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拿走。” 甄嬛的聲音像冬天湖面上的薄冰,一碰就碎。
槿汐端著燕窩,站在一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娘娘,您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吃不下。” 甄嬛看著窗外,永壽宮里死氣沉沉,連空氣聞起來都像死人的味道。浣碧的棺材剛抬出去,允禮的墳頭草怕是已經綠了。
槿汐沒再勸,她從袖中取出一個上了鎖的小匣子:“這是二小姐的遺物,她留下話,一定要親手交給您。”
匣子打開,里面只有一封信。
甄嬛展開信紙,浣碧那急躁的筆跡像是在哭訴,第一句話就讓她渾身的血都涼了半截。
“姐姐,你一直以為,王爺的死,是從桐花臺家宴那杯毒酒開始的。你錯了,姐姐,你大錯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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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壽宮的燭火,被人掐著脖子一樣,只能發出一點昏黃的光。
浣碧下葬的隊伍已經走遠了,哭聲也散了,空氣里只剩下燒完的紙錢味,還有一股子空洞洞的死氣。甄嬛坐在榻上,一動不動。她看著窗外那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樹,樹上光禿禿的,一個果子也沒有,就像她現在的心。
允禮死了。她一遍遍對自己說。那個在風雪里為她吹笛子的男人,那個在合歡花下說要等她的男人,那個最后把毒酒喝下去,笑著對她說“我只要你好好活著”的男人,死了。尸骨都涼透了。
然后,浣碧也死了。一頭撞在允禮的棺材上,腦漿涂地。她說她要去做他的妾,哪怕是死了也要跟著。甄嬛沒有攔她,她知道自己攔不住。一個人的心要是想死,誰也攔不住。就像當年的允禮。
槿汐端著一碗燕窩走進來,腳步放得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她說:“娘娘,喝點東西吧,您一天沒進食了。”
甄嬛沒有看她,眼睛還是盯著那棵樹。她說:“拿走,我不想喝。”
槿汐沒動,她把燕窩放在桌上,又從袖子里拿出一個上了鎖的黃楊木匣子。匣子很小,一只手就能握住。她說:“這是在二小姐房里找到的。她留下話,說這個匣子,一定要親手交給娘娘。”
甄嬛的目光終于從樹上挪開了。她看著那個匣子,匣子上有雕花,是幾朵快要謝了的合歡。她認得這個匣子,是她當年賞給浣碧的。她伸出手,指尖碰到木匣子,冰涼。槿汐遞上鑰匙,鑰匙更涼。
鎖“咔噠”一聲開了。
里面沒有珠寶,沒有首飾,只有一封信。厚厚的一疊紙,用一根青色的絲帶系著。甄嬛解開絲帶,手指有些發抖。她展開信紙,浣碧那熟悉的、帶著點急躁的筆跡就跳進了她的眼睛里。
信的第一行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直接燙在了她的心上。
“姐姐,我走了,去陪王爺了。你不必為我難過,這是我最好的去處。我把王爺心里最大的秘密告訴你,因為這世上,只有你配知道。你一直以為,王爺的死,是從桐花臺家宴那杯毒酒開始的。你錯了,姐姐,你大錯特錯了。”
甄嬛覺得自己的呼吸停住了。她往下看。
“姐姐,那年王爺在圓明園為你擋下那杯毒酒后,皇上其實單獨審過他,我才知王爺早已抱了必死之心。”
窗外的風忽然大了起來,吹得窗欞子“嗚嗚”地響,像有無數的冤魂在外面哭。甄嬛手里的信紙“嘩啦”一聲,差點被風吹走。她死死地攥住,指關節捏得發白。圓明園,毒酒,那場被她遺忘在記憶深處的驚魂一夜,被這行字又給血淋淋地挖了出來。
她一直以為,那件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允禮活了下來,她也活了下來。她以為那只是皇帝的一次試探,一次警告。她從沒想過,在那之后,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有一場她完全不知道的審問。
一個早就抱了必死之心的人。
甄嬛反復咀嚼著這幾個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她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一股寒氣從腳底心一直竄到天靈蓋。她看著信紙上浣碧的字,那些字好像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個個黑色的洞,要把她整個人都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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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寫著:
“姐姐,你還記得嗎?那天晚上,王爺喝了那杯摩格敬你的酒,當場就倒下了。太醫院的人亂成一團,又是催吐,又是灌藥,折騰了一整夜,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第二天,他醒了,人還虛著,臉色白得像紙。你就守在他床邊,皇上也來了,還假惺惺地夸你顧念叔嫂情誼。你當時心里只有后怕,根本沒留意到皇上看王爺的眼神。”
