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基于歷史事件進行文學化改編創作,部分情節、對話及細節為藝術加工,旨在呈現歷史故事的戲劇張力,不代表歷史絕對真實。請讀者理性看待,勿將虛構情節與歷史事實混淆。
公元一六四四年,三月十九日。這是一個注定要被刻進史書里的日子。
夜色像一塊吸飽了墨汁的破布,沉甸甸地壓在紫禁城的金頂上。但這黑暗并不純粹,城外大順軍的火炮聲、喊殺聲,早已撕裂了夜幕。李自成的大軍像潮水一樣涌進了外城,京師的防線像紙糊的一樣,捅一下就破了。
風很大,卷著煙塵和灰燼,直往人脖領子里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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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之上,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走著。他走得很慢,每邁出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身上的龍袍早就沒了往日的光鮮,袍角被荊棘掛破了,沾滿了泥土和黑灰,左腳的靴子跑丟了一只,只有襪底踩在冰冷的亂石上,早已磨出了血。
這就是大明朝的當今天子,崇禎皇帝朱由檢。
就在幾個時辰前,他還在乾清宮里瘋狂地敲那口景陽鐘。那是召集百官上朝的鐘聲,往日里鐘聲一響,文武百官哪個敢怠慢?可今夜,他把手都敲腫了,鐘槌都快敲斷了,諾大的皇宮廣場上,連個鬼影都沒有。
那些平日里滿口“君父”、“社稷”、“死節”的大臣們,此刻要么正忙著把家里的金銀細軟往地窖里藏,要么正忙著寫降表,準備去跪舔那個即將進城的“闖王”李自成。
崇禎帝絕望了。他扔下鐘槌,甚至想要親手提劍去砍殺幾個沖進宮的賊兵,卻被身邊的太監死死攔住。最后,他只能帶著這唯一的忠仆,像個喪家之犬一樣,逃到了這景山上。
“萬歲爺,您慢點……慢點啊……”
身后傳來一個蒼老且帶著哭腔的聲音。那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
這老太監也是一臉的狼狽,帽子歪了,那張平時白凈的臉上此刻全是黑灰和淚痕。他緊緊跟在崇禎身后,手里提著一盞早就熄滅了的燈籠,另一只手還要隨時準備攙扶那個搖搖欲墜的帝王。
崇禎停在一棵老歪脖子槐樹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扶著樹干,慢慢轉過身,看向山下。
從這里看去,整個北京城盡收眼底??墒牵@一眼看過去,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到處都在著火,到處都是慘叫。那是他的江山,是祖宗傳了二百七十六年的基業,今天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了。
“承恩啊……”崇禎的聲音嘶啞得像兩塊粗糙的石頭在摩擦,“你聽聽,這是什么聲音?”
王承恩跪在地上,泣不成聲:“萬歲爺,那是……那是賊兵進城的聲音?!?/p>
“不,不僅僅是賊兵?!背绲潙K笑一聲,眼淚順著臉頰那兩道深深的污漬淌下來,“那是大明崩塌的聲音。朕繼位十七年,十七年啊!朕每天睡不到三個時辰,勤政,節儉,身上的衣服破了都舍不得換新的。朕兢兢業業,如履薄冰,只想中興大明,只想對得起列祖列宗。可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要這么對朕?為什么這滿朝文武都要負朕?”
他猛地仰起頭,對著漆黑的夜空嘶吼:“朕非亡國之君!諸臣皆亡國之臣!是他們誤了朕!是他們害了大明?。 ?/p>
01
吼聲在空曠的山頂回蕩,很快就被凜冽的寒風吹散。
王承恩看著幾近癲狂的崇禎,心如刀絞。他伺候了皇上大半輩子,看著他從一個戰戰兢兢的信王變成九五之尊,又看著他在這十七年里一點點變得焦慮、暴躁、多疑,直到今天這一步。
老太監的手伸進懷里,摸到了那個硬邦邦的布包。那個秘密,他藏了好幾年,本以為會帶進棺材里??涩F在,大明都要沒了,皇上都要走了,有些話如果不說,到了地下,怎么去見先帝?怎么去面對那些冤死的忠魂?
