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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陽下的金海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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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時間來到1998年十月,梁旭東入獄已逾七個月。這段時間里,長春的江湖格局悄然劇變——他和小賢的落幕截然不同:小賢是驟然離世,手下兄弟雖沒了靠山,卻未被牽連,該混社會的混社會,該做買賣的做買賣,日子沒受太大影響。

      梁旭東則是滿盤皆輸,整個團伙被連根拔起,無一人漏網(wǎng)。他倒臺后,長春誰能接過大旗?此前便一直依附梁旭東的趙三,早已借東哥的人脈結(jié)識了各路江湖老手、新派勢力與生意人,根基早已埋下。

      東哥入獄,趙三立刻順勢上位,公然宣稱:“從今天起,我趙三就是長春一把大哥!不管你們認不認,我自個兒認!” 他看得通透,此時長春已無人能與他抗衡——小賢、大慶、梁旭東相繼隕落,剩下的勢力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論兇悍,趙三手下不乏王志(小瘋狗)、左洪武、黃強等猛將;論生存能力,多年江湖打磨早已讓他練就一身本事。蟄伏許久,終于等到了稱王稱霸的時機。

      雖說已是江湖新主,趙三還算念舊。1998年9月19日,省高級法院宣判梁旭東死刑,定于2000年9月執(zhí)行。消息傳開,東哥在獄中萬念俱灰,連親弟弟梁小東都已逃亡,他深知自己再無生機,短短時日便瘦得脫了相,一天能掉七斤肉。

      憑借些許關(guān)系,趙三帶著幾個小弟去監(jiān)獄探望。會議室里,戴著手銬腳鐐的梁旭東被獄警押送進來,昔日威風蕩然無存。趙三見此情景,眼中瞬間噙滿淚水:“旭東,三哥來看你了,你在里面……”

      “三哥,啥也別說了,你能來,我記在心里。你現(xiàn)在過得不錯吧?”梁旭東打斷他。

      “還行,就是老惦記你,看你在這兒遭罪,我心里不好受。”

      “今天沒外人,我跟你說句心里話。往后長春的江湖是你的,但記住,別沾人命。這年頭,不碰人命才能長久,一旦沾了,就徹底沒回頭路了,懂嗎?”

      “你后悔嗎?”趙三問。

      “有啥可后悔的?我梁旭東風光過、輝煌過,經(jīng)歷過別人一輩子不敢想的事,人生夠豐富了。我走到今天,不怨任何人。長春的天要變了,咱別多聊了,有事你再來找我。”

      探視時間只有15分鐘,梁旭東待了三四分鐘便主動離開。他心里比誰都清楚,自己和團隊的覆滅,注定是趙三崛起的開始。趙三走出監(jiān)獄,手下小弟追問:“東哥真沒指望了?”

      “沒任何指望,就等著死刑了。”趙三搖頭。

      “要不要找村哥幫幫忙?”

      “幫啥?我可沒這膽子。村哥愿不愿幫還兩說,就算幫了,將來出了事牽連到我咋辦?從今天起,我要當我的一把大哥,好好享受,那些破事別再來找我。”

      自此,趙三徹底放開手腳,手下兄弟眾星捧月。1998年11月,他先是在綠園區(qū)開了“圣地亞閣”,沒過多久,又在南關(guān)區(qū)民康路(離金海灘不遠)開了“夜上海”。一個月內(nèi)連開兩家場子,目的再明確不過——讓全長春都知道,趙三如今是江湖老大,見了他必須畢恭畢敬。此時的他有錢有勢,在長春已是無人能敵。

      趙三的風光日子剛開啟,一個消失已久的人物卻悄然歸巢——正是1996年底被小賢打跑,此后一直不敢回長春的大李小子。當年,他在趙三唆使下打死南關(guān)藍馬大哥魏仁,之后便亡命天涯。1997年3月,他聽聞小賢離世曾想回來,卻因大慶、梁旭東尚在而不敢歸。

      1998年,源源不斷的情報傳到大李小子耳中:小賢、大慶沒了,梁旭東入獄,整個團隊覆滅。他再也按捺不住,立刻給大哥——八里鋪二道區(qū)的運哥打去電話。

      “哥,我聽說小賢、大慶、梁旭東都沒了?”

      “都沒了,你想咋的?”

      “我要回長春!在外邊待著心里不踏實,哪兒都不如家。”

      “回來吧。這段時間回來,在長春還能有番作為,將來哥還得靠你。”

      掛了電話,大李小子(李玉良)第二天就帶著王興旺、丁百合、劉遠航、吳占江四個小弟,從海南坐飛機直奔長春。運哥親自開著虎頭奔去機場接他,見面遞過一張卡:“這里有50萬,你帶著兄弟們買身衣服、換個掌中寶(當時流行的手機),剩下的錢買臺車,混社會總得有個座駕。”

      大李小子感激不已:“哥,你對我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我親哥!”

      運哥又安排他們住進二道區(qū)楊浦大街一套110多平的房子,囑咐道:“先在這兒住,以后想自己買再另說。”

      當晚,兄弟們在新家擺了一桌菜,久別家鄉(xiāng)的滋味讓眾人感慨萬千。酒桌上,丁百合問:“小哥,咱這次回來咋干?都聽你的。”

      大李小子看向吳占江:“占江,你說說想法。”

      “哥,我覺得先得整錢,沒錢啥也干不了。要不咱直接搶得了?”

      “搶不行,不長久。遠航,你說?”

      劉遠航說:“小哥,我覺得該找當年欺負過咱、瞧不起咱的老板報仇,讓他們難受難受。”

      “我跟你想到一塊兒去了。”大李小子一拍桌子,“今晚先好好喝酒,明天就動手,第一個找史連發(fā)!”

      眾人齊聲響應(yīng):“對!找他報仇,當年他害得咱被小賢從八里鋪打跑,受了多少罪!”

      第二天上午,大李小子給運哥打電話要史連發(fā)的聯(lián)系方式。運哥提醒他:“現(xiàn)在的史連發(fā)可不是1996年了,他是中東集團的老板,長春有名的企業(yè)家,你別胡來。”

      “再有名也怕要命!你把電話給我。”

      拿到號碼,大李小子立刻撥通:“喂,史連發(fā)?”

