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哐當!”
一聲刺耳的鐵錘撞擊聲劃破了林家大宅午后的寧靜。
林老爺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后院那個滿身油污的兒子,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倒是大小姐林書玉先開了口,聲音尖利又刻?。骸暗鷦e氣了,跟一個瘋子有什么好計較的!他這是要把咱們家最后一點家底都燒成廢鐵??!”
院子里,二少爺林書拙頭也不抬,仿佛沒聽見,只是默默地將一塊剛熔好的、丑陋不堪的鐵疙瘩扔進了角落的土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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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故事發生在清末民初,那是個風雨飄搖的年代。
城頭變幻大王旗,今天還是前清的龍旗,明天就可能掛上五色旗,過幾天說不定又是哪個軍閥自個兒設計的旗子。
對于徽州府城里的綢緞大戶林家來說,這日子就像走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林家家主林老爺,名叫林正德,是個精明了一輩子的生意人。
他從一個小小的學徒做起,硬是把“林氏綢莊”做成了徽州府數一數二的大字號。
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大兒子林書文,讀過新式學堂,為人穩重,早早地就跟著父親打理生意,是林正德眼里板上釘釘的接班人。
女兒林書玉,模樣俊俏,嘴巴也厲害,許配給了城里的另一戶殷實人家,只等時局稍穩就出嫁。
唯獨這個二兒子林書拙,是林正德一輩子的心病。
這孩子打小就顯得有些“拙”,不愛讀書,也不喜算賬,整天就愛搗鼓些沒用的東西。
年歲漸長,這毛病非但沒改,反而變本加厲。
不知從哪天起,他竟在寬敞的后院里自己砌了個土爐子,擺上風箱和鐵砧,做起了鐵匠的營生。
要是他打些農具、鐵器,哪怕是自己學門手藝,林正德或許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林書拙做的,是全家人都看不懂的怪事。
他隔三差五就從賬房那領走金條銀元,不是小數目,一領就是好幾根金條,或是沉甸甸的一袋子大洋。
然后,他就把這些黃澄澄、白花花的硬通貨,扔進那燒得通紅的爐子里熔成一團。
更讓人氣憤的是,他不是在煉金提純,而是在做著相反的事。
他會把熔化的金銀和著一堆廉價的鐵水攪合在一起,再用大錘反復捶打,最后外面裹上一層厚厚的鐵殼,淬火、做舊,直到那金貴的內核被一層又丑又厚的鐵疙瘩完全包裹,看起來就像一塊從哪個廢棄工地上撿來的廢鐵。
做完這一切,他便隨手將這“杰作”扔到院子角落的土堆里,任其日曬雨淋,慢慢生銹。
久而久之,那角落里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奇形怪狀的鐵疙瘩,與林家精致的亭臺樓閣格格不入。
這天下午,林書玉回娘家,剛進后院就聞到一股嗆人的煤煙味,伴隨著“叮叮當當”的噪音。
她循聲望去,只見自己的親弟弟林書拙赤著上身,只穿了條粗布褲子,渾身上下黑一塊黃一塊,汗水順著他結實的脊背往下淌,在煤灰上沖出道道溝壑。
他正專注地掄著大錘,錘下的鐵塊被砸得火星四濺。
“你又在發什么瘋!”林書玉捏著手絹,掩住口鼻,滿臉的嫌惡,“二弟,你看看你這副樣子,哪點像個少爺?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家后院養了個打鐵的叫花子!”
林書拙像是沒聽見,只是換了個角度,繼續捶打。
他的動作很有節奏,沉重的大錘在他手里仿佛沒有重量。
林書玉見他不理睬,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把爹給你的金條又拿去燒了?那可是爹準備用來給我們辦嫁妝、給家里留后路的!你這個敗家子,是不是要把林家徹底敗光了才甘心?”
林書拙終于停下了動作,他用臟兮兮的手背抹了把臉,沖姐姐憨憨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姐,這東西有用。”
“有用?有什么用?”林書玉氣得直跺腳,“能吃還是能穿?這一堆破銅爛鐵,送給收廢品的都嫌占地方!你真是鬼迷心竅了!”
