，國際社會不會妥協。"
科爾提高了音量，"如果我們堅持對東部領土的主張，結果就是統一失敗，德國繼續分裂。
東德的1700萬同胞將永遠與我們隔絕。"
他走到地圖前，手指劃過那條奧德-尼斯河線。
"我們必須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是要那11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還是要1700萬同胞？
是要保留一個法律上的權利主張，還是要抓住千載難逢的統一機會？"
會場里鴉雀無聲。
每個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科爾轉過身，直視著議員們。
"歷史不會給我們第二次機會。
柏林墻倒塌是歷史的偶然，這個窗口期不會永遠開著。
如果我們現在不抓住，可能要等幾十年，甚至永遠也等不到。"
辯論持續了幾個小時。
支持承認邊界的議員說，統一比領土更重要，民族團聚才是最大的利益。
反對者則認為，放棄東部領土是背叛，會讓難民們失望。
最后，進行投票。
結果出來：議案以絕對多數通過。
聯邦議院決議承認奧德-尼斯河線為德波邊界，放棄對東部領土的主張。
投票結果宣布的那一刻，議會大廳里一片寂靜。
許多來自東部難民家庭的議員默默流淚。
他們知道，這一票投出去，祖輩的故鄉就永遠回不去了。
可這只是開始。
邊界問題解決了，接下來還有更大的難題：如何讓蘇聯同意統一？
如何讓蘇聯接受統一后的德國留在北約？
科爾心里清楚，這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可到底是什么樣的代價，足以讓蘇聯放棄它在歐洲最重要的據點，足以讓一個超級大國接受自己戰略空間的收縮，這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驚人的交易，答案即將揭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