      “你好,哪位?”

      “咋的,聽不出我聲了?八里鋪李玉良,大李小子!1996年我拿五連發(fā)頂你辦公室的時候,你忘了?”

      史連發(fā)一愣:“是你啊?你不是走了嗎?打電話啥意思?”

      “我回來了,就是專門找你的!當年沒有你,小賢能收拾我嗎?能把我從八里鋪打跑嗎?你知道我這兩年在海南遭了多少罪?我現(xiàn)在就去你辦公室,你別跑,跑了我就去你家堵你,照樣拿槍找你!”

      “老弟,有事兒電話里說唄……”

      “怕了?告訴你,事兒沒完!你惹了我,就得付出代價!”

      “那你來吧。”史連發(fā)掛了電話,心里直打鼓,立刻撥通了李所長的電話:“李所長,我史連發(fā)。能不能派幾個同志來我辦公室一趟?有個流氓頭子要來找我,我心里沒底,不用他們干啥,就待在我身邊保護下安全就行。”

      “小事,馬上派人過去。”

      不到半小時,四個民警就到了史連發(fā)辦公室。“史老板放心,有我們在,啥流氓都不用怕。”

      史連發(fā)這才松了口氣。沒想到20分鐘后,大李小子竟一個人來了。他生得格外壯碩,臉大、手大、腳大(46碼的腳,很少見),屁股和肚子也格外寬厚,“大李小子”的外號果然名不虛傳。

      門外突然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大李小子的嗓門震天響:“辦公室里有人沒?”

      史連發(fā)嚇得一哆嗦,看向四個民警:“這可咋辦?”

      民警沖他擺了擺手,高聲應(yīng)道:“有人!進來吧!”

      門“啪”地被推開,大李小子掃了一眼屋里的民警,咧嘴一笑:“喲,還請了外援?”

      四個民警眼神凌厲地盯著他:“你談你的事,但今天不準鬧事。我們就在這兒等著,別找不痛快!”

      大李小子瞥了他們一眼,滿不在乎地應(yīng)了聲:“行!” 回身“砰”的一聲甩上門,轉(zhuǎn)頭就沖史連發(fā)發(fā)難:“史連發(fā),我今天來就一個事兒——沒錢花了,找你借倆錢。”

      史連發(fā)強裝鎮(zhèn)定:“老弟,我的生意也沒你想的那么大。你剛從外地回來,沒錢該自己想辦法掙,總靠別人給,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少廢話!給還是不給?找?guī)讉€民警就想嚇唬我?”大李小子往前湊了一步,語氣兇狠,“你給不給?”

      “你要多少?”史連發(fā)的聲音都發(fā)顫了。

      “不多要,就100萬。”大李小子拍著桌子,“史連發(fā),你知道我是干啥的,話我放這兒:這100萬給了,咱相安無事;不給,咱就事兒上見!你這么大的家業(yè),一年掙得不少,身子骨金貴。我李玉良是光腳的,不怕你穿鞋的——今天別說你找四個民警,就是把整個派出所的人都叫來,我也不怕!”

      他攤了攤手:“你看,我空手來的,就借點錢花,不犯法吧?你總不能因為這事兒抓我。但你要是不借,你看我以后找不找你麻煩!”

      那時候的江湖人,壓根不怵民警。其中一個民警猛地站起身:“你就是李玉良?”

      “是我,咋地?”

      “老實點!你自己身上有案子,心里沒數(shù)嗎?”

      “我有數(shù),但我沒犯法啊。借點錢花而已,你們能抓我?”大李小子梗著脖子,“話我說完了,100萬,兩天之內(nèi)給我湊齊。給了,啥事兒沒有;不給,咱倆沒完!”

      史連發(fā)徹底懵了——大李小子說得沒錯,就“借錢”這事兒,民警還真沒法抓他。他慌慌張張地說:“老弟,你讓我琢磨琢磨。”

      “琢磨吧,兩天時間。”大李小子轉(zhuǎn)身就走,民警伸手攔他:“站住!誰讓你走了?”

      “我沒犯法,為啥不能走?”大李小子一把撥開民警的手,推門就出去了。

      民警無奈地看向史連發(fā):“大哥,他沒打你沒罵你,就是借點錢,我們也沒法干預。”

      “辛苦了辛苦了,”史連發(fā)強顏歡笑,讓秘書給每人塞了條煙,“你們先回去吧。”

      民警走后,史連發(fā)剛坐下,電話又響了——是大李小子打來的,他壓根沒走遠,就坐在樓下的出租車里。“史連發(fā),你挺厲害啊,還找民警嚇唬我?”

      “不是不是,老弟,”史連發(fā)趕緊解釋,“那幾個就是來串門的,不是沖你來的!”

      “你別跟我扯這些!”大李小子的語氣更狠了,“我告訴你,我現(xiàn)在活不起了,底下一幫兄弟等著我養(yǎng)。兩天之內(nèi),錢必須到賬,不然我活不了,你也別想好過!你有錢,我啥也沒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家孩子今年六歲,長得挺可愛吧?你要是不給錢,我就找他去!”

      “老弟,有事兒沖我來,別找孩子!”史連發(fā)急了。

      “你自己看著辦!”電話“啪”地掛了。

      史連發(fā)坐立難安。換作現(xiàn)在,他這樣的企業(yè)家隨便一個電話,警方都會重點保護;但在當年,生意人沒一個不怕江湖人的,被拿捏得死死的。他不想給這100萬——不管哪個年代,100萬都是巨款;可不給,大李小子真能干出極端的事。

      以前遇到這種事,他一個電話打給小賢,小賢一句“讓他滾”,大李小子就得屁滾尿流。可現(xiàn)在,小賢沒了,大慶沒了,梁旭東也進去了,找誰幫忙?思來想去,他撥通了張海波的電話。

      小賢離世快兩年了,他的團隊早就散了:二林子去了南方做生意,把金山舞廳扔在了長春;夏小子張可欣在松原常年不回;大猛、陳海各自遠走;小喜子沒了,二老瘸跑了;沙老七跟著郝樹春打理外地的水果市場,也很少回長春。只剩張海波守著金海灘,整日借酒消愁,還沾了毒品,徹底沒了當年的英氣。

      以前的張海波,一米八的大個子,腰板筆直,寸頭精神,身手好、槍法準,走到哪兒都自帶氣場;現(xiàn)在的他,頭發(fā)長過耳際,肚子凸起,整天渾渾噩噩,說話都有氣無力,金海灘也經(jīng)營得不死不活——長春的夜總會越來越多,沒了小賢的面子,沒人再來捧場。

      “海波。”史連發(fā)的電話接通了。

      張海波迷迷糊糊地接起:“喂,誰啊?”