甄嬛的記憶被拉回了那個遙遠的午后。是的,她記得。她記得允禮蒼白的臉,記得他虛弱的呼吸。她也記得皇帝。皇帝站在那里,看著她,又看看允禮,臉上帶著寬慰的笑,可那笑意一點都沒進到眼睛里。他的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井,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
當時她只覺得那是皇帝的多疑和嫉妒,現在想來,那是一種更可怕的東西。是一種已經把獵物踩在腳下,卻在欣賞獵物垂死掙扎的眼神。
信上接著寫:
“你因為要照顧孩子,先回了宮。你走之后沒多久,皇上就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連蘇培盛和李長都沒留。他說,他要和十七弟單獨說幾句話。我當時是側福晉,不能進內殿,只能和下人們一起在外面候著。那扇門關上的時候,我心里‘咯噔’一下,總覺得要出事。”
“我在外面等了一個多死人的時辰。里面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爭吵,沒有咆哮,就是死一樣的寂靜。越是寂靜,我心里就越慌。我把耳朵貼在門縫上,什么也聽不見,只能聞到一股濃濃的湯藥味,混著龍涎香的味道,聞得我直想吐。”
甄嬛仿佛也聞到了那股味道。藥的苦澀,香的甜膩,混合在一起,就是紫禁城里權力和死亡的味道。她能想象到那扇緊閉的門。門外是焦急等待的浣碧,門內是兩個兄弟,一個君王,一個親王,為了同一個女人,進行著一場無聲的較量。
“后來,門開了。皇上從里面走出來,臉色很難看,不是生氣的那種難看,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像是打了一場敗仗的難看。他看都沒看我們一眼,就大步走了。我趕緊沖進殿里,王爺還是躺在床上,眼睛閉著,臉色比剛才更白了,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額頭上全是冷汗。我喊他,他也不應。我當時嚇壞了,以為皇上對他做了什么。我摸他的脈搏,還在跳,就是很弱很弱。”
“那天晚上,王爺發了高燒,一直在說胡話。他反反復復就說那么幾句:‘讓她走’、‘別碰她’、‘是我一個人的罪過’。我聽得心都碎了。姐姐,他說的那個‘她’,就是你。”
甄嬛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信紙在她手里變成了一團皺巴巴的廢紙。她知道,她當然知道。除了她,還能有誰。允禮的心里,從頭到尾,就只裝下過一個她。
那場密室里的審問,皇帝到底問了什么?允禮又到底答了什么?才會讓皇帝露出那種“打敗仗”的神情,才會讓允禮在生死邊緣還在念著她的安危。浣碧的信,像一把刀,正在一層一層地剝開那個被掩藏了多年的血腥真相。她幾乎能看到那個偏殿里的場景,看到皇帝那張陰沉的臉,和允禮那張絕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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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紙上的字跡開始變得有些潦草,像是浣碧在回憶那段往事時,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
“姐姐,王爺退燒以后,我求了他很久,他才斷斷續續地把那天下午的事情告訴我。他說,皇上一進門,就不是以兄長的身份,而是以君王的身份。”
甄嬛的腦海里,那扇緊閉的門被推開了。
圓明園的偏殿里,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允禮躺在床上,胸口像壓著一塊大石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他剛剛從死亡的邊緣掙扎回來,眼前的世界還是模糊的,重重疊疊。
殿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人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常服。是皇帝。
皇帝屏退了所有人,殿里只剩下他們兄弟兩個。空氣瞬間就凝固了。皇帝沒有立刻說話,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那幾竿翠竹,站了很久。允禮知道,這是皇帝的習慣,在要說重話之前,他總是需要這樣一段沉默來積蓄他的威嚴和怒火。
“十七弟,你好些了嗎?”皇帝終于開口了,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
允禮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被皇帝抬手制止了。“躺著吧,你現在是病人。”
“謝皇上恩典。臣弟……無狀,讓皇上憂心了。”允禮的聲音又輕又啞,像一張被揉碎的砂紙。
皇帝轉過身,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目光像尺子,一寸一寸地在他臉上量著。“朕是該憂心。朕的親弟弟,為了一個外邦使臣敬的酒,就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傳出去,人家是該說你忠勇,還是該說你糊涂?”