“萬歲爺……”王承恩忽然止住了哭聲,他跪行兩步,來到了崇禎的腳邊,“您說大臣們誤國,這沒錯??傻搅诉@步田地,您真的覺得,全是他們的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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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一愣,低頭看向這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奴。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變成了憤怒:“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連你也要指責朕?連你也要說朕是昏君?”
“老奴不敢!老奴這條命是萬歲爺的?!蓖醭卸髦刂氐乜牧艘粋€頭,額頭撞在石頭上,滲出了血,“但在死之前,老奴想讓萬歲爺走得明白些。大明氣數,其實本不該絕于今日,這十幾年里,咱們大明至少有過兩次續命翻盤的機會,可惜……可惜都被萬歲爺您,親手掐斷了啊……”
聽到王承恩這話,崇禎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身子猛地晃了兩下,差點沒站穩。他死死抓著老槐樹的樹皮,指甲都扣進了樹縫里。
“你說什么?”崇禎咬著牙,眼珠子里布滿了血絲,“朕親手掐斷了?朕日夜操勞,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補這大明的窟窿,你竟然說朕掐斷了生路?王承恩,你是不是瘋了?”
“老奴沒瘋?!蓖醭卸魈痤^,那雙渾濁的老眼里此刻竟透著一股少有的決絕,“萬歲爺,您還記得十七年前您剛登基的時候嗎?那時候雖然魏忠賢亂政,朝局烏煙瘴氣,可遼東防線還在,關內的流賊也沒成氣候。咱們手里的牌,雖然爛,但不是沒得打。”
崇禎冷哼一聲:“那是自然。朕鏟除魏閹,重用東林黨,就是想撥亂反正。可誰知道那群文官比太監還壞,一個個只知道空談誤國,這也怪朕?”
“文官誤國不假,可武將呢?”王承恩聲音提高了幾分,“萬歲爺,您最恨臣子不忠,可您這輩子,真正信過誰?您用人,是用一個疑一個,殺一個換一個。這十七年,您換了五十個內閣大學士,換了十四個兵部尚書,殺了七個總督,十一個巡撫!萬歲爺啊,砍頭跟割韭菜似的,誰還敢真心為您賣命?”
“他們該殺!”崇禎咆哮道,“那些人要么辦事不力,要么貪污受賄,要么臨陣脫逃,朕殺他們是為了整肅朝綱!”
“那有一個人呢?”王承恩死死盯著崇禎的眼睛,“有一個人,他沒貪污,沒逃跑,甚至帶著幾千殘兵就敢去跟幾萬金兵拼命。他把關寧錦防線打造得鐵桶一般,他在的時候,皇太極連覺都睡不安穩。這個人,也該殺嗎?”
崇禎的瞳孔猛地收縮,一個名字在他腦海里炸響,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刻骨銘心的恨意。
“你……你是說那個蠻子?”崇禎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你是說袁崇煥?”
“正是袁督師!”王承恩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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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崇禎猛地一揮袖子,差點打在王承恩臉上,“別跟朕提這個名字!他是國賊!是大明最大的內奸!當年若不是他私自殺了毛文龍,若不是他放皇太極入關圍攻北京,朕的江山怎么會壞到這個地步?千刀萬剮都便宜了他!”
崇禎的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被氣得不輕。即便到了亡國的最后一刻,他對袁崇煥的恨意依然沒有消減半分。在他看來,袁崇煥就是欺騙了他感情的騙子,許諾什么“五年平遼”,結果卻引狼入室。
王承恩看著暴怒的皇帝,心里嘆了口氣。這就是皇上的執念啊,太深了,深得像毒瘡一樣長進了骨頭里。
“萬歲爺,老奴是個閹人,不懂打仗,但老奴懂得看人心。”王承恩緩緩說道,“當年袁督師夸下??谖迥昶竭|,確實有安撫您的成分,也有他自負的成分。可您想想,他若是真想賣國,何必千里迢迢回師勤王?何必在廣渠門外跟金兵血戰?那一戰,他身上中了箭,像個刺猬一樣,這難道是演戲嗎?”