      “海波,我是連發(fā)大哥。”

      “哎喲,大哥,最近挺好?”

      “挺好的。兄弟,你咋回事?說話咋這動靜?”

      “嗨,一天到晚鬧心事兒多,喝點酒解解愁。咋了大哥?”

      “兄弟,哥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不管是干活還是啥,海波都幫你!”

      “不是干活,是大李小子回來了——李玉良。”

      “我知道,當年咱手下的老弟。他回來干啥?”

      “他找我要錢,一張嘴就100萬,說不給就收拾我。”

      “他吹牛呢?哥你甭怕!他還能把你咋地?”張海波的聲音瞬間提了點勁。

      “不是吹牛,他話里的意思,不像是嚇唬我。”史連發(fā)急道,“兄弟,你幫哥跟他打個招呼,讓他別來找我了。你們都是江湖人,你說話他興許能聽。”

      “行!你把他電話給我,我給他打過去。多大點事兒,一個小孩兒而已。”張海波滿不在乎地說。

      拿到號碼,張海波立刻撥通了大李小子的電話:“喂,李玉良是吧?”

      “你誰啊?”

      “我是你波哥!張海波!咋地,不認識了?”

      “你還敢給我打電話?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放你娘的屁!誰死了你也死不了!”張海波罵道。

      “別罵了,說吧,找我啥事兒?”

      “我告訴你,李玉良,史連發(fā)是我大哥,你不準再找他麻煩!再找他,我收拾你!”

      “波哥?”大李小子冷笑,“你在哪兒呢?”

      “咋地,想找我?我在金海灘!有種你過來!”

      “金海灘?這地方我熟啊。當年你就是這么跟我叫板的,咋地,這地方還沒黃?”

      “你敢這么跟我說話?”

      “張海波,別給臉不要臉。”大李小子的語氣沉了下來,“我再給史連發(fā)一天時間,明天錢不到位,不光他,連你我一起收拾!你以為小賢還活著呢?他不在了,你們這幫人,誰也別想管我!”

      “你他媽敢!”張海波氣得渾身發(fā)抖,對著電話喊,“你在哪兒?我找你去!”

      “我在二道楊浦大街,隨時等你。”大李小子掛了電話。

      張海波氣得直拍桌子,沖身邊人喊:“給我再拿一板來!” 金海灘的經(jīng)理是后來新找的,趕緊勸他:“波哥,別整了,你今天都整好幾板了!”

      “少廢話!放這兒!”張海波眼睛都紅了。他吸完毒品,又灌了幾口酒,精神頭反倒上來了,嘴里嘟囔著:“我收拾他去!”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現(xiàn)在啥也不是——沒兄弟,沒家伙,根本沒法跟大李小子抗衡。他只能硬著頭皮,給二道的霍忠賢打了電話:“三哥,幫個忙。”

      “海波啊,咋了?”

      “大李小子回來了,找史連發(fā)要100萬,還威脅要收拾他。我答應(yīng)幫史連發(fā)擺平,可我這邊沒兄弟,你幫我出點人,找?guī)讉€小兄弟,我?guī)ш犎ジ伤 ?/p>

      霍忠賢猶豫了:“海波啊,這事兒……”

      “三哥,你有啥顧慮?”

      “不是顧慮,是三哥這邊也沒兄弟了。”霍忠賢嘆道,“我現(xiàn)在不混江湖了,就做點小買賣,在楊浦大街收點保護費糊口。寶民也自立門戶了,我真沒人能給你找。海波,這忙我?guī)筒簧习 !?/p>

      “行,我知道了。”張海波掛了電話,心里更涼了。他答應(yīng)了史連發(fā),不能食言,骨子里的那點血性還在。思來想去,他只能找現(xiàn)在長春最風光的趙三。

      “三哥,我是海波。”

      “哎喲,海波!最近挺好?”趙三的語氣格外熱情,“三哥現(xiàn)在是長春一把大哥,日子過得舒坦著呢。有啥事兒盡管說,以前你也沒少幫三哥,能辦的我肯定幫!”

      “三哥,真有事兒求你。李玉良,就是大李小子,回來了,找史連發(fā)要100萬,不給就收拾他。史連發(fā)找我?guī)兔Γ蚁胱屇銕椭鴶[一下。”

      “大李小子回來了?”趙三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這小子是個渾人,沒什么江湖道義,不好對付。海波,你咋跟他扯上關(guān)系了?”

      “我不能怕他!當年賢哥在的時候我不怕,現(xiàn)在也不怕!”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趙三笑了笑,“你覺得三哥會怕他?我現(xiàn)在在長春,誰不怵我?他就是當年我手下的一個小老弟而已。這樣,海波,你別管了,三哥憑面子跟他說一聲,讓他別找史連發(fā)的麻煩。咱大伙兒相安無事,他漂泊在外這么多年,回來也不容易。”

      “行!三哥,只要他不找史連發(fā)的麻煩,我聽你的。”

      “放心吧,包在三哥身上,一句話的事兒。”趙三拍著胸脯保證。

      掛了電話,身邊的黃強忍不住問:“三哥,李玉良不好惹,這事兒……”

      趙三瞇著眼笑了:“黃強,你覺得大李小子在長春算個啥?”

