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2月10日下午,長沙識字嶺刑場人頭攢動。冷風(fēng)刮在臉上,圍觀者只盯著一個名字——羅克紹。這位出身茶陵的客家大戶,曾在井岡山斗爭最緊張的幾年里一次次跟紅軍火并,今日終于難逃法網(wǎng)。槍聲響起前,他依舊舉目四顧,似在尋找生路,然而再沒有路可走。要弄清他為何走到這一步,還得把時間撥回到二十三年前的寒冬。
1927年12月底,羅克紹團防局的卡子堵住沔水河。毛澤東率二十六人從寧岡趕往茶陵救急,卻遇到這道封鎖。短促的船槳聲夾雜著槍火,河面成了長達百米的火力走廊。竹排上的戰(zhàn)士脫掉棉衣跳入冰水,只為讓排子快一點。幾分鐘的強行突圍,毛澤東擺脫了追兵,卻把“羅克紹”三個字深深記在心里。
同一時期,茶陵堯水鎮(zhèn)發(fā)生慘案。羅克紹帶民團夜襲工農(nóng)兵會議,尹子斌等十九名基層干部被凌虐后就地槍殺。井岡山根據(jù)地軍民人心震動,把這一夜稱為“血色堯水”。毛澤東在山上聽完匯報,只說了兩句話:“東邊肖佳壁,西邊羅克紹。不除,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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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數(shù)年,羅克紹依仗地形、人脈和私兵,與湘贛兩省正規(guī)部隊相互勾連,屢屢襲擾紅軍補給線。國共正面戰(zhàn)場此消彼長,地方武裝卻陰魂不散。許多老紅軍回憶那段日子時感嘆,正規(guī)軍好對付,最難的是羅克紹這類地方豪紳,“熟門熟路,轉(zhuǎn)身就跑”。
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爆發(fā)后,羅克紹察覺大勢不妙。他先是火速遣散聯(lián)防團,隨后主動交槍交糧,在河口鄉(xiāng)當(dāng)起“開明人士”。荒坡上蓋間草房,自稱只剩幾畝薄田;走親訪友,還專捧《三字經(jīng)》給孩童識字。表面看,他仿佛脫胎換骨,可是多年積攢的怨血不會蒸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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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1月,湖南省政府忽然接到一道極急電報:湖南省速查羅克紹下落,如在,即捕。電文落款“毛澤東”。接電那天深夜,省公安廳負責(zé)人成立專案組,直奔茶陵。偵查員翻山越嶺趕到河口,聽到的卻是一句冷冰冰的消息——“羅克紹已病亡,昨日下葬”。
此說來得猝不及防。羅克紹六十七歲,確實上了年紀,但一天前還在小學(xué)講課,轉(zhuǎn)眼暴斃,難免蹊蹺。一位老公安皺著眉頭,低聲嘀咕:“太巧。”當(dāng)晚,他請求開棺驗尸。夜色掩護下,墳頭被悄悄扒開。棺木一開,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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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索迅速收攏。便衣蹲守在羅家后山,發(fā)現(xiàn)每天都有一名婦人提飯盒進林子。第三天拂曉,干警按下扳機般撲進山洞,火把一照,羅克紹正縮在草席里,胡子拉碴,面色鐵青。一名偵查員脫口而出:“老羅,裝死不好玩吧?”羅克紹臉色慘白,半晌擠出一句,“我只是想求活路。”這句低語,也成了他與外界最后一次對話。
押解長沙的路上,羅克紹三次請求見“老朋友”說情,皆被拒絕。公審當(dāng)天,檢察官逐條列出他組織團練、屠殺群眾、破壞紅軍交通線的罪證。現(xiàn)場有村民高喊:“把堯水的人命還來!”羅克紹沉默不語,雙肩僵硬。判決書宣讀完畢,他簽字畫押,隨即被帶往刑場。
在場的法醫(yī)記錄下末了情形:槍聲響后,他的身體直挺倒下,無掙扎,無哀號。堯水鎮(zhèn)老兵尹子斌的侄子也到場旁聽,說了句“天算得清”,然后離開。
至此,一個地方豪紳化身的武裝頭目走完了全部軌跡。山洞里的草席、空棺材旁的黑色土壤,都成了他妄圖蒙混過關(guān)的注腳。建國初期,各地清匪反霸正緊鑼密鼓,羅克紹案為湖南提供了一份模板:依靠群眾線索,慎辨?zhèn)窝b,再狡猾的地方勢力也有破綻。
堯水慘案的檔案今日仍在省檔案館保存,每年都會有學(xué)者前來查閱。幾頁發(fā)黃紙張,蓋著紅色騎縫章,靜靜提醒后人:基層暴行亦能攪動大歷史,而遲來的審判終究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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