她說完,拂袖而去,再也不想看這個“神經病”弟弟一眼。
她得趕緊去向父親告狀,不能再讓他這么胡鬧下去了。
林書拙看著姐姐怒氣沖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低下頭,看著錘下那塊已經初具丑陋雛形的鐵疙瘩,眼神里閃過一絲無人能懂的復雜光芒。
家里沒人能理解他,但他必須這么做。
從那些來往于上海、南京的客商口中,他聽到了越來越多令人不安的消息。
晚飯時分,林家的氣氛壓抑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面。
林正德沉著一張臉坐在主位上,桌上的菜一口未動。
賬房先生下午已經戰戰兢兢地來報過賬了,這個月,林書拙又從賬上支走了一百兩黃金,那可是能在城里買下一座小宅子的巨款。
林書玉坐在旁邊,時不時地瞟一眼埋頭吃飯的林書拙,眼神里滿是鄙夷和不屑。
大哥林書文則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怎么開口。
“啪!”
林正德終究是沒忍住,一掌拍在桌上,碗筷都跳了起來。
“逆子!”他指著林書拙的鼻子,氣得聲音都在發顫,“你今天給我說清楚,你把那些金子弄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真的想看著我死不瞑目!”
林書拙抬起頭,嘴里還嚼著飯,含糊地說道:“爹,我拿去打鐵了?!?/strong>
“打鐵?打鐵!”林正德氣得笑了起來,“你打出什么寶貝了?你打出來的那些東西,連塊廢鐵都不如!我林正德精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你這么個蠢貨!我們林家是綢緞世家,書香門第,你偏偏要去學那下九流的鐵匠活,還把真金白銀往里填,你是要氣死我啊!”
大哥林書文見狀,趕緊打圓場:“爹,您消消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書拙,你也少說兩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喜歡打鐵,用些尋常鐵料就是了,何必動用家里的黃金?現在時局這么亂,黃金是硬通貨,是咱們家的保命錢,你怎么就不懂事呢?”
林書拙放下碗筷,看著自己的父親和兄長,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什么,但最后只是搖了搖頭,低聲說了一句:“你們不懂?!?/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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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字像一瓢油,瞬間澆旺了林正德的火氣。
“我們不懂?好,好一個我們不懂!”林正德站起身,在廳里來回踱步,“我看全天下就你林書拙最懂!你懂怎么把金子變成鐵,你懂怎么把家產敗光!我告訴你,從明天起,賬房不準再支給你一個銅板!你那些破爛,明天就給我叫人清出去賣了,能換回幾個錢是幾個錢!”
02
林書拙也站了起來,倔強地看著父親:“那些東西不能賣?!?/p>
“反了!你還敢頂嘴!”林正德順手抄起墻邊立著的雞毛撣子,就要往林書拙身上抽。
“老爺!使不得??!”林夫人和幾個下人連忙上前抱住他。
“爹!別打了!”林書文也趕緊攔在弟弟身前。
一片混亂中,林書拙只是靜靜地站著,看著眼前的一切,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此時此刻,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在這個家里,他已經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風暴的核心是他,可他自己,卻比誰都渴望平靜。
城里的風聲一天比一天緊。
北邊的軍隊和南邊的軍隊在省城外打了幾場仗,雖說還沒波及到徽州府,但城里已經人心惶惶。
有門路的富戶開始悄悄地把家產轉移到上海的租界,沒有門路的,也都在家里挖地窖、修密室,把金銀細軟藏起來。
林正德也感覺到了危險。
他斥巨資,請了最好的工匠,在自家書房最隱蔽的角落里,修建了一間機關重重的密室。
他計劃著,要把家里九成以上的金條、珠寶、古玩都放進去,只留下一部分活錢維持綢莊的運轉。
就在林老爺子緊鑼密鼓地為家族準備“諾亞方舟”的時候,城西的“錢氏布行”里,一場針對林家的陰謀也在悄然醞釀。
錢老板和林正德是幾十年的老對頭了。
早年間,兩人為了搶一筆絲綢生意結下梁子,這些年明爭暗斗,錢老板一直被林家壓著一頭,心里早就恨得牙癢癢。
這亂世,反倒讓他看到了機會。
一間昏暗的雅間里,錢老板正滿臉諂媚地給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倒酒。
這壯漢叫馬三爺,是盤踞在城外黃山腳下的一伙土匪的頭子,手底下有百十來號人和幾十條快槍,最近正愁著怎么干一票大的。
“馬三爺,您看,”錢老板攤開一張紙,上面赫然是林家大宅的詳細布局圖,“林正德這個老狐貍,一輩子的積蓄都在這宅子里。我的人親眼看見,他最近在書房里修密室,肯定是要把家底都藏進去。只要您帶人摸進去,這票買賣,足夠您和兄弟們逍遙好幾年了!”
