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包廂門被猛然推開的瞬間,王志蒿條件反射地站起身。
三位作訓服軍人踏著沉重的步伐疾步而入,肩章上閃電標識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沒看見我在家宴嗎?"
王志蒿揚起下巴,手指敲著桌沿。
來者卻如未聞,目光越過他,鎖定角落里那個正安靜舀湯的男人。
中年軍官鞋跟猛然相碰,脊背繃成一條直線。
右臂破空而起,五指并攏定格在太陽穴側。
標準的軍禮凝固在空氣里,整個包廂陷入死寂。
王志蒿看見那人肩章上的兩杠三星,血色瞬間從臉上褪去。
表哥林楓仍坐著,湯勺懸在半空。
只有劇烈收縮的瞳孔,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國慶長假第一天,林楓推開家門時天色剛暗。
玄關處堆著半人高的行李箱,客廳傳來熱鬧的說話聲。
他換下沾滿泥土的運動鞋,光腳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輕得沒有聲響。
"小林回來了!"
母親從廚房探出頭,圍裙上還沾著面粉。
"媽。"
林楓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走過去接過她手里的菜刀。
"你這孩子,難得回來一趟還進廚房。"
母親拍拍他的手臂,"快去客廳坐,你表弟也來了。"
林楓頓了頓,切菜的動作沒停:"王志蒿?"
"可不是。剛提了副連長,你舅媽逢人就說。"
母親壓低聲音,"一會兒吃飯你多陪他聊聊,畢竟都是當兵的。"
林楓沒接話,只是點點頭。
刀刃落在砧板上,發出均勻的聲響。
土豆被切成薄片,每一片厚度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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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在野外生存訓練時練出的本事。
食材越均勻,火候越好控制,能量消耗越低。
客廳里的笑聲更大了。
林楓透過半掩的門看過去,一個身著夏常服的年輕人正坐在沙發中央。
肩章上一杠三星在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胸前佩戴著幾枚勛章。
王志蒿。
比他小兩歲的表弟,此刻正眉飛色舞地講著什么。
"我們連隊一百二十三人,管理起來得有方法。"
王志蒿翹著二郎腿,"上周團里拉練,我帶隊走完全程,團長當場表揚。"
"哎呀,志蒿真有出息。"
大舅媽笑得見牙不見眼,"你表哥當年也去當兵,現在還在部隊嗎?"
"在吧。"王志蒿隨口答道,"不過聽說混得一般,好像還是個基層干部。"
"那可不如你。"有人接話,"人家都副連長了。"
王志蒿擺擺手,臉上的得意卻藏不住:"哪里哪里,還得繼續努力。"
林楓收回目光,繼續切菜。
刀刃與砧板的撞擊聲在廚房里回蕩,節奏不疾不徐。
他虎口處的老繭摩擦著刀柄,磨出細微的沙沙聲。
那層繭子厚得像樹皮,是握槍、攀爬、格斗留下的痕跡。
半小時后,滿桌菜肴上齊。
林楓最后一個落座,選了靠墻角的位置。
他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褲子膝蓋處有明顯的磨損痕跡。
"小林來了!"大舅舉起酒杯,"今天可得好好喝幾杯。"
"舅。"林楓站起來回敬,"您少喝點,醫生說您血壓高。"
"哎呀,難得高興。"
大舅一口悶了,"你和志蒿都回來,咱們家也算后繼有人了。"
目光轉向王志蒿時,明顯更熱切幾分。
"志蒿啊,給大家講講部隊的事兒。"
王志蒿放下筷子,清清嗓子:
"部隊里啊,最重要的是管人。我手底下一百多號兵,每個人什么性格我都摸得清清楚楚。"
"訓練的時候嚴格,平時也得關心。上個月有個新兵想家,我專門找他談話,后來他訓練成績突飛猛進。"
掌聲響起。
王志蒿越說越起勁:"其實當軍官,得有威信。不是說壓著他們,而是讓他們服氣。
比如射擊,我五發子彈能打出四十八環。格斗,連里沒人是我對手。"
林楓默默夾菜,筷子精準地落在盤子邊緣,挑起一塊最小的肉。
"小林呢?"有人問,"你現在干什么工作?"
"普通干部。"林楓笑笑,"沒什么好說的。"
"哪個連隊?"王志蒿轉過頭,語氣里帶著長輩的關切,
"要不要我幫你打聽打聽,看能不能調個好位置?"
