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場鑼鼓喧天的婚禮,到一聲遲到68年的“媽媽”,一個女人在時代洪流中,忍辱負重、守候一生,終究只換來一滴遲來的淚水。
張瓊華,這個被歷史邊緣化的女性,九十年的人生就像一場沉默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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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女性毫無選擇權的年代,她嫁給郭沫若,究竟經歷了什么?郭沫若的女兒與她相見,又是怎樣的場景?
洞房夢碎
1912年2月,四川樂山的沙灣鎮街頭,張燈結彩,張家女兒張瓊華出嫁了,新郎是當時在讀的俊朗少年郭沫若。
鄉鄰交口稱贊,這門婚事門當戶對,正合時宜。
可誰也不知,在那場盛大的婚禮背后,張瓊華迎來的不是一個深情的丈夫,而是68年無聲無息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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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的紅燭燃得正旺,門外喜氣洋洋,屋內卻涼如寒霜。
張瓊華靜坐在床沿,雙手緊緊攥著繡帕,帕子上繡著一雙鴛鴦,針腳細膩,那是她親手繡的。
她一針一線地縫,希望換來一個體貼的丈夫,一段平順的婚姻。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郭沫若搖搖晃晃地踏了進來。
少年人的眼中帶著幾分遲疑,直到那紅蓋頭被掀起,他的目光驟然一頓,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片刻沉默后,他轉身而去,重重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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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瓊華微微抬眼,看著丈夫離去的背影,隔壁廂房,郭沫若卻已呼呼入睡。
他的母親張羅一切,勸了兒子半天,才勉強把人勸到新房。
他喝得酩酊,連話都說不清,只是喃喃自語了一句:“猩猩鼻……”便歪倒在床角,一覺到天亮。
誰能想到,郭沫若,那個日后名震文壇、風流倜儻的才子,第一眼看到妻子,心中便寫下了“露天的猩猩鼻孔”這般羞辱性的詞句。
仿佛這樁婚姻的失敗,全部源于新娘的長相,仿佛那張臉,是命運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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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張瓊華真的有那么丑嗎?
多年后,郭家親屬出面為她喊冤,說她不過中等相貌,皮膚白凈,鼻子略翹,卻絕不至于郭沫若所描繪的那般“猩猩鼻”。
還有人說,她溫婉知禮,從不輕言一句怨語,是個極好的姑娘。
可惜,一個男人若在第一眼便決定了“不愛”,那接下來的一生,便只剩了推辭、冷漠和逃避。
婚后的第五天,郭沫若便借口去成都上學,匆匆離家。
張瓊華站在人群后,遠遠望著船只越漂越遠,眼神一寸寸沉下去。
她知道,他走了,或許就不會再回來,可她依舊選擇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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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婚姻不是愛情,是命,是父母之命,是禮教之約,是一個女子一生的歸宿。
而郭沫若的冷漠與疏離,她不敢怨一句,只能用盡全部的溫柔,試圖維系這段搖搖欲墜的關系。
而他,早已在異國他鄉,與日本護士相愛,連名字都改了,再也不曾回頭看她一眼。
偶爾一次回來,也不過相對無言。
她寄過去的信,他從不回,只在寫給弟弟的信中隨口帶一句:
“我太忙,替我回個信。”
那一紙婚書,把她困在郭家四方院落內,一守就是一生,而他,卻在天涯海角里任意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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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給予了他們不同的命運,也給予了他們截然不同的選擇自由。
五日婚姻,換來數不清的等待,日子像老屋前那口老鐘,每日咯噔咯噔走得緩慢。
她依舊早起,焚香讀經,她一個人掃地、做飯、縫補、熬湯。
一年又一年,鄰里看在眼里,勸她:“人都走日本去了,你也該想想自己。”
張瓊華只淡淡笑著,可她何嘗不知,那人早已心不在此。
她守著那間空房,每天擦拭著郭沫若留下的物件。
他用過的毛筆,她用細棉布包裹三層,再用紅綢緞包好放進木盒,他讀過的《詩經》《離騷》,她日日翻閱,細細撫摸每一頁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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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連郭沫若寄給公婆的家書都細心收藏,那是他寫給別人的,卻成了她僅能依靠的慰藉。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年復一年。
在那個封建禮教仍桎梏人心的時代,一個女人的忠貞幾乎等同于枷鎖。
她不敢逃,不敢問,更不敢去打擾她“夫君”的自由人生。
哪怕知道他早已心有所屬,她也仍守著那封遲遲未至的家書,固執地相信,他不過是“暫時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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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可畏,鄉人背后議論,張瓊華從不反駁,只笑著迎上門前雞鳴狗吠,繼續燒飯洗衣、縫補漿洗。
她不是不知道羞恥,只是寧愿把臉面丟給世界,也不愿將那點執念丟給歲月。
歸來陌路人
1939年,郭沫若要回來了。
這一聲“回來”,在張瓊華耳邊回響了整整二十六年。
她站在老屋門前,手里捏著那塊已經洗得發白的手帕,自從郭沫若離家之后,她無數次在夢里聽到這個消息,又無數次在夢醒時發現不過是空歡喜一場。
可這一次不一樣,郭家的親戚、鄉鄰都在議論,說八少爺如今已是大人物,做了官,名滿天下,這次是真的要回鄉探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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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早,張瓊華特意換上了那件壓在箱底多年的舊衣。
衣裳樣式早已過時,顏色也不再鮮亮,可她仍仔細熨燙,把每一道褶子都撫平。
鏡子里的女人,早已不再年輕,眉眼間卻依稀還能看出當年新嫁娘的影子。
她對著鏡子站了很久,最終還是低下頭,輕輕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自己該以什么身份去迎他。
路邊擠滿了人,有人翹首以盼,有人滿臉驕傲,仿佛郭沫若的功名,也沾了他們幾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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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瓊華站在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身影單薄,她沒有向前,也沒有后退,只是安靜地站著,像一棵被歲月遺忘的老樹。
不多時,人群忽然騷動起來,郭沫若來了。
西裝革履,神采奕奕,舉手投足間盡是見過大世面的從容。
他一路同鄉紳寒暄、與舊友問候,笑容得體,仿佛這條回鄉路,只是一段必須完成的行程。
他看見了許多人,卻唯獨沒有看見張瓊華,或者說,他看見了,卻選擇了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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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郭沫若進了家門,向父親行禮問安,老父親卻忽然沉下臉來,說了一句讓他無法回避的話:
“八兒回來了,八女子就好過了。”
一句話,如同當頭棒喝。
更讓郭沫若無法回避的,是母親臨終前留下的那句話:
“他日八兒歸來,必善視吾張氏媳,毋令失所。”
這是他欠下的債。
飯桌上,一家人終于坐齊,郭沫若這才抬眼,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張瓊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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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背微微駝著,雙手放在膝上,神情安靜而拘謹,像個外人。
“這些年……你還好嗎?”
