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紫禁城里的藥味濃得像是要把活人的氣息都擠出去。
皇上要死了,這事兒人人都知道,但人人都裝作不知道。
福爾康被單獨召見的時候,殿里安靜得能聽見他自己的心跳聲。
他跪在龍床前,直到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爾康……朕……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爾康的心猛地一沉,他以為是要交代國事,或是托付新君。
但皇帝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用盡生命最后的氣力,說出了一句將福爾康整個世界都劈成兩半的話:
“記住……紫薇的親生父親,并非是朕……而是……隱居在江南的‘那個人’!”
福爾康跪在地上,殿里很安靜。安靜得能聽見自己骨頭發出的聲音。
地上鋪著的金磚冰涼,那股涼氣順著他的膝蓋,一點一點往上爬,最后鉆進了他的心里。他不敢抬頭,只能看著自己官袍下擺繡著的麒麟。
那只神獸張著嘴,好像也在跟著他一起喘不過氣。
龍床上傳來一陣聲響,像是破舊風箱在拉動。那是皇帝在呼吸。
皇帝已經很久沒有力氣說話了。太醫們進進出出,臉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更像廟里的泥塑。
一個干枯的手伸到了爾康的面前。爾康愣了一下,趕緊膝行過去,握住了那只手。
皇帝的手很輕,沒什么分量。皮包著骨頭,上面布滿了褐色的斑點,像秋天落在地上的枯葉。
爾康覺得,他一用力,這只手就會碎掉。
“爾康……”皇帝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又輕又啞。
爾康把頭埋得更低了,說:“臣在?!?/p>
“朕……有話……跟你說……”皇帝每說一個字,都要停下來喘很久的氣。
殿里的太監和宮女都退到了門外。他們遠遠地站著,像一排影子。
“紫薇……”皇帝的喉嚨里發出咯咯的響聲,爾康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紫薇……她……她的身世……”
爾康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會提起紫薇。
紫薇是他的妻子,是皇帝親口冊封的明珠格格。她的身世,還能有什么問題?
“朕……對不起雨荷……”皇帝的眼睛渾濁得像一碗米湯,但爾康在那片渾濁里,看到了一點水光。
“也……對不起紫薇……”
“她的親生父親……不是朕……”
這句話像一道旱天里的雷,直直地劈在了爾康的天靈蓋上。他整個人都僵住了,腦子里一片空白。
只剩下“不是朕”三個字在嗡嗡作響。
他想開口問什么,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覺得這一切都荒唐得像一場夢。
紫薇的父親不是皇帝?那她是誰?
那個在大明湖畔等了一輩子的夏雨荷,等的人又是誰?
皇帝好像用盡了最后一點力氣,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東西,塞進了爾康的手里。爾康低頭一看,是一個玉佩,上面刻著一個小小的“白”字。
“江南……去找……‘那個人’……”皇帝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玉佩……信物……讓紫薇……認祖歸宗……”
“但……不可……動搖國本……”
皇帝的手從爾康的手中滑了下去,輕輕地落在了龍袍上。他的眼睛還睜著,望著明黃色的帳頂。
然后,那片渾濁就慢慢散開了,變成了死寂。
殿外傳來太監尖銳的哭喊聲:“皇上駕崩了——”
哭聲像潮水一樣,瞬間淹沒了整個紫禁城。爾康還跪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手里緊緊攥著那塊玉佩,玉佩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知道,皇帝死了,但皇帝留下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現在活了過來,就在他的手心里,像一顆燒紅的炭。
扔不掉,也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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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京城都變成了白色。白色的燈籠,白色的幡,還有天上飄下來的,不知道是紙錢還是雪花的白色東西。
國喪的儀軌很繁瑣,爾康作為御前大臣和額駙,忙得腳不沾地。他每天都像一個木偶,被人牽著線,該跪的時候跪,該哭的時候哭。
他的表情和所有人一樣,都是悲傷的。但他心里清楚,他的悲傷和別人的不一樣。
別人的悲傷是為死去的皇帝,而他的悲傷,是為一個還活著的彌天大謊。
回到家里,紫薇會端著參湯過來,她的眼睛紅腫,臉色蒼白。她一針一線地為爾康整理孝服,聲音溫柔得像水。
“爾康,你瘦了好多,要注意身子。”
每次聽到紫薇的聲音,爾康的心就像被針扎了一下。他看著她,看著這張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卻覺得無比陌生。
他以前看她,看到的是大清的格格,是先帝的女兒。現在他看她,看到的卻是一個問號。
她的眉眼,到底像誰?