他的話里一個字都沒有提甄嬛,但每個字都像鞭子一樣抽在允禮心上。
“臣弟不敢。當時情況緊急,臣弟只想著不能讓皇室的顏面受損,不能讓熹貴妃……不能讓皇上的妃子在外人面前受辱。”允禮垂下眼簾,小心翼翼地措辭。他知道,現在任何一個錯誤的詞,都可能把甄嬛推向深淵。
“哦?熹貴妃?”皇帝從鼻子里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帶著嘲諷的意味,“朕的貴妃,自然有朕護著,幾時輪到你一個親王來奮不顧身了?老十七,你跟朕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對她……”
皇帝的話沒有說完,但他那雙眼睛已經把沒說出口的話問了千萬遍。那眼神里有猜忌,有憤怒,有被最親近的人背叛的羞辱。
允禮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這一關躲不過去了。他只能繼續裝傻,繼續把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皇上誤會了。臣弟對熹貴妃,只有叔嫂間的敬重,絕無半點私情。昨日之舉,純粹是臣弟的一時沖動,是臣弟的愚忠。請皇上降罪。”
他把頭埋得很低,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犯。他能感覺到皇帝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他的頭頂。
“愚忠?”皇帝冷笑一聲,“好一個愚忠。”
他踱了兩步,忽然停下來,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扔在了允禮的枕邊。
那東西輕飄飄地落下來,是一張剪紙。一個女人的側影,眉眼之間,像極了當年的甄嬛。那是從他身上掉下去的,那晚他倒下的時候。
“這個,你又作何解釋?”皇帝的聲音已經冷得像冰,“你告訴朕,你日日帶在身上的,是你思念亡妻玉隱的信物。可朕怎么瞧著,這眉眼,這神態,更像是朕的熹貴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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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像是被抽干了。
那張薄薄的剪紙小像,此刻卻重如泰山,壓在允禮的心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看著那張熟悉的側臉,那是他一個一個深夜,對著月光,一刀一刀刻出來的念想。是他藏在心里,不敢對人言說的奢望。
現在,這個奢望被皇帝攤在了日光之下,變得丑陋而不堪。
“皇上……”允禮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能說什么?他要怎么解釋?說這是巧合?說這世上的人總有相像之處?這種話,連三歲的孩子都騙不過,又怎么能騙得過眼前這個多疑到了極點的君王。
“說。”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朕要聽你親口說。”
允"禮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帶著藥的苦味,一直苦到心里。他知道,這是最后一道防線。他如果承認了,他和甄嬛就是萬劫不復。他如果不承認,皇帝的疑心只會更重。他只能選擇那個最蒼白,也是唯一能保全甄嬛的理由。
“回皇上……這……這確實是臣弟思念亡妻福晉所刻。”他強迫自己抬起頭,迎上皇帝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福晉與熹貴妃……容貌上確有幾分相似。臣弟睹物思人,卻不想因此引起皇上的誤會。是臣弟的錯。”
他說完這番話,自己都覺得可笑。浣碧是像甄嬛,可那只是輪廓上的像。那眉眼間的神韻,那低頭時的溫柔,分明就是甄嬛,獨一無二的甄嬛。這個謊言,拙劣得像個笑話。
果然,皇帝聽完,笑了。
那不是開心的笑,而是一種極度憤怒和失望之下,被氣出來的冷笑。他伸出手,用兩根手指捏起那張剪紙,舉到允禮眼前。
“相似?老十七,你是在騙朕,還是在騙你自己?”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你當朕是瞎子嗎?這張小像上的女人,她是誰,你心里清楚,朕心里也清楚!”