"不用。"林楓搖頭,"挺好的。"
"你這性格就是太老實。"
王志蒿拍拍他肩膀,"部隊里得會來事兒,不然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林楓沒接話,只是低頭扒飯。
碗里的米粒被他吃得一粒不剩,這是野外作戰養成的習慣。
浪費任何食物都可能在關鍵時刻要命。
王志蒿繼續他的演講:"前兩天團長找我談話,說我有潛力,讓我好好干。我尋思著,再過兩年爭取提正連。"
"到時候管的人更多,責任也更大。"他頓了頓,"不過我有信心。"
林楓放下碗,起身去倒水。
經過玄關時,他瞥見自己的行李箱。
那是部隊統一配發的制式裝備,表面磨損嚴重,拉鏈處還有修補過的痕跡。
箱子側面貼著一張褪色的標簽,編號已經模糊不清。
他倒了杯白開水,慢慢喝下。
回到餐桌時,王志蒿正在展示手機里的照片。
"這是我們連隊拉練,你們看這隊形。"
"這是團里表彰大會,我代表連隊領獎。"
"這是我和團長的合影。"
每張照片都引來一片贊嘆。
林楓重新坐下,目光落在王志蒿胸前的勛章上。
那是普通的服役紀念章,在燈光下泛著廉價的光澤。
"小林,你有沒有立過功?"大舅媽突然問。
"沒有。"林楓搖頭,"就正常工作。"
"那可不行。"
王志蒿語重心長,"你得爭取啊。像我,去年就拿了個嘉獎。雖然不算什么大功,但至少證明領導認可。"
林楓端起水杯,沒說話。
"小林這孩子就是太悶。"
母親嘆氣,"當年送他去當兵,就是想讓他性格開朗點。"
"部隊是能鍛煉人。"王志蒿接話,
"不過也得看個人。有的人去了就是鍍金,有的人是真想干事業。"
他看向林楓:"表哥,我說句掏心窩的話。
你年紀也不小了,二十八了吧?再不往上走,以后就難了。"
"嗯。"林楓點頭。
"要不你跟我說說具體情況,我幫你分析分析?"
王志蒿湊近些,"雖然咱倆不在一個單位,但軍隊的事兒都差不多。"
"不用。"林楓放下杯子,"我心里有數。"
"你這就是太固執。"
餐桌上的氣氛微妙起來。
最后還是母親打圓場:"好了好了,都吃菜。難得聚在一起,說這些干什么。"
話題終于轉向別處。
林楓松了口氣,繼續低頭吃飯。
窗外夜色漸深,遠處傳來煙花炸響的聲音,火光在天空中綻放,又迅速熄滅。
散場時,王志蒿拍著他的肩膀說:"明天我帶你出去轉轉,好好聊聊。"
林楓看著表弟意氣風發的背影,嘴角微微扯動。
第二天清晨六點,林楓已經在河邊架好了釣竿。
水面泛著晨霧,浮漂在波紋中輕輕搖晃。
他盤腿坐在馬扎上,脊背挺得筆直,目光追隨著那一點紅色。
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表哥這么早啊。"
王志蒿打著哈欠走過來,手里拎著保溫杯。
他昨晚喝多了,此刻眼睛還有些浮腫。
"你也來釣魚?"
"路過。"王志蒿在旁邊坐下,"正好跟你聊聊。"
林楓沒接話,眼睛盯著水面。
"表哥。"王志蒿喝了口水,
"我昨天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我就是為你著急。"
"嗯。"
"你看啊,咱倆都是當兵的,我也算過來人。"
王志蒿清清嗓子,"二十八歲還在基層,說實話,發展空間有限了。"
林楓的浮漂輕輕一沉。
他手腕微動,魚線繃緊又放松,整個過程不到一秒。
"不像我,雖然年紀輕,但人脈廣。"
王志蒿越說越興起,"上次團里組織活動,好幾個營長都跟我喝酒。他們都說我有前途。"
"那挺好。"林楓終于開口。
"所以啊,有時候機會比努力重要。"
王志蒿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是想調動,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林楓沒說話,目光仍在水面。
"還有啊。"王志蒿站起來,走到他身后,"你這釣魚姿勢不對。"
"哪里不對?"