馬三爺瞇著眼,用油膩的手指敲著桌子:“林家在城里也算有頭有臉,家丁護院不少吧?硬闖怕是不容易?!?/p>
錢老板嘿嘿一笑:“三爺放心,我都打聽清楚了。他家護院不過十來個,都是些看家護院的老弱,哪是您手下兄弟們的對手?到時候,我的人在城里接應,給您打開后門。事成之后,我不要金銀,只要您幫我個小忙?!?/p>
“說?!瘪R三爺吐出一個字。
“一把火,把他的綢莊和宅子都燒了。我要他林正德,一夜之間,變成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錢老板的眼里閃爍著怨毒的光芒。
馬三爺哈哈大笑,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好!就這么辦!等我搶光了林家,就讓他和你一樣,也嘗嘗當窮光蛋的滋味!”
一場滅頂之災,正悄無聲息地向林家逼近。
此時的林家人,還在為那個“敗家子”的荒唐行為而焦頭爛額。
密室終于完工了。
林正德親自檢查了機關,確認萬無一失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讓賬房把庫里所有的金條都清點出來,準備入庫封存。
可賬房先生捧著賬本,臉色煞白地來報:“老……老爺,庫里的金條……少了三分之一!”
“什么?”林正德如遭雷擊,“怎么會少?府里進了賊?”
賬房先生快要哭出來了:“不是……不是賊。賬上記著,都是……都是二少爺分批領走的?!?/strong>
林正德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他讓兩個家丁架著,怒不可遏地沖到后院。
林書拙此刻正哼著小曲,往一個剛成型的鐵疙瘩上澆水,看著它“刺啦”一聲冒出白煙。
“你這個逆子!”林正德的聲音嘶啞,充滿了絕望,“你把那些金條……你把那些保命錢……都燒了?”
林書拙看到父親這副模樣,愣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坦然承認:“是?!?/strong>
這個“是”字,徹底擊垮了林正德的最后一絲理智。
他掙脫家丁,隨手抄起院里的一根木棍,瘋了一樣朝林書拙沖過去:“我打死你這個敗家子!我林家沒有你這樣的子孫!我今天就清理門戶!”
木棍帶著風聲呼嘯而下,林書拙沒有躲,硬生生挨了一下,后背立刻紅腫起來。
他悶哼一聲,咬緊了牙關。
“老爺!別打了!會打死人的!”
“爹!住手!”
林夫人和林書文、林書玉都沖了過來,死死抱住已經失去理智的林正德。
林正德老淚縱橫,指著林書拙,泣不成聲:“天要亡我林家啊!天要亡我林家?。 ?/strong>
最后,林書拙被關進了柴房,林正德下了死命令,等這陣風頭過去,就把他打包送走,逐出家門,從此生死由命,再不相干。
柴房里陰暗潮濕,林書拙靠在草堆上,背上的傷火辣辣地疼。
他聽著外面父親的怒吼、母親的哭泣和兄姐的嘆息,心里一片平靜。
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抬頭,透過柴房唯一的那個小窗,看著院子角落里那堆不起眼的鐵疙瘩,那才是林家真正的根。
他只希望,自己的預感是錯的。
可惜,災難從不因人的希望而轉移。
三天后的一個深夜,月黑風高。
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林家高大的院墻外。
隨著一聲輕微的“咔噠”聲,平日里緊鎖的后門被從里面打開了,錢老板的一個心腹伙計探出頭來,做了個“安全”的手勢。
馬三爺獰笑一聲,一揮手,幾十個手持快槍和砍刀的土匪如餓狼般涌入林家大宅。
睡夢中的家丁護院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悄無聲息地解決掉。
土匪們訓練有素,直撲主宅。
踹門聲、尖叫聲、哭喊聲瞬間撕裂了林家的寧靜。
林正德一家被從被窩里拖出來,衣衫不整地捆綁在大廳的柱子上。
林正德看著眼前這群兇神惡煞的土匪,和站在他們中間、滿臉得意的錢老板,瞬間什么都明白了。
“錢老板……你……你好毒的手段!”林正德氣得渾身發抖。
錢老板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臉:“林老爺,別來無恙???你壓了我半輩子,沒想到會有今天吧?我就是要讓你親眼看著,你辛辛苦苦攢下的一切,是怎么變成我的!”