      “挺有名的,一提八里鋪李玉良,沒人不知道。”

      “我要是幫海波把這事兒擺平了,你說是不是能立威?”趙三的算盤打得精,“我剛當一把大哥,正好借這事兒讓全長春都知道,我的面子不好使!”

      “三哥,這事兒得謹慎。”

      “不用謹慎。”趙三擺擺手,“給我找他以前的電話號碼,我給他打過去問問情況。”

      趙三拿起電話撥了過去,李玉良接通后不耐煩地問:“喂,誰呀?”

      “我是你紅林三哥,最近挺好吧,玉良?”

      “誰?紅林三哥?紅林是誰?”

      “我,趙三!你三哥!”

      “趙三啊,咋了?”

      “你這小子怎么說話呢?一日是大哥,終身是大哥,叫聲三哥就這么難?還直呼我趙三,你也配?”

      “你跟誰倆嚷嚷呢趙三?我是不是給你臉了?你知道我回來了?嫌我沒找你?”

      “三哥不跟你扯別的,就問你,是不是找史連發(fā)了?”

      “找了!咋地?”

      “旭東進去了,海波護著史連發(fā),特意給我打電話讓我來擺這事。我尋思咱倆以前關(guān)系不錯,就不收拾你了,別再找史連發(fā)麻煩,聽見沒?三哥這是給你面子!”

      “趙三,你這面子我不稀罕。這錢誰說話都不好使,100萬不給,別說史連發(fā),連你我一起收拾!我這兩天沒功夫搭理你,等我解決完史連發(fā),下一步就找你!你現(xiàn)在不是有錢了嗎?不是成大哥了嗎?看我找不找你就完了!”

      “李玉良,你真覺得我趙三還跟以前一樣,任你打罵欺負?當年你去我局上拿了15萬,你當我一點兒沒變?”

      “你變又能咋地?你除了會打牌、變牌,還會干啥?廢物一個!”

      “你再罵我一句試試!”

      “我就罵你了!趙三,你就是個嘚!”

      “李玉良,你等著!我趙三要是不找你,我就是你養(yǎng)的!看你能囂張到什么時候!”

      “你知道在哪兒找我不?啥時候來?”

      “你在哪兒?”

      “我在楊浦大街,你來之前吱一聲,我下樓等你!”

      “我趙三就這么讓你瞧不起?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過來給我道歉服軟,這事兒就算了。你要是再嘴硬,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趙三,我不是瞧不起你,是你在我眼里連屁都算不上!你除了出賣兄弟、給人燉王八湯、利用別人,就會耍牌作弊,還敢當一把大哥?長春是沒人了嗎?”

      “李玉良,我不扒你皮,我就是你養(yǎng)的!”趙三氣得咬牙切齒,“啪”地掛了電話,高聲喊:“王志!王志!”

      王志從門外進來:“姐夫。”

      “張強、紅武、來遠!都過來!”趙三接連召喚,眾人迅速聚到跟前,“三哥,咋了?”

      “一會兒跟我聯(lián)合張海波,去二道楊浦大街,找大李小子李玉良!”趙三雙眼通紅,“把他皮給我扒了!他居然說我就會做王八湯!”

      “行!三哥,咱啥時候走?”眾人齊聲應(yīng)道。

      “先給海波打個電話!”趙三拿起電話撥了出去,“喂,海波。”

      “三哥。”

      “這事兒三哥應(yīng)下了,你不用管了。愿意跟我一起去就來,不愿意去,三哥一個人也能收拾他!這小子太猖狂了,跟我說話沒大沒小,必須收拾!”

      “三哥,你咋氣成這樣?”

      “別管了!你要是來,就趕緊到我局上來,他在楊浦大街,咱過去直接揍他,我這邊兄弟都現(xiàn)成的。”

      “我必須去!這事兒因我而起。我馬上過去,你在局上等著?”

      “對,我在局上,你快點來。”

      掛了電話,張海波從吧臺底下拽出一把小五十四——這是當年小賢給他的,這么多年一直沒舍得扔,藏著對小賢的念想。他“咔嚓”上膛,把槍別在后腰,瞬間多了幾分當年的氣勢,轉(zhuǎn)身就從金海灘出發(fā),直奔桃源路趙三的局上。

      此時趙三已經(jīng)召集了一眾兄弟,他在長春的勢力不容小覷,真要攏人,輕輕松松就能湊出百十來號,是繼小賢、大慶、梁旭東之后最拔尖的江湖勢力。而大李小子剛回長春,根基未穩(wěn),對當下的局勢一無所知,還敢如此囂張,純屬不知天高地厚。

      張海波一到,就看見趙三的兄弟們已經(jīng)在門口列隊待命,王志、左洪武等人端著五連發(fā),底下二三十個兄弟也都拎著大砍、戰(zhàn)刀,整裝待發(fā)。

      “三哥,給你添麻煩了。”張海波走進屋說。

      趙三看著他,心里直發(fā)酸——眼前的張海波,和當年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小伙判若兩人。他拉過張海波的胳膊,把他拽到一邊:“海波,沒外人,三哥說你兩句,你別不愛聽。我知道你想小賢,但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能這么糟蹋自己。小賢沒剩下幾個兄弟了,能讓三哥佩服的更是沒幾個,你看看你這頭發(fā),也不剪剪,以前那短頭發(fā)多精神,現(xiàn)在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三哥,你別管我了。我現(xiàn)在活一天算一天,有時候心里真受不了。”張海波聲音沙啞。

      “唉,那行吧。要不你別去了,我這些兄弟夠用了。”

      “三哥說的啥話!我為啥不能去?走!”張海波態(tài)度堅決,趙三知道攔不住,只能點頭同意。

      張海波看向門口的兄弟們:“各位兄弟,波哥不是外人。當年我跟著賢哥南征北戰(zhàn),東拼西殺。要是各位還拿我當哥們、當小哥,就讓我挑這個頭,我絕對不給三哥添麻煩。”

      趙三見狀,順勢說道:“海波,你放心!這事兒因你而起,三哥給你面子。既然你想出這個頭,那這些兄弟就全歸你調(diào)配,大伙兒都聽好了,跟著波哥,聽波哥指揮!”