皇帝的手在微微顫抖,捏著剪紙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你我兄弟一場,朕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難看。朕再問你一遍,你對她,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殿內死一樣的寂靜。只能聽到允禮粗重而虛弱的呼吸聲。
他閉上眼睛,腦海里閃過的全是甄嬛的臉。在甘露寺時,她穿著布衣,素面朝天,對他回眸一笑的樣子。在凌云峰上,他們一起看夕陽,她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樣子。在桐花臺,她穿著華服,眼含淚光,卻不得不對他冷漠疏遠的樣子。
一幕一幕,像刀子一樣,在他的心里刻著。
他不能承認。承認了,就是坐實了“叔嫂通奸”的罪名。皇帝可以不殺他這個親王,但絕對不會放過甄???。他會讓她在宮里生不如死。他不能讓她因為自己,再受半點委屈。
“臣弟……對熹貴妃,絕無私情。”他睜開眼,眼神里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堅定,“請皇上明鑒。”
“好,好一個‘絕無私情’!”皇帝像是被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徹底激怒了。他猛地將手里的剪紙揉成一團,狠狠地砸在地上。
“允禮!你真以為朕不敢動你嗎?你真以為憑著一個‘親王’的名號,就可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覬覦朕的女人嗎?”
皇帝在床邊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明黃色的衣袖被他甩得呼呼作響。他停下腳步,死死地盯著允禮,眼神里充滿了被冒犯的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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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怒火像燒開的水,在小小的偏殿里沸騰著。
他一步步逼近床邊,明黃色的身影投下一大片陰影,將允禮完全籠罩在里面。那陰影又冷又重,像是死亡的預告。
“朕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皇帝的聲音壓得很低,從牙縫里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你和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是在她出宮修行的時候,對不對?”
允禮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皇帝什么都知道。或許不是全部的細節,但他已經猜到了最核心的部分。他知道那段在宮外的日子,才是他們之間所有故事的開始。
皇帝見他沉默,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他俯下身,幾乎是貼著允禮的耳朵說:“你不說,朕也有辦法知道。朕可以去查,去問。甘露寺的姑子,凌云峰的道士,總有人的嘴巴不是那么嚴實的。或者,朕可以直接去問她。”
“不要!”允禮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兩個字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讓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臉上泛起一陣病態的潮紅。“皇上……此事與她無關,是臣弟一人的過錯。”
“哦?你終于肯認了?”皇帝直起身子,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像是終于抓住了獵物的尾巴。“你倒是說說,你有什么錯?”