這句遲到了二十多年的問候,像一根細針,輕輕扎破了張瓊華強撐的平靜。
她低下頭,淚水無聲地落在手背上,很快又被她悄悄抹去。
“我很好。”
三個字,說得平穩,卻字字都是違心。
郭沫若心中一陣翻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所有關于“舊禮制受害者”的辯解,在這個女人面前,顯得如此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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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出了那句在心里盤旋已久的話:“我對不起你,你不恨我嗎?”
屋內一片寂靜。
張瓊華沉默了許久,像是在思量什么,又像是什么早已想明白。
良久,她才輕聲開口:
“都是我命不好,怪誰呢?我早就想通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不好”這三個字,說得極輕,卻重得壓人。
那不是認命,而是一個女人在漫長歲月里,為自己找到的唯一出口。
郭沫若忽然站起身,作勢要向她行大禮,他這一跪,是遲來的愧疚,也是逃避了半生后的自我安慰,張瓊華連忙起身攔住,只讓他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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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躬,彎下的是他的腰,卻彌補不了她的一生。
她等了二十六年,終于等到他回家。
可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清楚地知道,這個人,早已不屬于她。
余生無子,一聲媽媽
父母相繼離世后,郭家老宅一下子空了下來。
張瓊華依舊過著舊日的冷清日子。
郭沫若那次回鄉后,很快又離開了,帶走的,是他早已不屬于這個家的身份,留下的,是幾幅字、一點愧疚,以及一座越來越空的老屋。
分家時,郭沫若將自己那份祖業留給了張瓊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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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說,這是補償,可張瓊華心里清楚,這不過是他唯一能給的“交代”。
她沒有推辭,只默默接受,用那點東西,換取最簡單的生活。
她這一生,沒有孩子。
她想過,如果自己有個孩子,會不會不至于如此冷清,又想,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是否反而會讓郭沫若更為難。
這些念頭,卻從沒有實現的可能。
公婆在世時,她盡心盡力侍奉,公婆不在了,她的世界便徹底靜了下來。
郭家后人陸續進城,老宅一年比一年冷清,哪怕后來日子愈發艱難,她也咬牙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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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她實在走不動了,那一封信,是她寫過最艱難的一封。
她字字斟酌,只求郭沫若每月寄十五塊錢,不多不少,只夠糊口。
信寄出去后,她等了很久,久到幾乎忘了這件事,后來錢寄來了,她默默收下,從不多要一分。
這是他們晚年唯一的聯系。
1978年,郭沫若去世的消息,并沒有人告訴她,等她后來隱約察覺不對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地方政府接手了那筆生活費,她依舊照常過日子,只是偶爾會在夜里,望著那盞昏黃的油燈,出神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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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生,仿佛早已習慣了“被遺忘”。
直到1979年,那天,老屋門口忽然來了客人,兩個中年女子站在院中,神情鄭重,又帶著幾分遲疑。
張瓊華一時沒認出來,只覺得她們眉眼間,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媽媽。”
那一聲,像一記重錘,敲在她心口。
張瓊華愣在原地,手里的拐杖差點滑落,她不敢應,也不敢信,只怔怔地看著她們。直到對方握住她的手,輕聲告訴她:“我們是郭沫若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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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九十年的人生,所有的忍耐、克制、沉默、委屈,在這一聲“媽媽”里,忽然都有了去處。
她沒有孩子,卻在暮年,被這樣鄭重地承認了一次。
這一聲“媽媽”,不是血緣,卻勝過血緣,它不是補償,卻是遲來的認可。
她這一生,守著郭家,守著名分,守著孤獨,只是在生命的最后階段,被承認,她不是外人。
1980年,張瓊華去世。
那一年,她九十歲。
她的一生,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沒有兒孫繞膝的熱鬧,她嫁給了一個時代的名人,卻始終只是歷史角落里的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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