      “好!聽波哥的!走!”眾人齊聲響應(yīng)。

      張海波領(lǐng)著三四十個兄弟,氣勢洶洶地從桃源路出發(fā)。他一直開著當年那輛奧迪100——這些年他早已沒錢換車。隊伍剛到楊浦大街中心,張海波就撥通了大李小子的電話:“李玉良,我張海波,我到了,你在哪兒?”

      “張海波?趙三來了沒?”

      “你別管趙三來沒來,趕緊出來!”

      “行,你等著!”

      掛了電話,丁百合急忙勸道:“哥,張海波可不是鬧著玩的,當年跟著小賢的時候老猛了,咱還下去嗎?”

      “下去瞅瞅情況。”大李小子沉聲道,“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跑。小賢都沒了,他手下這幫兄弟未必還像以前那么好使。真打不過,大不了先跑,過后再找他算賬!走!”

      五個人從床底下拽出五連發(fā),一人一把,大李小子腰上還額外別了把五十四,匆匆下樓。此時張海波的隊伍已經(jīng)下車,三十多號人拎著家伙站在路邊,五連發(fā)、大砍、戰(zhàn)刀擺得整整齊齊,過往老百姓見了都繞著走——那時候的江湖人,在大馬路上亮家伙根本不避人。

      雙方相距一百多米時,王志率先喊道:“波哥,來了!在那邊!”

      張海波回頭一看,一眼就認出了李玉良,朝兄弟們揮了揮手:“走,過去看看!”他帶頭往前走,三十多號兄弟緊隨其后,浩浩蕩蕩地朝大李小子一行人逼近。

      “小哥,他們過來了!”丁百合緊張地說。

      “別慌,先看看情況。”大李小子暗中給兄弟們使了個眼色,低聲吩咐,“一會兒我說完話就開打,別給他們反應(yīng)機會!”

      雙方站定,相距二三十米。張海波長發(fā)披肩,整個人透著一股頹廢勁兒,和當年的“九指戰(zhàn)神”判若兩人。他盯著大李小子,沉聲道:“李玉良,都是長春的,我知道你這些年在外不容易,好不容易回來了,不該找史連發(fā)叫囂。今天我來,也不想打你,你給史連發(fā)大哥道個歉,承諾以后不再找他麻煩,你愿意怎么混就怎么混,我不管。但你要是不答應(yīng),今天你別想出這楊浦大街,我在二道就給你滅了!”

      大李小子假裝服軟,臉上堆起假笑:“行,海波,我給你面子。我同意,以后不找史連發(fā)了,你也別為難我了,你們?nèi)硕啵液ε隆!?/p>

      張海波見他服軟,便放下了舉著的槍:“知道錯就行。”

      “我知道錯了,海波。”大李小子突然臉色一沉,朝兄弟們吼道,“百合,打!”

      這一聲喊猝不及防,張海波等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大李小子的五連發(fā)就已經(jīng)響了。他原本瞄準的是王志,卻因為手法偏差,打中了王志身邊的黃強。黃強肩膀中槍,“哎呀”一聲栽倒在地:“志哥!”

      丁百合、吳占江等人緊隨其后開槍,張海波這邊瞬間倒下五六個人。大李小子一伙人確實敢打敢拼,又是突然襲擊,三十多號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往后退——大馬路上毫無掩體,根本沒法還手。

      危急時刻,張海波當年的本事全顯出來了。即便頹廢多年,他的槍法和身手依舊在線。他迅速掏出后腰的小五十四,瞄準沖在最前面的王興勝——這家伙拿著五連發(fā),跑得比大李小子還快,正往前猛沖。

      “砰!”一槍正中王興勝的右胳膊,五連發(fā)“哐當”一聲飛了出去。沒等王興勝倒地,張海波又補了一槍,正中他的腿,王興勝“咕咚”一聲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大李小子見狀,邊往后躲邊回頭開槍,下手又狠又快。張海波側(cè)身躲過一槍,反手又是一瞄,憑著多年的手感“砰”地一槍,打中了吳占江的肩胛骨,子彈直接貫穿,從后背竄了出去。吳占江慘叫一聲:“小哥!”當場栽倒。

      “趕緊跑!別打了!”大李小子見兩分鐘內(nèi)倒下兩個兄弟,急忙喊道。于遠航也急了:“哥,打不了了,趕緊走!”

      大李小子體格大、力氣足,一把背起受傷的吳占江;丁百合和于遠航抬著王興勝,順著路邊的胡同就往里跑。當年的楊浦大街胡同縱橫交錯,七拐八繞,就算是本地人進去都容易迷路,更別說張海波他們這些外人。

      張海波帶著兄弟們沖了過來,王志等人端著五連發(fā)往胡同里開了兩槍,追到胡同口卻徹底懵了——里面岔路縱橫,根本不知道大李小子一伙人往哪個方向跑了。

      張海波當機立斷:“別找了!先把受傷的兄弟送醫(yī)院,回頭再收拾他!”

      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往外走。這次沖突,張海波這邊有七個兄弟受傷。其實他們原本有機會追上大李小子一伙人,只是一開始沒想著下死手,否則憑借人數(shù)優(yōu)勢,絕對能把對方拿下。

      見大李小子一伙人跑沒影了,再瞅身邊七八個受傷的兄弟,張海波當機立斷:“別追了!先送兄弟們?nèi)メt(yī)院,救人要緊!”

      眾人趕緊抬著受傷的兄弟往車上挪,匆匆往市醫(yī)院趕。路上,張海波給趙三打了個電話:“三哥。”

      “海波,咋樣?順利不?”

      “挺順利,把大李小子打跑了!”

      “打跑了?就他們幾個人?這么快?”

      “就五個,被咱放倒倆!”

      “咱這邊兄弟受傷沒?”趙三急忙問。

      “傷了七八個,這李玉良不按套路來,沒等咱準備好就突然開槍了。”

      “他就這德行,成不了大事。兄弟們傷得重不?”

      “就黃強傷得重,打肩膀上了。”

      “行,你們先往醫(yī)院送,我這就過去等你們。別著急,回頭再找他算賬!”