這是一個陷阱。一個無論怎么回答,都是死路的陷阱。承認對甄嬛有情,就是坐實了罪名。不承認,皇帝就會把矛頭指向甄嬛。
允禮看著皇帝那張志在必得的臉,忽然覺得一陣說不出的疲憊。這種猜忌,這種試探,這種無休無止的折磨,從甄嬛回宮的那天起,就一天都沒有停止過。他就像一個走在懸崖邊上的人,一邊是萬丈深淵,一邊是虎視眈眈的君王,他走得太累了。
他不想再走了。
他看著皇帝,眼神里的恐懼和慌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水般的平靜。他想,就這樣吧。結束了也好。
“皇上想要臣弟認什么罪?”他輕聲問,聲音里沒有一絲波瀾。
皇帝被他這個反應弄得一愣。他預想過允禮會痛哭流涕地求饒,或者會矢口否認到底,但他沒想到允禮會是這樣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這讓他準備好的所有雷霆手段,都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使不上力。
“朕……”皇帝一時語塞,隨即怒火更盛。他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他重新調整了情緒,眼神變得像刀子一樣鋒利。他決定不再兜圈子,他要給他最直接,也最殘忍的選擇。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朕就把話說明白。”皇帝的聲音冷得像臘月的冰,“十七弟,朕給你兩條路。第一,你當著朕的面承認,你和甄嬛有私。朕念在手足之情,不殺你。朕會把你遠戍邊關,盛京或是更遠的地方,讓你永世不得回京。你和她,此生此世,再也別想見到一面。”
他頓了頓,看著允禮瞬間慘白的臉,滿意地笑了。然后,他拋出了第二個選擇。
“第二條路,你繼續嘴硬,說你對她毫無私情。那朕就當你是在欺君,是心中有鬼,是與她共同謀逆!朕知道,無憑無據,朕動不了你這個戰功赫赫的親王。但是,”皇帝的語氣陡然變得陰森,“朕難道還動不了她一個妃子嗎?朕會讓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朕有的是法子,讓她在宮里的每一天,都像活在地獄里。朕會讓她為你今天的嘴硬,付出她承擔不起的代價!”
“你選吧。”皇帝說。
一個是被流放,永世不得相見。一個是看著心愛的人,因為自己的緣故,墜入地獄。
這是一個沒有生路的選擇題。無論選哪一個,他和甄嬛,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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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安靜得能聽到灰塵落在地上的聲音。
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切開一室的昏暗,卻照不進兩個男人心里的陰影。允禮躺在床上,皇帝站在床邊,一個像待宰的羔羊,一個像舉起屠刀的劊子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長。
允禮的臉色白得透明,嘴唇因為缺血而呈現出一種青紫色。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看著皇帝,看著他那張因為憤怒和嫉妒而扭曲的臉。這張臉,曾經是他敬愛的兄長,現在,卻成了他和甄嬛之間,一道無法逾越的深淵。
永世不得相見。
生不如死。
這兩個詞,像兩把淬了毒的刀,在他的心里來回地攪。他閉上眼睛,眼前又是甄嬛的臉。他想起她靠在他懷里,跟他說“四郎,那年杏花微雨,你說你是果郡王,或許從一開始,便都是錯的。”
是的,都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就不該讓她回宮。他應該帶著她走,走到天涯海角,走到一個沒有皇帝,沒有紫禁城的地方。可是他沒有。他顧念著她的家人,顧念著她所謂的“前程”,親手把她送回了這個牢籠。
現在,報應來了。
皇帝看著他痛苦的神情,臉上露出了一絲快意。他等著允禮做出那個讓他痛苦不堪的選擇。他要看到他掙扎,看到他絕望。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允禮在極致的痛苦之后,忽然不抖了。他的呼吸也平穩了下來。他慢慢地睜開眼睛,那雙總是含著溫潤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一片空茫,像是什么都沒有了。
然后,他笑了。
那不是得意,不是嘲諷,不是解脫。那是一種看透了一切,一種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再也無所畏懼的,悲涼到了極點的微笑。那笑聲很輕,從他干裂的嘴唇里溢出來,帶著一股子破敗的沙啞聲。
“呵……”
這聲輕笑,像一根針,扎破了皇帝那層由皇權和自信構筑起來的堅硬外殼。皇帝愣住了。他想不通,到了這個地步,他為什么還能笑得出來。
允禮沒有理會皇帝的錯愕。他像是用盡了最后的力氣,平靜地望著皇帝,望著這個他叫了半輩子“皇兄”的男人。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口沉重的鐘,在這死寂的偏殿里,敲出了震耳欲聾的回響。
“皇兄,您以為臣弟怕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