"手臂太僵硬,要放松。"王志蒿做了個示范動作,
"像我這樣,柔中帶剛。當年在部隊,我也算是老偵察兵了,這些基本動作都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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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楓側過頭看他。
王志蒿正擺出一個自以為標準的戰術動作,左手虛握,右手平伸,身體微微前傾。
"看到沒?重心要穩,視線要準。"
林楓的嘴角動了動。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出一條加密信息,內容只有簡短的幾個字。林
楓掃過之后,眉頭微微皺起。
"怎么了?"王志蒿問。
"沒事。"
林楓站起來,隨手將釣竿向后一甩。
魚線破空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魚鉤精準地掛住十米外樹枝,整套動作快如閃電,連風聲都沒驚動。
王志蒿愣住了。
"這……"
"手滑了。"林楓面無表情地收線,"不好意思。"
他走過去解開魚鉤,動作利落得不像是失誤。
那棵樹足有三層樓高,魚鉤掛的位置剛好是最細的枝椏,稍有偏差就會落空。
王志蒿盯著那根樹枝,又看看林楓。
"表哥,你這準頭……"
"巧合。"林楓收好釣竿,"我先回去了。"
"哎,等等。"王志蒿追上來,"下午陪我去個地方唄,幫親戚運點貨。"
"行。"
林楓點點頭,轉身離開。
王志蒿站在原地,看著表哥的背影。
那件洗得發白的T恤下,肩胛骨的線條異常分明,像是被刀削過一樣。
他低頭看看自己,肚子上已經有了一層軟肉。
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下午兩點,兩人開著一輛面包車出發。
鄉道狹窄,路面坑洼不平。林楓坐在副駕駛,閉目養神。
"表哥。"王志蒿握著方向盤,"你平時訓練多嗎?"
"還行。"
"我們連隊每天早操五公里,一周兩次武裝越野。"王志蒿說,"強度已經很大了。"
林楓沒接話。
"你們呢?"
"差不多。"
"也是五公里?"
"看情況。"
王志蒿撇撇嘴,覺得表哥敷衍。
車子拐過一個彎,前方突然竄出一輛黑色轎車。
對方強行超車,在狹窄的路面上硬是擠了過去,車身刮擦出刺耳的聲音。
"操!"
王志蒿猛踩剎車,車子險些沖進路邊水溝。
那輛轎車揚長而去,連個尾燈都不閃。
"追!"王志蒿咬著牙,"這王八蛋逃逸了!"
他掛擋轟油門,面包車顛簸著追了上去。
五分鐘后,兩車在一個村口相遇。
轎車停在路邊,車主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叼著煙跟人聊天。
"就是你刮的?"
王志蒿沖下車,指著面包車側面的劃痕。
"刮就刮了。"
車主瞥他一眼,繼續聊天。
"你什么態度?"王志蒿怒了,"知不知道逃逸要負全責?"
"負就負。"車主彈彈煙灰,"你能怎么著?"
"我是軍人!"王志蒿掏出證件,"現在要求你配合調查!"
"喲,還軍人呢。"車主笑了,"你管得著地方的事兒?"
"交通事故我管不了,但你這態度有問題!"
"我態度怎么了?"車主湊近一步,"我認識縣領導,信不信我一個電話讓你吃處分?"
王志蒿臉色一白。
他剛提副連長,最怕的就是出岔子。萬一真被投訴,仕途可能就毀了。
"你……"
"我什么我?"車主掏出手機,"不服是吧?我現在就打電話。"
王志蒿站在原地,拳頭握緊又松開。
就在這時,林楓走了過來。
他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劃痕,又走到轎車旁邊,拍下車牌號。
"你干什么?"車主警覺地問。
林楓沒理他,走到路邊,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喂。"
"是我。"
"嗯,在鄉下。"
"幫個忙。"
他報出車牌號,又說了幾句,然后掛斷電話。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裝神弄鬼。"車主不屑地說,"你以為……"
話沒說完,他的手機響了。
車主接起來,臉色瞬間變了。
"是,是,我馬上處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好的,好的。"
掛斷電話后,車主的手都在抖。
"這位同志。"他走到林楓面前,"剛才是我不對,我現在就賠錢,您看多少合適?"
王志蒿傻眼了。
"兩千。"林楓淡淡地說。
"行行行。"車主立刻掏錢,"您拿好。"
他把錢塞給王志蒿,又連聲道歉,然后開著車灰溜溜地走了。
現場陷入沉默。
王志蒿捏著錢,看看林楓,又看看遠去的轎車。
"表哥,你剛才打給誰了?"
