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3年2月27日,湖南湘鄉市龍洞鄉泉湖村的陳家大院里,一個男嬰呱呱墜地,取名陳庶康(陳賡原名)。
這個出身將門的孩子,祖父陳冀瓊是湘軍花翎副將、武顯將軍,家中尚留存著祖父征戰時的鎧甲與兵器。陳賡的童年,便是在聽祖父講述沙場故事、擺弄舊式武器中度過的,湘軍的尚武精神與家國情懷,在他心中埋下了最初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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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6歲的陳賡進入本村私塾啟蒙,1912年轉入譚家祠堂私塾,1915年考入湘鄉縣立東山高等小學堂。在學堂里,他接觸到《三字經》《論語》等傳統典籍,也偶然讀到一些宣傳新思想的小冊子。但好景不長,1916年,13歲的陳賡剛讀完小學一年,父親便中斷了他的學業,安排他回家耕讀,并為他定下一門親事,女方比他年長3歲。滿心向往外面世界的陳賡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在祖父的默許與鼓勵下,他連夜收拾簡單行囊,踏上了逃婚從軍之路。
一路輾轉來到長沙近郊,陳賡找到湘軍招募處,卻因年紀小、個頭不及步槍高被拒絕。眼看天色已晚,他索性跑到附近軍營幫廚,解決了食宿問題。第二天清晨,軍營出操時,陳賡在操場練起祖父教的拳腳功夫,恰巧被湘軍軍官曾君聘看到。得知陳賡是陳冀瓊的孫子——而自己的長官與陳冀瓊有過生死之交,曾君聘當即拍板,讓他補入自己所在的魯滌平部第6團2營,還提出讓他做勤務兵,許諾“每天有肉吃”。但陳賡堅持要當戰斗兵,想如祖父一般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就這樣,13歲的陳賡成了湘軍的一名普通士兵。接下來的四年里,他隨軍東征西討,先后參與了討伐吳佩孚、驅逐張敬堯、趙恒惕,以及“護法”之役、湘鄂之役等諸多戰役。戰場上的槍林彈雨讓他快速成長,從最初連槍都扛不穩的少年,逐漸練就了過硬的軍事技能。但與此同時,軍閥混戰的殘酷現實也給了他沉重打擊:勝仗后長官縱容士兵敲詐百姓,敗仗后則縱兵搶劫,原本號稱“保家衛國”的軍隊,實則淪為軍閥爭權奪利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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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軍期間,陳賡結識了時任連長的彭德懷。兩人同為湘鄉老鄉,住處僅隔30里,彭德懷年長陳賡5歲,對這名讀過書的小老鄉頗為關照。一次戰后,陳賡目睹彭德懷為百姓被誤殺而痛心疾首,又聽聞他組織“救貧會”為民做主,心中深受觸動。后來,彭德懷因處決地方惡霸被迫逃亡,陳賡雖未能追隨,卻始終記著這位愛民的長官,這段交集也讓他更清晰地看到舊軍隊的腐朽。
1921年,已在湘軍服役五年的陳賡,對軍閥混戰徹底失望。他目睹連年戰禍導致百姓十室九空、尸橫遍野的慘狀,意識到這樣的軍隊無法實現富國強兵的理想。恰逢此時,他護送退伍的團長曾君聘前往火車站,得知對方將赴長沙擔任粵漢鐵路湘局局長,便當場提出退伍隨行的請求。火車啟動時,陳賡摘下軍帽直言:“團長,你帶我走吧!”曾君聘無奈笑道:“你這個小鬼,當兵找我,逃兵又找我!”最終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抵達長沙后,陳賡在粵漢鐵路湘局謀得一份辦事員的差事,負責文書傳遞工作。這份穩定的工作讓他有了更多時間彌補學業,他把工作之外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求學中,先后進入補習學校和業余中學插班學習,甚至報名教會學校專攻英語。他深知地理知識對軍事的重要性,便刻苦鉆研地圖與地理典籍,這些積累后來在他的軍事生涯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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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沙期間,陳賡偶然在《大公報》上讀到毛澤東撰寫的《發起文化書社》一文,文中“湖南人現在腦子饑荒,實在過于肚子饑荒,青年人尤其嗷嗷待哺”的表述,精準擊中了他的內心。深受觸動的他專程前往貢院東街的文化書社,買回《社會主義史》《馬克思資本論入門》《新青年》《向導》等書籍雜志,徹夜研讀。新思想的浸潤讓他豁然開朗,也萌生了拜見毛澤東的念頭。