      掛了電話,眾人很快趕到市醫(yī)院,趕緊把受傷的兄弟送進搶救室。趙三也隨后趕到,沒受傷的兄弟都在走廊里等著。他走過來問:“都誰受傷了?”

      魏來遠上前回話:“三哥,都是我底下的小兄弟,他們站在前頭,沒反應(yīng)過來。李玉良開槍太快,上來就打!”

      “你們幾個沒受傷吧?”

      “我們沒事,就黃強肩膀中了一槍。”

      “李玉良他們呢?海波說放倒倆,人呢?”

      “我們追了,可里邊胡同太多,岔路也雜,沒找著他們往哪個方向跑了。”

      趙三轉(zhuǎn)頭喊:“奎燕!”

      “三哥。”劉奎燕應(yīng)聲上前。

      “你跟吳立新、黨立,帶人搜遍整個長春,重點盯緊二道,挨家醫(yī)院、小診所查!”趙三眼神凌厲,“找到他們,接著收拾,必須打服他!”

      張海波上前一步:“三哥,我去吧。他們?nèi)ゲ蝗缥矣薪?jīng)驗。”

      “你去?”趙三挑眉。

      “對,我親自帶隊。”

      趙三沒再多說,點頭應(yīng)允。張海波一揮手,提著五十四率先往外走,身后跟著魏來遠、劉奎燕、吳立新、黨立四位大將,再加上七八個小老弟,分乘四輛車,從南關(guān)直奔二道。

      到了二道,眾人從楊浦大街周邊開始排查,挨家診所、小醫(yī)院搜。前兩三家,張海波都是直接提槍進屋,大夫嚇得渾身哆嗦:“你……你們找誰?”

      “奎燕,進去看看!”

      “好嘞波哥!”劉奎燕進屋挨個病房查看,出來后搖頭:“波哥,沒有!”

      張海波指著大夫警告:“我跟你說,要是有五個小子,倆受傷、仨沒傷的來這兒就診,你敢留他們,我就過來收拾你!聽見沒?”

      “聽見了!聽見了!”大夫嚇得話都不利索了。

      連續(xù)查了幾家都沒線索,劉奎燕提議:“波哥,這么搜太慢了,要不咱們分開找?”

      “行,但一伙人至少留五六個人,別分太散,人少容易吃虧。”張海波安排道,“分三路,我?guī)膫€兄弟,你們倆各帶一伙,分頭排查。”

      三伙人隨即分開行動,魏來遠和劉奎燕的兩伙人查了半天都沒收獲,唯獨張海波帶隊往八里鋪方向找時,有了意外發(fā)現(xiàn)。

      張海波一行來到一家中醫(yī)診所附近,先停在斜對面的小診所門口。他下車直奔診所:“大夫!”

      大夫迎出來:“你們找誰啊?”

      “有沒有五個小子來這兒?倆受傷的,槍打的。”

      “沒有,你們可以進去看看。”

      眾人在小診所里搜了一圈,確實沒人。而斜對面中醫(yī)診所的老大夫,是八里鋪本地人,打小就認識大李小子,知道他好打架。剛才看見張海波一行人提槍過來,立刻跑進屋里喊:“小子!小子!”

      大李小子正守著剛包扎完的王興勝和吳占江——兩人都是貫穿傷,剛纏好紗布。他抬頭問:“咋了老李?”

      “對面來了五六個小子,都帶槍,是不是找你們的?”

      “在哪兒?”大李小子趕緊跑到窗戶邊,一眼就看見張海波的人,急忙喊:“百合!百合!”

      “哥,咋了?”

      “趕緊走!張海波來了!你這兒有后門沒?”

      “有后門,但倆受傷的兄弟咋弄?”

      “別管了!”老大夫急中生智,“你們?nèi)ノ液笤簬旆慷阒 ?/p>

      “庫房安全嗎?”

      “放心!我?guī)旆坷锶撬幉模麄儾灰欢苷业健?欤 ?/p>

      眾人趕緊扶著受傷的王興勝和吳占江,跟著老大夫往后院庫房跑。庫房里有個梯子,幾人爬上二樓格子間藏好,老大夫隨后鎖上庫房門。

      剛鎖好門,張海波就帶著人闖了進來,掀開門簾厲聲問:“人呢?”

      “你們找啥人啊?”老大夫強裝鎮(zhèn)定。

      “張海波一揮手:“進去搜!”

      眾人進屋挨個病房查了一遍,出來回話:“波哥,沒有!”

      “沒有?”張海波掃了一眼病房,“這兩張床的被窩還是熱的,人呢?”

      “是兩個感冒打點滴的,家里有事提前走了。”老大夫硬著頭皮解釋。

      “叫啥名?”

      “我……我沒問。”

      “你騙我?”張海波掏出五十四頂在老大夫腦袋上,“把門打開!”他指著后院方向。

      “那是我放藥材的庫房……”

      “少廢話,打開!”

      老大夫沒辦法,只能打開庫房門。后院有兩個倉庫,堆滿了藥材,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嗆得人直捂鼻子。張海波仔細查看地面,想找血跡——他斷定受傷的人跑不遠,肯定會留下痕跡。可他不知道,大李小子幾人傷口已經(jīng)包扎嚴實,根本沒漏血。

      查了半天沒發(fā)現(xiàn)異常,張海波收回槍警告:“記住,要是他們來這兒,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敢收留他們,我饒不了你!”

      “聽見了!聽見了!”老大夫嚇得腿都軟了。

      庫房二樓的大李小子幾人,躲在黑暗里大氣不敢出,眼睜睜看著張海波帶人離開,渾身都嚇出了冷汗。

      張海波一行與魏來遠、劉奎燕匯合后,一無所獲地返回醫(yī)院。此時趙三的兄弟們包扎得差不多了,他迎上來問:“咋樣,海波?”