“那是苦肉計!”崇禎咬定道,“他就是想逼朕簽訂城下之盟!”
“好,就算是苦肉計?!蓖醭卸鳑]有爭辯,而是換了個角度,“那結果呢?萬歲爺,您把袁督師剮了,京城百姓爭著吃他的肉。可結果呢?結果就是遼東諸將徹底寒了心!祖大壽那是袁督師的死忠,看到督師這般下場,他嚇破了膽,后來降了清。吳三桂也是看著這一幕長大的,他現在手里握著關寧鐵騎,卻在山海關觀望,遲遲不肯回京救駕。為什么?因為他們怕??!他們怕給您賣了命,回頭還要被您千刀萬剮!”
崇禎怔住了。
寒風呼嘯,像是有無數冤魂在哭嚎。
王承恩接著說:“袁督師一死,大明再無敢戰之將。大家都學會了明哲保身,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萬歲爺,這第一條續命的路,是您用那三千五百四十三刀,活生生給剮斷的??!”
崇禎的嘴唇顫抖著,想要反駁,卻發現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他想說自己沒錯,想說那時候滿城謠言都說袁崇煥通敵,想說自己作為天子不能容忍背叛??墒?,看著山下那漫天的火光,看著這即將覆滅的江山,那些理由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如果不殺袁崇煥,哪怕只是把他關起來,或者貶職流放,遼東的局勢會不會不一樣?祖大壽會不會死守大凌河?吳三桂會不會早點勤王?
一個個念頭像毒蛇一樣鉆出來,咬噬著崇禎的心。
“就算……就算袁崇煥這事朕做得太絕?!背绲澤钗豢跉?,強行穩住心神,“可那也是十幾年前的舊賬了。這大明亡,不是亡在遼東,是亡在流寇!是李自成這個驛卒出身的逆賊!”
“對,是流寇?!蓖醭卸鼽c了點頭,“可流寇之所以能成氣候,除了天災,更是因為咱們剿匪不力。萬歲爺,這就得說這第二條續命的路了?!?/p>
崇禎眉頭緊鎖:“你還要說什么?”
“老奴要說另一個人?!蓖醭卸鞯难凵褡兊卯惓1?,甚至比剛才提到袁崇煥時還要難過,“這個人,是被您生生逼死的。他死的時候,尸骨無存,連個囫圇尸首都沒落下。他叫,孫傳庭。”
02
“孫……傳庭……”
聽到這三個字,崇禎帝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如果說對袁崇煥是恨,那對孫傳庭,他的感情就復雜得多了。有悔,有愧,更有不甘。
就在半年前,大明最后的一支精銳部隊,在潼關覆滅。主帥孫傳庭戰死。那個消息傳回京城的時候,崇禎帝把自己關在乾清宮里一天一夜沒吃飯。因為他知道,孫傳庭一死,大明就真的沒人能擋得住李自成了。
“萬歲爺,您還記得孫督師出關前,給您上的那道折子嗎?”王承恩輕聲問道。
崇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朕……記得。他說新招募的士兵還沒練熟,火器也不齊備,糧草更是短缺,請求再寬限幾個月,等準備充分了再出關決戰。”
“可您是怎么批復的?”王承恩追問。
崇禎沒說話。他怎么批復的?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京城形勢緊張,李自成在河南大殺四方,朝廷上下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覺得孫傳庭是在擁兵自重,是在推諉避戰。他懷疑孫傳庭想學當年的藩王,手里握著兵權跟朝廷討價還價。
于是,他一道接一道的圣旨發往陜西。
措辭嚴厲,甚至帶著威脅。
“朕那是沒辦法啊!”崇禎猛地睜開眼,辯解道,“當時局勢危急,李自成做大,若是孫傳庭一直縮在關內不打,流賊豈不是要吞了整個天下?朕是想讓他速戰速決,以解燃眉之急!”