他不敢再看下去,只能別過頭,含糊地應一聲:“知道了?!?/p>
紫薇感覺到了他的變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抱著她說話。
他常常一個人坐在書房里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個晚上。有時候紫薇半夜醒來,發現身邊的位置是空的,涼的。
他們夫妻之間,第一次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墻。這道墻是先帝用臨終前最后一口氣筑起來的。
“爾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紫薇不止一次地問他。
“沒什么。”爾康總是這樣回答,“國事繁忙,有些累了?!?/p>
他說的是謊話,他自己知道,紫薇也知道。
告訴她嗎?他想。他只要張張嘴,把那個秘密說出來。
然后紫薇就會知道,她不是格格,她過去二十年的人生,都是一場精心編排的錯誤。這個真相會像一把刀子,把她從里到外都給剖開。
那就不告訴她?他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里,一輩子不說。
可是,先帝的遺命怎么辦?那個在江南的、真正的父親又怎么辦?
他被這兩個念頭反復拉扯,整個人都快要被撕裂了。
小燕子和永琪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永琪現在是皇帝了,但他和爾康說話時,還是習慣性地叫他“爾康”。
“爾康,你到底怎么了?”永琪的眉頭緊鎖,“你這個樣子,紫薇很擔心?!?/p>
“你別騙我了。”永琪嘆了口氣,“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心里藏了事,一件能把天捅破的大事?!?/p>
爾康沉默了。他很想把一切都說出來,但他不能。
先帝的遺命是“不可動搖國本”。這是他一個人的戰爭。
“皇上,臣真的沒事。”爾康說。他看到永琪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失望和疏遠。
連他最好的兄弟,也開始被他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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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康決定去江南。這個念頭在他腦子里盤旋了很久。
在北京城里,他每天看著紫薇,看著皇宮,就像一個罪人看著自己的罪證。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他必須走,必須去找到那個“江南人”,把一切都弄清楚。
他向永琪請旨,說要去巡查江南河工。這個理由很蹩腳。
永琪坐在龍椅上,看了他很久。他臉上的稚氣還沒完全褪去,但眼神已經有了帝王的深沉。
“河工?”永琪淡淡地問,“福卿何時也懂治水了?”
爾康跪在下面,頭也不敢抬?!俺肌皇窍霝榛噬戏謶n。”
大殿里一片寂靜。過了很久,永琪才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
“朕準了。但是爾康,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么事,朕都在這里。”
爾康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眼眶有些發熱。
他回去和紫薇說的時候,紫薇正在繡一幅并蒂蓮。聽到爾康要去江南,她的手一抖,針尖扎進了指頭。
一滴血珠冒了出來,染紅了白色的蓮瓣。
“去江南?去那么遠?”紫薇看著他,眼神里滿是疑惑和不安。
“是皇上的意思?!睜柨等隽酥e,他不敢看紫薇的眼睛。
紫薇沉默了。她低頭看著自己指尖的血珠,輕聲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這句話像一把錐子,狠狠地扎進了爾康的心里。他猛地把紫薇抱進懷里,抱得很緊。
“傻瓜,胡說什么。我怎么會不要你?!彼穆曇粼诎l抖。
“等我回來,一切都會好的。相信我?!?/p>
紫薇在他的懷里,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流淚。
爾康以為他能一個人走。但他低估了小燕子。
小燕子知道這件事后,第一時間就沖進了福家。她叉著腰,瞪著眼,像一只炸了毛的母雞。
“爾康!你去江南干嘛?還巡查河工?你騙鬼呢!”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你要拋棄紫薇?”小燕子越說越離譜。
“我告訴你,你別想一個人偷偷溜走。你要去,我們就一起去!”