      “沒找著。”

      “沒找著就先算了,估計他是嚇著了。回頭我再給他打個電話。”趙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海波,這事兒麻煩你了。回去有啥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三哥肯定幫你。”

      “謝謝三哥。”張海波拱了拱手,帶著人回了金海灘。趙三的人有的住院休養(yǎng),有的回了局上,大伙兒都沒把這事兒太放在心上。

      另一邊,大李小子再也不敢去醫(yī)院,帶著兄弟們回了住處。老大夫每天偷偷上門送藥、換藥、打消炎針,幫他們處理傷口。經(jīng)此一嚇,大李小子暫時打消了在長春立棍的念頭,但他骨子里的偏激勁兒又上來了:“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活!”

      他轉(zhuǎn)頭喊:“百合!”

      “哥。”

      “今晚跟我出去辦點事,咱琢磨琢磨張海波。”

      丁百合嚇了一跳:“哥,張海波身手好、槍法準,琢磨他不是扯淡嗎?”

      “再厲害不也是倆肩膀扛一個腦袋?”大李小子眼神陰狠,“你要是不敢去,我自己去。”

      “不是,哥,我就是問問……”

      “你在家守著吧,不用你去。”大李小子擺了擺手。他知道丁百合不如吳占江敢打敢拼,可吳占江受傷躺床上,根本動不了。

      他囑咐兄弟們在家照顧傷員,沉聲道:“小哥出去辦件事,辦成了,咱在長春就能立棍了。”說完,他獨自一人出發(fā),身上揣著一把五連發(fā)、一把五十四,開著用運哥給的錢買的無牌二手藍鳥,直奔金海灘——他打算先除掉張海波。

      可他在金海灘門口蹲了一晚上,壓根沒等到下手的機會——張海波全程沒出屋,吃住都在金海灘里。大李小子明白,這么蹲下去容易暴露,于是給運哥打了個電話:“哥,你那兒有可靠的人嗎?”

      “要可靠人干啥?”

      “你給我找一個,讓他到南關(guān)區(qū)民康路找我,具體事兒見面說。”

      “行,你等著。”

      沒多久,運哥派了個21歲的小伙子過來,姓王叫王聰。王聰上車后恭恭敬敬地喊:“小哥。”

      “聽過張海波沒?”

      “聽過,南關(guān)的波哥。”

      “他就擱金海灘里,我沒法進去。你替我盯著他,”大李小子掏出2000塊錢遞過去,“他一米八左右,微胖,圓臉,頭發(fā)過耳朵。你天天去金海灘盯著,看他什么時候單獨出來,或者身邊沒人的時候,給我打電話。里面的花銷都算我的,事成之后還有重賞!”

      王聰接過錢眼睛一亮:“哥,你放心,這事兒我肯定辦好!”

      王聰下車后直接進了金海灘。此時的金海灘早已不復當年盛況,每天也就十幾二十桌客人,再也沒有小賢在時排隊爆滿的景象。他每天晚上七點來鐘就到,點一杯啤酒、一碟花生米,就坐在角落盯著。

      第一天他就認出了張海波——圓臉、長頭發(fā),成天披件皮夾克坐在一樓。接下來兩天,他一直暗中觀察,沒發(fā)現(xiàn)什么機會。直到第三天晚上八點多,王聰注意到,張海波喝多后,在屋里偷偷吸了一次毒品。

      更巧的是,當天晚上金海灘里兩伙人因為一個女人吵了起來:“沒看見她陪我嗎?瞎嘚瑟啥!”

      “陪你咋了?她該陪我才對!”

      兩人互相推搡、辱罵,動靜越來越大。張海波在旁邊聽見了,抬頭呵斥:“干啥呢!”

      那兩人轉(zhuǎn)頭瞪他:“你誰啊?”

      張海波起身走過去,一把薅住其中一人的脖領(lǐng)子:“哥們兒,要干仗出去干,金海灘不是你們?nèi)鲆暗牡胤剑 ?/p>

      旁邊的安保趕緊上前:“波哥,這點小事我來處理!”

      “不用。”張海波瞥了那兩人一眼,“不服氣?”

      其中一人見他氣場十足,頓時慫了;另一人卻嘴硬:“啥服不服的,我們來捧場還不讓說話了?”

      “撕巴你咋地?”張海波拽著兩人往外拖,“都給我出去!”

      圍觀的客人都跟著走到門口看熱鬧,王聰也跟在后面。張海波把兩人推到門外,冷聲道:“記住,這是以前賢哥的場子,別在這兒鬧事!”

      那嘴硬的小子嗤笑一聲:“小賢?早死了!人都沒了,還拿他說事?”

      “你再說一遍!”張海波上去就給了他一巴掌。

      “行,你厲害!我們走!”那小子帶著同伴灰溜溜地跑了。

      張海波沒當回事,轉(zhuǎn)身回屋繼續(xù)喝酒。可他沒注意到,這一切都被王聰看在眼里,一場針對他的陰謀,正在悄然醞釀。

      誰都沒料到,被張海波扇了一巴掌的那小子,剛跑出去就掏出電話撥了出去:“喂,大驢子,我是你五哥。”

      “五哥呀,擱哪兒呢?”

      “我在南關(guān)金海灘呢!你說我點兒背不背?喝口酒讓人扇了個嘴巴子!”

      “啥?在南關(guān)誰敢打你?”

      “不認識,長得嘚兒呵的,一米八來個兒,長毛八叉的。二話不說上來就給我一巴掌,你趕緊帶點兄弟過來!我五哥還能怕他?”

      “行,五哥你等著,我馬上到!”

      電話一掛,這“大驢子”可不是什么像樣的社會人,就是南關(guān)光伏路一帶剛?cè)氲赖男〉仄Γ瑤е甙藗€兄弟靠耍橫混飯吃,二十八九歲,總想著出人頭地。他離民康路不遠,帶著兄弟們騎上摩托,叮叮當當就往金海灘趕。

      到了金海灘門口,五哥正等在那兒,一揮手:“驢子!”

      “五哥,人呢?”

      “擱屋里喝酒呢,瞅那樣就是個酒蒙子,混得啥也不是!”

      “喊他出來干他!”

      這一切全被躲在一旁的王聰看在眼里,他琢磨著這或許是個機會,立刻撥通了大李小子的電話:“小哥,是我。”

      “小聰?有情況了?”