“急?是啊,萬歲爺您太急了?!蓖醭卸鲊@息道,“您太急著要勝利,太急著證明自己??纱蛘滩皇莾簯?,那是人命填出來的。孫督師當時手里是什么兵?那是剛放下鋤頭的農民!他要面對的是什么?是李自成身經百戰的老匪!”
崇禎的臉色慘白,嘴唇發青。
王承恩繼續說道:“孫督師接到您的催戰令,他在大帳里哭了一整夜。他對部下說:‘奈何乎!吾固知戰必亡,然君命也。’他明知道出去就是死,可為了不背負抗旨的罪名,為了全您的面子,他還是帶著那群還沒練好的兵出去了。結果呢?柿園一戰,全軍覆沒。大明最后那點家底,全賠進去了!”
“別說了……別說了!”崇禎捂著胸口,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疼痛。
“老奴得說!”王承恩的聲音哽咽了,“孫督師死后,您是怎么對他的?有人說他沒死,說他潛逃了。您竟然信了!您竟然連個謚號都不給他,連一點撫恤都不發給他的家眷。萬歲爺啊,那可是為您流盡最后一滴血的忠臣??!您這樣做,讓天下人怎么看?讓那些還在前線苦守的將士怎么想?他們會覺得,給大明賣命,下場就是死無葬身之地,還要背上逃兵的罵名!”
崇禎的身子劇烈顫抖著,他靠著老槐樹,慢慢滑坐到了地上。地上的冰冷透過龍袍鉆進骨頭里,但他感覺不到冷,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一把鈍刀子在來回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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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朕當時是被奸臣蒙蔽了……”崇禎喃喃自語,聲音虛弱得像個孩子,“朕以為他也像別人一樣騙朕……朕真的不知道他真的死了……”
“是因為您不信他。”王承恩一針見血,“就像您不信袁崇煥,不信盧象升,不信洪承疇一樣。在您心里,這滿朝文武,每一個都可能背叛您。您用放大鏡去看他們的缺點,卻看不見他們的一片赤誠。疑人不用,用人因疑而殺,這才是大明最大的死結!”
崇禎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著王承恩:“承恩,你也覺得是朕錯了?是朕的疑心病害了大明?”
王承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莊重,甚至帶著一絲神圣。
“萬歲爺,有些話,孫督師活著的時候不敢說,也不能說。但他死前,給您留了東西?!?/p>
崇禎一驚:“留了東西?什么東西?朕怎么從未見過?”
“因為這東西被扣下了?!蓖醭卸魃焓秩霊眩瑒幼骶徛林?,“當時兵部的人怕您看了震怒,更怕承擔責任,就把這東西壓了下來。后來兵部尚書張縉彥準備逃跑,清理公文時這東西掉了出來,被老奴撿到了。”
崇禎死死盯著王承恩的手。
只見老太監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個深藍色的布包。布包有些臟了,邊角還磨破了。他一層一層地揭開布包,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捧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最后,露出來的是一封信。
信封已經泛黃,上面沾著早已干涸的黑褐色痕跡。
那是血。
“這是孫傳庭孫督師,在出潼關決戰的前一夜,寫給萬歲爺您的絕筆信?!蓖醭卸麟p手將信高高舉起,遞到崇禎面前,“萬歲爺,您看看吧。這才是大明滅亡的真正癥結,都在這里面了?!?/p>
崇禎的手顫抖著伸了出去。他的指尖碰到信封的那一刻,像是被火燙了一下,縮了回來,然后又咬著牙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了那封信。
借著山下映照上來的沖天火光,崇禎看清了信封上那幾個力透紙背的大字:罪臣孫傳庭,絕筆泣血上書。
03
夜風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
崇禎拆信的手抖得厲害,好幾次都沒能撕開封口。他不得不深吸幾口氣,用牙齒咬開了一角,這才將信紙抽了出來。
信紙很薄,也很皺,顯然寫信的人當時心情極度激蕩。
崇禎展開信紙,湊近那微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