1922年秋天,陳賡得知毛澤東在船山學社創辦了湖南自修大學,便直奔學社而去。一進門,他就看到一群青年圍著一位氣質不凡的青年討論,當即斷定那就是毛澤東。他擠上前拉住對方的手,興奮地自我介紹:“我叫陳賡,湘鄉嗯嗷人!讀了你的文章,就想成為你身邊的人。”毛澤東樂呵呵地遞過桌上的大茶缸,陳賡仰頭一飲而盡,就這樣開啟了在自修大學的學習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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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自修大學并非傳統學堂,這里沒有固定課程,倡導“自己看書、自己思索”,毛澤東、何叔衡等經常來此講課。陳賡在這里系統接觸馬克思主義思想,參與各類進步討論,還結識了許多志同道合的青年。同年,經何叔衡介紹,陳賡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年底正式轉入中國共產黨。入黨后,他曾沿長江前往上海,在上海大學旁聽課程,進一步開闊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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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2月,陳賡參與了湖南“二七大慘案”后的罷工和示威活動;6月1日,他擔任“湖南外交后援會”執行委員,在反日斗爭中奮勇當先,不幸負傷。接連的革命實踐讓他深刻認識到,僅憑熱情無法改變社會現狀,必須掌握更系統的軍事與組織能力。這年12月,在黨組織的派遣下,陳賡在長沙秘密考入廣州陸軍講武學校,踏上了南下求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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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廣州后,陳賡才發現這所由程潛創辦的講武學校問題重重:辦學條件簡陋,教育方式仍沿襲舊軍閥那一套,不僅課程陳舊,還嚴格禁止學生從事革命活動。此時,國共兩黨正在籌備創辦黃埔軍校的消息傳來,陳賡通過黨組織了解到,這所軍校以“創造革命軍,來挽救中國的危亡”為宗旨,倡導革命思想,正是他理想中的求學之地。
1924年初,陳賡瞞著講武學校偷偷報考了黃埔軍校。講武學校校方得知后,多次出面勸阻,見他不為所動,便以“目無長官”為由宣布將其開除。被開除后的陳賡并未氣餒,反而生出了推動兩校合并的念頭。他先是找到講武學校校長程潛,又拜見了國民黨左派領袖廖仲愷和講武學校教育長李明灝,反復陳述兩校合并的益處,強調革命青年應集中力量接受新式軍事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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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陳賡又直接找到黃埔軍校校長蔣介石,直言講武學校的多數同學都渴望轉入黃埔學習,愿意為革命軍隊效力。蔣介石本就對這個敢于直接找上門的青年頗有好感,又考慮到整合軍事教育資源的必要性,便默許了他的提議。在陳賡的積極奔走下,程潛最終同意將講武學校并入黃埔軍校,包括左權在內的百余名將士一同轉入,左權后來常說:“要不是你這么一鬧,我們大伙還進不了黃埔。”
不過,講武學校方面仍對陳賡心存不滿,與蔣介石約定“并校可以,但陳賡不得入學”。蔣介石表面敷衍,暗地里卻將陳賡編入黃埔軍校第一期二隊。就這樣,歷經波折的陳賡,終于正式成為黃埔一期的學員。此時的他,已有五年湘軍當兵經歷、兩年革命實踐經驗,還系統學習過馬克思主義思想,與其他大多是青年學生的學員相比,顯得尤為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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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03年出生到1924年進入黃埔軍校,陳賡的前二十一年人生充滿了轉折與求索。他從一個反抗包辦婚姻的將門少年,成長為看透軍閥本質的湘軍士兵;從渴望知識的鐵路職員,轉變為堅定的共產黨員;從被講武學校開除的“問題學員”,逆襲成為黃埔一期的學員。這段跨越湘鄉、長沙、廣州三地,涵蓋從軍、求學、革命多重經歷的履歷,不僅讓他積累了扎實的軍事與社會經驗,更塑造了他的思想底色,為他日后在黃埔軍校脫穎而出,成為“黃埔三杰”之一,乃至后續的革命生涯奠定了堅實基礎。
進入黃埔軍校后,陳賡憑借豐富的實戰經驗和敏銳的思維,很快在學員中嶄露頭角,但這已是他人生的另一段開端。而他入校前的這段輾轉求索之路,既印刻著個人的成長軌跡,也折射出那個年代進步青年在救國道路上的迷茫與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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