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10月27日,高鳳英把一封薄薄的信托人從合肥送到北京,中南海里正為病情所困的毛澤東看完信后,喚來汪東興,只說了一句:“去查一查,這人不該那樣。”一句話,把大家的記憶又拉回三十六年前的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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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6月20日,新四軍第四支隊司令員高敬亭在鄂南羅田南山被執行槍決,年僅三十二歲。槍聲過后第三天,延安發出的電報抵達長江局,電文要求“采取過渡辦法,派干部幫助四支隊改造,擬調高敬亭來延安學習”。一紙指令與執行結果針鋒相對,錯位就此形成。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錯位?還得把鏡頭拉到更早。1907年,高敬亭出生在安徽霍邱,缺衣少食的放牛娃,21歲扛槍參加紅軍,22歲入黨,隨后在紅四方面軍的硝煙里一路躥升。鄂豫皖第四次反圍剿失利,四方面軍主力撤離,大別山紅旗眼看就要熄火,他帶著不足兩千人的75師死守高山密林。
蔣介石投入重兵圍剿,大別山被切成無數孤點。高敬亭憑著山路熟、地理熟,打游擊、啃冷飯、睡巖縫,愣是把隊伍保存下來,還把零散武裝團結成紅二十八軍。三年光陰,隊伍從一千多膨脹到近萬人,這在南方八省諸多游擊部隊里獨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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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底,新四軍在南昌整編,紅二十八軍被改為第四支隊。編制表上,四支隊下轄三個主力團一個特務團,戰斗力居四個支隊之首。陳毅曾戲言:“若論火力,還是高老弟的隊伍硬。”七里坪伏擊戰就是這支部隊干的,日軍十余輛車掉進伏擊圈,戰報傳到武漢后,蔣介石甚至發來嘉獎電。
然而功勞沒遮住矛盾。長時間離開中央,高敬亭在指揮風格上極具個人色彩,東進敵后的命令下到四支隊,他一度猶豫,擔心離開大別山會失根基。長江局派來的工作組插手整訓,高敬亭覺得“要被奪權”,口氣沖了些,摩擦隨之升級。1939年初,項英給中央發電:“高敬亭仍就地收編土匪,自行擴大部隊,如不及時處理,必成尾大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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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春,兩個貼身警衛卷走公款投敵,影響惡劣。再加上張國燾4月叛逃后軍統對四方面軍舊部的拉攏,高敬亭被一些人懷疑可能受“舊關系”牽連,“政治問題”陰影陡增。種種壓力疊加,項英拍板逮捕,軍法處很快組卷。
關于最終是否應處以極刑,在新四軍高層出現過短暫爭議。支前會議上,有人提議“先押送延安,交中央審查”,也有人強調“速決以儆效尤”。據一位值班參謀回憶,當晚深夜仍能聽到爭論聲。最終槍決方案被提交給江南指揮部,第二天清晨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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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春,黨的七大籌備階段,毛澤東同一位新四軍代表閑談時突然問:“那個高敬亭,當年不殺可不可以?”對方沉吟后答:“應該可以。”毛澤東點點頭,沒再說什么。建國初期,毛澤東到安慶視察,地方負責同志介紹當地群眾仍念叨高敬亭,他低聲道:“中央電報叫不殺,他們硬是殺了。”
汪東興1975年的調查報告列出全過程,毛澤東批示:“此案處理失當,主要責任在項英。”文件遞往軍委,并由中央檔案館保存。五年后,高敬亭骨灰安放儀式在合肥舉行,徐向前、粟裕、李先念等老戰友來到靈堂,挽聯上寫著“戰功卓著 身后清白”。
高敬亭之死,爭議延續數十年,關鍵在于戰功與過失的權衡。他的個性強硬,確有組織觀念淡薄的問題,但用一顆子彈終結一位大別山宿將,既削弱了戰斗力,也給基層官兵留下難以消化的疑問。當時戰局復雜、情勢逼人,這點不容忽視,可決策層缺乏再審程序同樣難辭其咎。
今天翻檢當年的電報、審訊筆錄、會議記錄,槍聲已遠,可留給后人的思考并未塵封:戰場紀律與個人功勞如何平衡?疑點未消時應不應啟動更高級別的復核?組織處理與教育挽救的界限在哪里?那封1975年的求助信、那份調查報告,讓這些問題再度浮出水面,也給后來者敲響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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