他轉身對馬三爺一拱手:“三爺,這老狐貍的密室就在書房,我帶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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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三爺滿意地點點頭,留下幾個人看著林家人,帶著大隊人馬跟著錢老板沖進了書房。
很快,書房里傳來巨大的撞擊聲和機關被破壞的聲音。
林書文雙目赤紅,死死地瞪著錢老板的背影,恨不得用眼神將他千刀萬剮。
林書玉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渾身抖如篩糠,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林正德則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張老臉灰敗如死,他的心里只剩下一片死灰。
沒過多久,土匪們抬著一個個沉重的箱子從書房里出來,箱子打開著,里面金燦燦的金條、白花花的銀元、珠光寶氣的首飾、溫潤如玉的古玩,在火把的照耀下,散發出迷人的光芒。
03
這些光芒,此刻卻像一把把尖刀,刺痛了林家每一個人的心。
馬三爺志得意滿地走到林正德面前,用刀背拍著他的臉:“老東西,家底挺厚實啊。謝了!”
土匪們將所有財物洗劫一空,臨走時,按照和錢老板的約定,在綢莊和宅子的幾個角落里都澆上了火油。
“走!”馬三爺一聲令下,土匪們扛著戰利品,準備撤離。
一個土匪扛著一口袋銀元,覺得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院角土堆里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疙瘩。
他嫌惡地一腳將它踢開,罵了句:“真是倒霉!什么破東西!”
那鐵疙瘩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錢老板最后看了一眼癱倒在地的林家人,臉上是報復成功的扭曲快感,他湊到林正德耳邊,輕聲說:“林老爺,好好享受這身無分文的滋味吧!”
說完,他發出一陣刺耳的大笑,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情,消失在夜色中。
火把被扔下,烈焰瞬間升騰而起。
絕望籠罩了整個林家大宅,林老爺望著被砸開的空蕩蕩的密室,又看看外面沖天的火光,一口氣沒上來,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喃喃道:“完了……林家百年基業,全完了……”
大哥林書文和姐姐林書玉抱頭痛哭,未來在他們眼中,只剩下一片燒成灰燼的黑暗。
就在這死一般的沉寂中,柴房的門突然被人從里面一腳踹開。
身上還帶著傷痕的林書拙,在一片火光中走了出來。
他的臉上沒有淚水,也沒有看一眼抱頭痛哭的家人,而是徑直穿過濃煙,走進了那個狼藉不堪、即將被大火吞噬的院子。
他在眾人驚愕、不解的目光中,彎下腰,在那堆“廢鐵”里翻找著,最終撿起了那個剛剛被土匪一腳踢飛的、最丑陋的鐵疙瘩。
他抱著那個異常沉重的鐵疙瘩,一步步走上主廳的石階。
面對著全家或悲痛或麻木的眼神,他沒有說話,而是用盡全身力氣,將那鐵疙瘩高高舉過頭頂,對著堅硬的青石臺階,猛地砸了下去!
“哐——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鐵疙瘩應聲碎裂。
崩開的厚重鐵殼之下,沒有飛濺的鐵屑,而是在沖天火光的映照下,迸發出了一團刺眼奪目的、金燦燦的光芒!
那是一塊被千錘百煉、壓實到極致的、毫無雜質的黃金內核!
整個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間靜止了。
林正德停止了呻吟,林書文和林書玉的哭聲也戛然而止。
他們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死死地盯著臺階上那團耀眼的金光,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那金色是如此純粹,如此熟悉,卻又出現在一個最不可能的地方。
林書拙喘著粗氣,看著家人們呆滯的表情,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再是平日里的憨厚木訥,而是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冷靜與沉穩:“爹,哥,姐,快,別愣著了!幫我把院子里那些‘鐵疙瘩’都搬出來!快!火要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