      “張海波跟人干起來了!剛才在屋里有人想抽煙,他給攔住了,那小子就找人來報復他,現(xiàn)在門口來了十多個社會人,看樣子要收拾他。”

      “才十多個?不夠他打的。”大李小子沉吟道。

      “哥,你不是讓我他一出來就告訴你嗎?這情況我得跟你說一聲。”

      “行,我過去瞅一眼,你接著盯著。”

      掛了電話,大李小子對屋里的兄弟們說:“你們擱家待著,我出去辦點事。”丁百合沒敢多問,眼睜睜看著他一個人出門。這次他連五連發(fā)都沒帶,只揣了把手槍——原本沒把這當回事,就想過去看看情況。

      大李小子開著那輛無牌藍鳥,很快就到了民康路。另一邊,五哥已經(jīng)闖進了金海灘,此時張海波喝得酩酊大醉,正趴在桌子上。五哥往他跟前一站:“咋的?你不是敢扇我嘴巴子嗎?有種出來!我兄弟來了,咱到門口嘮嘮!”

      “趕緊滾!”張海波頭都沒抬,“我懶得跟你們一般見識。”

      “你不敢出來是吧?就知道裝!”五哥不依不饒。

      張海波猛地抬起頭,眼睛一瞪:“你再說一遍?”

      “我兄弟就在門口,你敢出來嗎?”

      張海波“噌”地站起來,一把薅住五哥的脖領(lǐng)子:“走!出去看看誰這么大能耐!”

      他拽著五哥,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走。剛出金海灘正門,正巧大李小子也到了,車停在馬路對面,離張海波也就二十米遠。夜色里車來車往,沒人注意到這輛不起眼的藍鳥。

      大李小子一眼就看見喝得腳步踉蹌的張海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邊張海波叉著腰喊:“誰找我?站出來!”

      大驢子一看見張海波,當場就嚇傻了——他是二林子遠房小弟的小弟,別說見張海波,連二林子都沒見過幾次,但張海波的名號早就如雷貫耳。他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波……波哥。”

      “你是誰?”

      “哥,我錯了!我不該來!”大驢子一邊說,一邊扇自己嘴巴子,“波哥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我這就滾!”

      “滾!以后別再讓我看見你們!”張海波呵斥道。

      大驢子帶著兄弟們屁滾尿流地跑了,五哥也傻眼了,沒想到自己找的人這么不經(jīng)嚇,只能灰溜溜地跟著跑了。張海波轉(zhuǎn)身對著身后的三個保安叮囑:“以后盯緊點,再敢讓這種酒蒙子進來搗亂,直接告訴他們我是誰,別麻煩我出來。”

      “放心吧波哥!以后肯定攔著!”保安們連聲應(yīng)道。

      就在這時,馬路對面的大李小子緩緩發(fā)動汽車,把副駕駛的玻璃降了下來,手里的五十四已經(jīng)上膛,穩(wěn)穩(wěn)瞄準了張海波的后背。他踩著油門,汽車慢慢往前挪,距離張海波越來越近。

      一個保安察覺到不對勁:“這車咋開這么慢?”

      張海波下意識地回頭,話還沒說出口,大李小子的車已經(jīng)開到他跟前。“哐哐哐!”三槍接連響起,全打在張海波的胸口上。此時兩車相距不過三四米,五十四的威力十足,子彈瞬間穿透了他的身體。

      大李小子一腳油門踩到底,汽車“刺啦”一聲竄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保安們徹底懵了,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撲上前大喊:“波哥!波哥!”

      其中一個保安慌忙撥打120:“快!120!南關(guān)區(qū)金海灘門口!有人中槍了!是我們老板!”

      沒等120趕到,張海波嘴里的鮮血就汩汩往外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三槍全打在要害上,一槍正中心臟——五十四的子彈打進去是個小眼,在體內(nèi)旋轉(zhuǎn)攪動后,從后背穿出來就是個大窟窿,心臟直接被打碎,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120趕到后,醫(yī)生只看了一眼就搖了搖頭:“沒救了,抬走吧。”

      一代戰(zhàn)神,小賢最得力的兄弟張海波,就這么窩囊地死在了自家門口,甚至沒能來得及還手。而大李小子開著車直奔二道,全程面不改色,絲毫沒有害怕。

      金海灘的保安趕緊給趙三打電話:“喂,紅林三哥嗎?”

      “你哪位?海波呢?”

      “三哥,波哥沒了!”

      “啥?海波沒了?咋沒的?”趙三的聲音陡然提高。

      “就在金海灘門口,一輛藍鳥車開過去,給波哥打了三槍,波哥當場就不行了!”

      “我馬上到!是不是市醫(yī)院?”

      趙三雖然嘴上著急,但行動卻依舊沉穩(wěn)。他帶著黃強、左洪武等人趕往醫(yī)院,進了停尸間,看到張海波鐵青的臉、圓睜的雙眼和沒合上的嘴,心里毫無波瀾——在他眼里,張海波早已是沒價值的人。

      左洪武忍不住說:“三哥,咱得找大李小子報仇啊!”

      “報仇?報什么仇?”趙三冷冷地說,“咱剛站穩(wěn)腳跟,現(xiàn)在要的是穩(wěn)定,是掙錢。為一個不相干、沒價值的人報仇,有啥用?誰會感謝咱們?”

      “可他以前也是咱哥們……”

      “他活著我能幫他,死了就沒用了。”趙三打斷他,“這事兒到此為止,任何人不準往外說,尤其是方片兒。咱報個警,裝啥也不知道就行。”

      說完,趙三轉(zhuǎn)身就走。回到桃源路的局上,他撥通了110:“喂,我舉報,李玉良在南關(guān)區(qū)民康路金海灘門口打死了張海波……哦,已經(jīng)有人報過了?那行,我就不重復了。”

      黃強問:“三哥,不找認識的關(guān)系打個招呼嗎?”

      “我才不管這些閑事。”趙三靠在椅子上,“大李小子恨我也好,不恨我也罷,都跟我沒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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