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聽說沒?陳望又換車了,大奧迪,落地怕是要四五十萬。”
“別提那名字,一提我胸口就疼,昨晚一宿沒睡著,那動靜震得我腦仁疼。”
“當初誰讓你聽趙大寶的?非要扛著不簽,說能賠三百萬……現在好了,人家住洋房,咱們在這吃灰。”
“唉,給我根煙抽。快捂耳朵,車又要來了!”
巨大的混凝土橋墩下,兩個穿著舊棉襖的老頭蹲在陰影里,眼神渾濁地看著墻上一指寬的裂縫,滿臉都是后悔和無奈。五年前,一個簽字的選擇決定了他們的命運,在陳望和這群村民之間劃下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那時候他們誰也沒想到,那一紙拆遷協議,竟成了天堂和地獄的分界線。
2015年的陳家坳,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村口那棵老槐樹上掛滿了紅色的橫幅,宣傳欄里貼著蓋了大紅章的紅頭文件——高鐵要修過來了。
這消息像一顆炸雷,把沉寂多年的陳家坳炸得沸騰起來。
陳望手里攥著那個已經有點皺巴的搪瓷茶缸,站在公告欄前,眉頭緊鎖。他家里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老爹躺在床上半年了,每個月的藥費像流水一樣。家里的老瓦房每逢下雨就漏水,修修補補也沒個頭。
拆遷辦的人給出的條件很明確:按照房屋面積和宅基地算,陳望家能拿一百萬現金,外加縣城新區的兩個安置名額。
一百萬,在那個年頭的城鄉結合部,絕對是一筆能改命的巨款。有了這筆錢,老爹的手術費有了,孩子上學的費用也不愁了,還能在城里有個像樣的窩。
陳望動心了,他覺得這不僅是國家的工程,更是老天爺給他家的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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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陳望想得清楚,村里卻有人的心更黑。
村霸趙大寶是個精明人,平日里就在村里橫行霸道。這次拆遷,他嗅到了更濃的血腥味。當天晚上,趙大寶就招呼了村里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在自家院子里擺了酒席。
“一百萬?打發叫花子呢!”趙大寶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滿臉油光地喊道,“這可是高鐵!國家的大動脈!那是必須要從咱們這過的,繞都繞不開!咱們只要抱成團,誰也不簽,我就不信他們不急。拖他個半年,這價格起碼得翻三倍!三百萬,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坐在旁邊的劉秀蓮,那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喇叭,聽了這話眼睛都直冒綠光,嗑著瓜子附和道:“大寶哥說得對!咱們這地界是風水寶地,哪能這么便宜了開發商。咱們得成立個‘維權會’,大家伙兒得一條心。”
第二天,趙大寶就在村頭的大樹下召集全村人開會,慷慨激昂地畫著大餅。
“誰先簽,誰就是咱們陳家坳的叛徒!就是跟全村人的錢袋子過不去!”趙大寶手里夾著煙,唾沫星子亂飛,“大家都聽好了,只要咱們挺住,明年這時候,家家戶戶開小轎車,住大別墅!”
村民們被這描繪的富貴景象砸暈了頭,一個個紅著眼喊著口號。劉秀蓮更是自告奮勇當起了監督員,天天在村里轉悠,看誰敢私底下接觸拆遷辦的人。
陳望站在人群外圍,看著趙大寶那張貪婪的臉,心里卻直打鼓。他在鎮上打過工,見過世面,知道這種國家重點工程那是死命令,工期卡得死死的。真要是因為幾戶人家耽誤了全線通車,那后果誰也擔不起。
可是,村里的氣氛已經被趙大寶煽動得像個火藥桶,誰敢說個“不”字,立馬就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陳望回到家,看著躺在床上呻吟的老父親,又看了看正在補衣服的妻子林翠芬,心一橫,做了一個決定。
那天半夜,月黑風高。陳望披著一件黑大衣,像做賊一樣繞過劉秀蓮家門口,順著田埂溜到了鎮上的拆遷辦臨時駐地。
拆遷辦主任老張正愁得抽悶煙,屋里煙霧繚繞。
見到陳望進來,老張愣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陳望啊,你是明白人。這工程不等人,上面已經下了死命令。你們村要是再這么鬧下去,后果真的很嚴重。”
陳望搓著手,低聲說:“張主任,我想簽。但我家里那情況你也知道,能不能……能不能先給我打一部分款,我爹等著做手術。”
老張深深看了他一眼,從抽屜里拿出協議,又隨手把壓在文件堆下面的一張草圖拿出來晃了一眼,語氣意味深長:“你能這么想就對了。這路啊,也不是非得走那一條直線……”
陳望當時心里裝著事兒,沒太細琢磨老張這話里的深意,只顧著在那份協議上按下了紅手印。
陳望簽了字。
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第二天一大早,陳望剛端起飯碗,院門就被踹得震天響。
“陳望!你個沒骨頭的軟蛋!給老子滾出來!”趙大寶的聲音像破鑼一樣在院子外炸開。
陳望放下碗,示意嚇得發抖的林翠芬帶著孩子進屋,自己大步走到了院子里。
只見趙大寶帶著七八個壯漢,后面跟著劉秀蓮和那個耳根子軟的墻頭草王三叔,把陳望家門口堵得嚴嚴實實。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一個個指指點點,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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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你想錢想瘋了吧?一百萬就把大家伙兒賣了?”趙大寶指著陳望的鼻子罵道,“你這一簽,咱們的防線就破了!你就是陳家坳的罪人!”
劉秀蓮在一旁陰陽怪氣地喊:“哎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時看著老實巴交的,關鍵時刻捅刀子。大家伙兒看看,這就是叛徒!”