"朋友。"林楓轉身上車,"碰巧認識縣里的人。"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
王志蒿半信半疑,但他注意到,表哥迷彩褲的膝蓋處,磨損的樣式很特殊。
那不是普通訓練能造成的痕跡,更像是長期匍匐、翻滾留下的印記。
車子重新上路。
王志蒿握著方向盤,腦子里亂成一團。
他側過頭,想問點什么,卻看見林楓已經閉上了眼睛。
那張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
夜里十點,家族KTV包廂里熱鬧非凡。
王志蒿已經喝了不少,臉色泛紅,聲音也大了起來。
他搶過話筒,清清嗓子,點了一首《當那一天來臨》。
前奏響起。
王志蒿站在屏幕前,挺直腰板,右手握拳放在胸口。
"當那一天來臨……"
他唱得很投入,但副歌部分明顯跑調了。
高音上不去,節奏也慢了半拍。
包廂里的人都在鼓掌,沒人在意這些細節。
只有角落里的林楓,微微皺起眉頭。
"當那一天來臨,戰旗為我指引……"
王志蒿越唱越激動,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林楓放下手里的茶杯,輕聲跟唱起來。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每個音都踩在拍子上,氣息控制得恰到好處。
那種沉淀的力量,讓喧鬧的包廂驟然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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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蒿停了下來,回頭看著表哥。
其他人也停止了交談,目光都落在林楓身上。
"小林怎么這么熟?"有人問。
"聽得多了。"林楓笑笑,端起茶杯。
"你們部隊經常唱這個?"
"嗯。"
"那你唱一首唄。"大舅起哄。
"不了。"林楓擺手,"我五音不全。"
"剛才唱得挺好啊。"
"那是瞎哼哼。"
話題又轉向別處,但王志蒿心里堵得慌。
他把話筒遞給別人,走到林楓旁邊坐下。
"表哥。"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們?"
林楓側過頭看他:"什么事?"
"我說不上來。"王志蒿喝了口酒,"就是覺得你跟普通基層干部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說不清楚。"王志蒿撓撓頭,"比如今天那事兒,一般人能一個電話就擺平?"
"運氣好。"林楓淡淡地說,"碰巧認識人而已。"
"還有你那魚線,扔得那么準。"
"手滑。"
"你那褲子膝蓋,磨成那樣……"
"舊了。"
王志蒿憋著一肚子疑問,卻問不出口。
表哥的回答滴水不漏,每一句都合情合理,但又處處透著古怪。
"算了。"他擺擺手,"可能是我想多了。"
林楓沒接話,繼續喝茶。
杯子里的水已經涼了,他卻喝得很慢,像是在品什么珍貴的東西。
包廂里的歌聲繼續,有人在唱情歌,有人在猜拳。
王志蒿越坐越不自在。
他看看表哥平靜的側臉,又看看自己嶄新的軍裝。
明明自己才是副連長,為什么反而像個外行?
"我去趟洗手間。"
王志蒿站起來,腳步有些虛浮。
走到門口時,他回頭又看了一眼。
林楓還坐在那里,姿勢沒變。
背脊挺得筆直,雙手自然搭在膝蓋上,整個人像一尊雕塑。
那種氣質,王志蒿在團長身上見過。
沉穩,克制,隨時準備行動。
他搖搖頭,推門出去。
一定是自己喝多了,產生了幻覺。
表哥就是個普通干部,能有什么特別的?
包廂里,林楓端起茶杯,又放下。
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掃了一眼屏幕,瞳孔微微收縮。
信息來自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內容只有四個字:任務解密。
林楓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幾秒,然后刪除了信息。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煙霧繚繞的包廂,落在墻上掛著的一幅字上。
那是四個大字:精忠報國。
假期最后一天,王志蒿堅持要請全家人去縣城最好的餐廳。
"難得回來一次,得好好聚聚。"他拍著胸脯,"這頓我請。"
下午五點,一行十幾人到了餐廳。
大堂裝修得富麗堂皇,水晶吊燈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服務員領著他們上了二樓,進了一間大包廂。
"這地方不錯吧?"
