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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網絡
2025年12月24日,香港聯交所正式宣布,重慶洪九果品股份有限公司將于2025年12月30日上午9時起取消上市地位。
這一決定意味著曾經市值高達600億港元的“中國水果第一股”將正式退出資本市場舞臺。
從2022年9月5日以“水果第一股”光環登陸港股,到如今被強制除牌,洪九果品的上市之旅僅持續了三年。
三年間,公司經歷了從市值巔峰到“腳踝斬”的慘烈墜落,這不僅是洪九果品鄧洪九家族創業史的終結,也是中國水果行業資本化進程中一個沉重的警示。
從碼頭苦力到“水果第一股”
1987年的朝天門碼頭,17歲的鄧洪九肩挑扁擔,躋身“棒棒”大軍。他用兩天時間,把進價3毛、售價6毛的紅桔賣出去,凈賺100多元。
鄧洪九的創業史是典型的草根逆襲故事。2002年,他與妻子江宗英共同創立洪九果品。2012年,他做出一個重大決策:押注泰國榴蓮市場。
與當時行業常見的現結或短賬期模式不同,鄧洪九選擇了一種風險極高但可能帶來巨大回報的方式:他籌借1億元建廠,以期貨模式鎖定4萬畝果園的長期收購合同,并提前一年支付現金。
這種“提前支付、鎖定貨源”的魄力讓他掌握了市場上稀缺的優質榴蓮資源,也形成了洪九果品后來“高預付”商業模式的雛形。
押注榴蓮市場的決策,為洪九果品帶來了爆發式增長。公司營收從2019年的20億元飆升至2022年的150億元,四年增長超過7倍。
2022年上市時,洪九果品憑借其“中國最大的榴蓮分銷商”身份成功登陸港股,按2021年的銷售收入計,它已成為中國最大的自有品牌鮮果分銷商。
上市使鄧洪九家族以85億財富躋身胡潤百富榜,完成了從碼頭苦力到百億上市公司掌門人的階層跨越,風光一時。
財務虛胖與“血空”商業模式
洪九果品在資本市場贏得喝彩時,很少有人注意到其商業模式中潛藏的致命缺陷。
洪九果品的商業模式被業內人士概括為 “高預付、長應收”的雙重資金占用模式:在上游采購端,為鎖定泰國榴蓮、智利車厘子等優質貨源,公司需要提前數月甚至一年向果園支付全額貨款。
在下游銷售端,面對大型商超等B端客戶,公司又不得不給予長達188.5天的超長賬期。
這種模式本質上是一個現金流黑洞:公司的資金被大量沉淀在預付貨款和應收賬款中。
2022年末,公司現金及現金等價物從2021年末的2.4億元減少至1.49億元,與此同時貿易應收款項從37.07億元激增至76.67億元。
到2023年上半年,情況進一步惡化,貿易及其他應收款項達到101.51億元,占流動資產的比例高達92.4%。
為填補資金缺口,鄧洪九夫婦開始頻繁質押股權獲取貸款。截至2024年8月,鄧洪九累計質押的公司內資股總數已占公司已發行股份總數的約14.04%。
2024年,興業銀行重慶分行已因金融借款合同糾紛對洪九果品提起訴訟。據稱其總體風險敞口可能達到十億級。
可疑的34億預付款與家族治理之困
真正的危機在2023年第四季度全面爆發。審計師注意到一個異常現象:截至2023年12月31日,洪九果品的預付款項余額約為44.7億元,而第四季度公司向若干供應商支付了約34.2億元。
這些供應商大多是公司2023年度新增的交易方,且沒有歷史交易記錄。更可疑的是,部分供應商的注冊資本低于2023年向其支付的預付款項余額,且社保參保人數為零。
2024年1月,情況更加詭異:洪九果品支付約15.2億元預付款給這些供應商,當月僅收到回貨約4.05億元。
截至2024年1月31日,洪九果品預付給這些供應商的預付款余額高達約42億元。
如此巨額的資金流向可疑供應商,凸顯了洪九果品封閉的家族治理結構問題。
早期披露的招股書顯示,在IPO前,鄧洪九持股27.79%,妻子江宗英持股9.43%,女兒鄧浩宇和兒子鄧浩吉各持股3%,家族成員持股比例超過46%。公司的核心管理崗位幾乎全由鄧洪九家族成員掌控。
這種“夫妻店+子女兵團”的管理架構使公司治理結構形同虛設。外部董事幾乎無法發揮作用,監督機制完全失靈。
2025年5月,公司3名獨立非執行董事集體辭職,使得審核委員會徹底癱瘓。內部權力缺乏有效制衡,為財務操控和利益輸送提供了溫床。
從停牌到退市的七個月
2024年3月20日,洪九果品宣布股票“短暫停牌”,理由是審計機構畢馬威對其財報提出質疑,導致公司無法在交易所規定的期限內披露2023年年報。
這一停牌就是一年多。根據《上市規則》,若公司未能于2025年9月19日或之前復牌,聯交所有權將公司除牌。洪九果品未能履行復牌指引,于2025年10月3日被上市委員會決定取消上市地位。
盡管公司在10月13日申請復核,但上市覆核委員會于12月15日維持了原決定。與此同時,公司更大的危機接踵而至。
2025年4月,洪九果品公告稱,董事長鄧洪九、妻子江宗英等6名核心高管因涉嫌騙取貸款及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被公安機關采取刑事強制措施。
警方調查顯示,公司涉嫌通過虛開發票騙取銀行貸款,而這背后是早已斷裂的資金鏈。隨著高管被調查,公司主要辦公場所被限制人員出入,業務全面停擺。
唯一的光亮是,2025年4月有報道稱,洪九果品有十余名管理層員工已自發成立工作小組復工開展自救。一位員工表示:“如果不救活公司,所有工資都拿不到。”
水果連鎖行業集體困境
洪九果品的墜落并非孤例,如今的中國水果連鎖行業亦集體陷入“螺旋困境”。行業內素有“南百果、北鮮豐、西洪九”的說法,如今這三家企業卻不同程度地陷入困境。
作為行業龍頭之一的百果園,2024年交出了上市以來最差的成績單:營收同比下降9.8%,歸母凈虧損3.86億元,門店數量一年內凈減少966家。
鮮豐水果則深陷股權凍結危機,2024年8月曝出超3億元股權被法院凍結,上市計劃被迫擱置。
這些企業的困境折射出水果連鎖行業的共性問題。一方面,水果保鮮期短、損耗率高的特性要求企業在冷鏈物流、倉儲設施上持續高投入。
另一方面,社區團購、生鮮電商等新興業態憑借“預售+次日達”的輕資產運營模式,以極致的性價比迅速搶占市場。
更為嚴峻的是,當經濟持續下行,消費降級,水果價格持續下降,消費者對價格的敏感度越來越高。在“性價比為王”的新時代,傳統水果品牌賴以生存的品牌溢價與渠道優勢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
停牌前,公司股價定格在1.74港元,與40港元的發行價相比下跌95.65%。
洪九果品的崩塌,不僅是家族企業治理失序的必然結局,更是資本催熟模式下商業邏輯潰敗的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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