人群里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一只死雞被人扔了進來,“啪”的一聲摔在陳望腳邊,血濺了一地。
“大家聽我說!”陳望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這高鐵是國家大事,拖不得!咱們見好就收吧,一百萬不少了,真要鬧黃了,咱們啥都落不著!”
“放屁!”趙大寶沖上來推了陳望一把,“這路必須從咱們這過!他們耗不起!你個叛徒少在這妖言惑眾!”
陳望被推得踉蹌了兩步,站穩腳跟,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他轉身進屋,拿出了紅色的房產證和戶口本,當著全村人的面,高高舉起。
“我不跟你們賭!我爹等著錢救命,這字我簽定了!你們想發財你們去發,我不擋你們的道,你們也別擋我的路!”
說完,陳望推開擋在面前的趙大寶,拉著哭哭啼啼的林翠芬,頭也不回地走向了停在村口接應的拆遷辦車子。
他是全村第一個簽字搬走的,也是唯一一個。
在拆遷辦的臨時點,手續辦得飛快。看著銀行卡里到賬的第一筆五十萬預付款,林翠芬抱著陳望痛哭失聲,那是一種劫后余生的宣泄。
趙大寶帶著人追到了村口,看著陳望坐車遠去,狠狠地啐了一口:“陳望,你等著后悔吧!等老子拿到三百萬,買個大奔天天在你家門口按喇叭!這高鐵線離了我們這塊地,它就通不了!”
陳望沒有理會那些叫囂。他要在天黑前把家搬完。
在收拾最后一點雜物的時候,陳望回到拆遷辦的辦公室去拿遺落的水杯。那時候辦公室里沒人,桌上亂七八糟地堆著各種文件。風從窗戶縫里吹進來,掀開了桌角一份厚厚的《地質勘探與線路規劃調整報告》。
陳望本無意偷看,只是那風吹起的一角,恰好露出了“陳家坳”三個字,下面還有一行用紅筆重重圈出來的備注。
出于好奇,他湊近看了一眼。
那份報告被風吹起一角,上面用紅筆圈出了陳家坳后山的一塊區域,旁邊標注著一行關于線路微調的“最終期限”和“備用方案”。當我看清那行小字上寫著的備用路線規劃圖和強制執行的最后日期時,整個人瞬間震驚了,后背冷汗直冒……
原來趙大寶他們以為的“必經之路”,根本就不是唯一的選擇!
那行小字清晰地寫著:【若本月15日前無法完成征遷工作,立即啟動B方案:避開居民密集區,改道村北荒地架設高架橋。】
今天是12號。
離最后的期限,只剩下三天。
陳望的手有點抖,他想回去告訴村民,告訴趙大寶,這不是在開玩笑,這是真的要改道。可是回想起剛才家門口的那只死雞,想起那一雙雙充滿了仇恨和貪婪的眼睛,想起趙大寶那句“叛徒”,他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是命,都是命。”陳望喃喃自語,拿起水杯,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陳望帶著老婆孩子,連夜搬到了縣城。
那一百萬,他花得精打細算。六十萬全款買了一套離重點小學不遠的學區房,剩下的錢給老爹做了手術,又在建材市場盤下了一個小門面,做起了五金生意。
沒了陳家坳的紛紛擾擾,日子雖然過得緊湊,但每晚都能睡得踏實。陳望為人實在,做生意不坑不騙,很快就在市場上站穩了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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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陳家坳,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狂歡。
陳望走后,趙大寶覺得這是自己的勝利。他到處宣揚陳望是被“嚇跑”的,是沒福氣消受這潑天富貴。
“看見沒?那軟骨頭走了,剩下的錢就是咱們的了!”趙大寶帶著剩下的二十多戶人家,成了鐵板一塊的“釘子戶聯盟”。
他們把村口的路堵了,掛上了“誓死維權”的牌子。
拆遷辦的人最后又來了兩次,把價格在原有基礎上提了百分之十,算是仁至義盡。
趙大寶依然咬死不松口,坐在談判桌上翹著二郎腿:“少來這套!三百萬,少一個子兒免談!再啰嗦,我們就漲到四百萬!”
劉秀蓮更是戲精上身,只要看見帶著安全帽的人來,就往挖掘機前面一躺,撒潑打滾,還讓人拿著手機直播哭訴,說開發商欺負老百姓。那視頻在縣城的小圈子里傳得沸騰,劉秀蓮覺得自己成了大明星。
村民們不再下地干活了,每天聚在趙大寶家打麻將、喝酒。
“哎,你們說,等錢到了,我是買寶馬還是買奧迪?”王三叔一邊摸牌一邊美滋滋地問。
“出息!要買就買路虎!”趙大寶吐出一口煙圈,“到時候咱們組個車隊,去縣城兜風,氣死那個陳望。那個傻子,現在估計正窩在鴿子籠里后悔呢!”
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仿佛那幾百萬的現金已經擺在了桌子上。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過了半個月。
奇怪的是,拆遷辦的人突然徹底消失了,再也沒來過。電話打過去,永遠是“正在開會”或者“請稍等”。
村里開始有人犯嘀咕:“大寶哥,這怎么沒動靜了?是不是咱們要價太狠了?”
趙大寶把眼一瞪:“慌什么!這是心理戰!他們比我們急!高鐵工期那是國家定的,完不成任務他們都要丟烏紗帽。再堅持半個月,他們肯定提著錢箱子上門求我們!”
被趙大寶這么一忽悠,大家伙兒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繼續喝酒吃肉,做著發財的大夢。
到了第三個月,村子周圍突然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
“來了來了!肯定是來拆房子的!”劉秀蓮興奮地丟下飯碗往外跑。
可是,當他們跑到村口時,卻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