王志蒿環顧四周,頗為得意,"我上次跟團里幾個領導來過一次。"
"志蒿真是有出息。"大舅媽笑著說,"都能請得起這么高檔的地方了。"
"哪里哪里。"王志蒿擺擺手,心里卻美滋滋的。
眾人落座,服務員送上菜單。
墻上的大電視正播著國際新聞,畫面是某個邊境地區的山地地形。
主持人正在介紹最近的地區局勢。
林楓坐在角落,目光落在屏幕上。
那片山地他很熟悉。
太熟悉了。
每一道山脊,每一條河谷,甚至每一處可以藏身的巖洞,他都能閉著眼睛畫出來。
手中的茶杯輕輕響了一聲。
瓷器表面裂開一道細紋,茶水慢慢滲出來。
"先生,您沒事吧?"服務員走過來。
"沒事。"林楓放下杯子,"換一個。"
"好的。"
服務員收走裂杯,又端來新的。
沒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所有人都在研究菜單。
"這個好,這個貴。"王志蒿指指點點,"來一份。"
"這個也要。"
"再來瓶好酒。"
服務員記錄著,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
電視里的畫面切換了,出現一段山地作戰的模擬演練。
王志蒿看了一眼,放下菜單。
"這種地形啊。"他清清嗓子,提高了音量,"就該用空降突擊。"
"快速投送兵力,占領制高點,然后逐步推進。"他比劃著,"這是現代戰爭的基本戰術。"
幾個長輩點著頭,覺得很有道理。
"志蒿懂得真多。"
"不愧是軍校出來的。"
王志蒿越說越起勁:"其實吧,打仗就是打后勤。空中優勢拿下了,地面部隊跟上,基本就穩了。"
林楓端起新茶杯,緩緩喝了一口。
茶水燙嘴,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當然,特種作戰也很重要。"
王志蒿繼續說,"小股部隊滲透,破壞敵方指揮系統,這都是教科書上的內容。"
"表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林楓抬起頭,目光掃過屏幕。
那上面正好出現一處峽谷的航拍畫面。
他認得哪里。
就在那處峽谷的左側,有一個隱蔽的觀察哨。
他曾經在那里待了七十二個小時,沒動過一步,只靠一瓶水和三塊壓縮餅干維持生命。
他的左肋,就是在撤離那個觀察哨時中的彈。
"差不多。"林楓放下杯子,聲音平靜。
"對吧。"王志蒿很滿意,"現代戰爭就是這樣。"
他又看向屏幕:"不過說實話,這種任務一般人干不了。得是精銳部隊,而且要長期訓練。"
"你們部隊訓練強度大嗎?"有人問。
"還行。"王志蒿說,"我們每個月都有考核,不達標就要加練。"
"那肯定很辛苦。"
"習慣就好。"王志蒿擺擺手,"軍人嘛,就得能吃苦。"
林楓握著茶杯的手指關節,慢慢泛白。
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疼痛。
左肋的傷口還沒完全愈合,剛才端杯子的時候牽扯到了。
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點疼痛,跟當時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服務員開始上菜。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擺滿了桌子。
"來來來,大家動筷子。"
王志蒿舉起酒杯,"今天我高興,都得喝點。"
觥籌交錯間,氣氛越來越熱烈。
只有林楓,安靜地坐在角落,一口一口吃著飯。
他吃得很慢,每一筷子都很小。
這是在野外養成的習慣。食物要細嚼慢咽,才能最大限度地吸收營養。
電視里的新聞還在繼續。
畫面又切回那片邊境山地。
這次是一段采訪,記者正在詢問一位軍事專家關于跨境行動的問題。
專家侃侃而談,說著各種專業術語。
林楓聽著,嘴角微微扯動。
那些所謂的專家,大概永遠不會知道,真正的跨境行動是什么樣的。
沒有空中支援。
沒有后勤補給。
只有你,槍,和隨時可能要你命的敵人。
你要在陌生的土地上生存,要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任務,還要確保每一個戰友都能活著回來。
那不是教科書上的理論,而是用血和命換來的經驗。
"表哥,你怎么不喝酒?"王志蒿問。
"開車。"林楓說。
"一會兒找代駕就行。"
"不了。"林楓搖頭,"習慣了。"
"你這人真是。"王志蒿撇撇嘴,"太古板了。"
林楓沒接話,繼續吃飯。
包廂里的談笑聲此起彼伏,電視里的新聞還在播放。
一切看起來都很平常。
直到那扇門被推開。
三個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
作訓服,戰術靴,肩章上綴著閃電標識。
他們的臉上沒有表情,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包廂里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王志蒿放下酒杯,站起身來。
他以為是自己部隊的人找來有事,臉上露出幾分不悅。
"沒看見我在家宴嗎?"
他擺出副連長的架勢,語氣里帶著質問。
但那三個人根本沒看他。
他們的目光,徑直落在角落里的林楓身上。
為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面色冷峻,眼神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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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步走到餐桌前,在所有人錯愕的注視中,鞋跟猛然相碰。
"啪!"
清脆的聲響在包廂里炸開。
他的右臂破空而起,五指并攏,定格在太陽穴側。
標準的軍禮。
凝固在空氣里。
王志蒿的笑容僵在臉上,目光落在那人的肩章上。
兩杠三星。
上校。
血色從他臉上褪去。
餐桌旁,林楓仍坐著,湯勺懸在半空。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那張永遠平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