爾康還沒來得及反駁,小燕子就已經跑去找永琪了。她軟磨硬泡,說國喪期間大家心情都不好,正好借著“南巡”的名義出去散散心。
永琪本來就擔心爾康,竟然也同意了。
于是,事情就變成了這樣:爾康的秘密尋親之旅,變成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皇家南巡。
車隊浩浩蕩蕩地駛出北京城。爾康坐在馬車里,看著窗外跟來送行的百官,心里一片苦澀。
他本來是想逃離這個漩渦的。結果卻把所有他想保護的人,都一起拖進了這個巨大的未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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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春天,總是潮濕的??諝饫镲h著水汽和花香。
這樣的景致,擱在以前,小燕子早就嚷嚷著要去抓魚摸蝦了。但這一次,隊伍里的氣氛很沉悶。
爾康像變了一個人。他不再陪著紫薇看風景,也不再和小燕子他們說笑。
每天一到落腳的城鎮,他就一個人出去,像個幽靈一樣在街頭巷尾穿梭。他拿著那塊“白”字玉佩,逢人就問。
得到的大多是茫然的搖頭。江南的才子太多了。
有一次,一個算命先生拉住他,說他見過這塊玉佩。爾康心里一喜,以為找到了線索。
結果那人收了錢,卻指著旁邊一個賣白糖糕的老頭,說:“喏,那就是你要找的‘白’先生?!?/p>
爾康氣得差點拔劍。他知道自己被騙了。
隊伍里的其他人,都看在眼里。紫薇每天以淚洗面,她覺得爾康的心已經不在她身上了。
小燕子急得團團轉,好幾次想沖上去質問爾康,都被永琪攔住了。
“讓他去。”永琪說,“他心里的結,只能他自己解開。”
就在爾康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不對勁。他發現,不管他走到哪里,總有那么幾道影子,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爾康知道,京城里的眼睛,已經跟到江南來了。他猜得到是皇后的人。
這讓爾康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他不僅要尋找一個虛無縹緲的人,還要提防著暗處的毒蛇。
一天晚上,他又是一個人出去。紫薇在房間里等他,桌上的飯菜已經涼透了。
小燕子沖了進來,對紫薇說:“紫薇,我們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我們得跟著他!”
紫薇猶豫了。但這些天的折磨已經讓她瀕臨崩潰。她點了點頭。
于是,小燕子、紫薇,還有不放心的永琪,三個人悄悄地跟在了爾康后面。他們看見爾康在夜色里穿行,最后走進了一條煙花巷。
紫薇的臉瞬間就白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看見爾康沒有進任何一家妓院,而是徑直走到了巷子盡頭,那里有一家很破舊的茶館。
三個人偷偷摸到窗戶底下,戳破窗紙往里看。他們看到爾康正在和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婆婆說話。
老婆婆瞇著眼睛看了很久玉佩,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顫巍巍地開始說話,說的很慢。
紫薇他們離得遠,聽不清在說什么。他們只看到,爾康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凝重,越來越激動。
最后,爾康站起身,對著老婆婆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了出來。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走向了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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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老婆婆以前是西湖畫舫上的船娘。她說,幾十年前,杭州城里最出名的,是一個叫蘇慕白的白衣先生。
老婆婆說,當年大明湖畔的夏家小姐,來杭州探親,在西湖上聽了蘇先生一曲,從此就丟了魂。后來,蘇先生忽然就消失了。
有人說他得罪了官府,被殺了。也有人說,他根本就沒死,而是隱居在了城外西邊的“忘塵谷”。
“那個地方,沒人敢去?!崩掀牌耪f,“聽說谷主脾氣很怪,進去的人,就再也沒出來過?!?/p>
爾康的心跳得很快。蘇慕白,忘塵谷。所有的線索都對上了。
他必須去忘塵谷。他要知道,這個蘇慕白,到底是不是紫薇的親生父親。
當他把這個決定告訴小燕子他們時,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忘塵谷?聽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小燕子第一個跳起來,“你一個人去送死嗎?不行!”
“爾康,太危險了?!庇犁饕舶欀颊f,“萬一是個陷阱怎么辦?”
紫薇沒有說話,她只是拉著爾康的袖子,眼睛里全是哀求。
“我必須去?!睜柨档穆曇艉芷届o,但很堅定。“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能去?!?/p>
“到底是什么事?”紫薇終于開口了,聲音嘶啞,“爾康,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們是夫妻,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擔。”
爾康看著紫薇淚流滿面的臉,心疼得無法呼吸。但他還是不能說。
“紫薇,相信我?!彼踔哪?,一字一句地說,“這是最后一次。”
“等我從忘塵谷回來,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毫無保留?!?/p>
那天晚上,他獨自一人離開了客棧。他只帶了佩劍和那塊玉佩,徒步走向了西山深處。
山里的夜很黑,風吹過樹林,發出嗚嗚的聲響。
走了大概兩個時辰,他看到前方出現了一片竹林。竹林在月光下泛著青色的光。
竹林入口處,立著一塊石碑,上面沒有字。
爾康知道,他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里的劍,走進了竹林。竹林里有一條小路,路的盡頭,隱約可以看到幾間茅屋,亮著微弱的燈火。
一切都安靜得可怕。
他走到了茅屋前的空地上??盏刂醒耄幸粋€人,背對著他,正在月下舞劍。
那人一身白衣,身形挺拔,手里的劍泛著清冷的寒光。劍法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孤寂和蕭索。
爾康停住了腳步。然后,那個人慢慢地轉過身來。
月光照在了那個人的臉上,爾康瞬間就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