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主戰派的咄咄逼人,原本反對與德國結盟的日本海軍已徹底陷入被動。時任海軍省次官的山本五十六甚至收到了死亡威脅,主戰派在《斬奸狀》中將其斥為逆賊,必欲除之而后快。
山本五十六清醒地認識到,一旦與德國結盟,日本便相當于站在了美國的對立面。當時,日本約七八成的石油和鋼鐵依賴從美國進口,對美國航空汽油的依賴程度更是高達90%,1939年正是日本對美國戰略物資依賴的頂點。其戰爭機器嚴重仰賴美國的“輸血”,且當時海軍的“大和號”“武藏號”戰列艦尚在建造中,“翔鶴”“瑞鶴”兩艘主力航母也未完全竣工。海軍因此認定,此時絕不能與美利堅撕破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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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早在一年前,日本就險些與德國結盟。當時,德國計劃吞并捷克斯洛伐克并進攻波蘭,因擔憂英法出兵干預,希特勒希望拉攏日本結盟,以牽制英國在遠東的海軍力量,并威懾美國避免其參戰。日本亦有結盟之意:1938年武漢會戰后,日本陸軍32個師團的百萬大軍深陷中國戰場,國內僅余1個師團留守,若戰事遷延,恐不得不選擇撤兵。日本期望德國能提供軍事技術與政治支持,助其擺脫侵華戰爭的泥潭。
然而,日本并不愿與英美發生直接沖突,畢竟中國戰場已牽制其90%的兵力,短期內根本無力開辟新戰場。深知英美實力的海軍對此更是堅決反對。因此,日本僅愿將蘇聯視為假想敵。眼見遲遲無法與德國達成共識,日本試圖為談判增加籌碼:1939年5月,關東軍在諾門罕挑起事端,與蘇聯爆發了持續4個月的軍事沖突。日本本想借此將德國拖入對蘇作戰,不料希特勒對此等伎倆根本不屑一顧,他的全部精力皆在歐洲戰場,不僅未予日本實質援助,反而在8月23日與蘇聯簽訂《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徹底“出賣”了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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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此舉令日本視為背信棄義,日軍在損兵折將后被迫與蘇聯停戰。此事被日本國內視為外交重大挫敗,平沼騏一郎內閣因此倒臺。陸軍主戰派將當前的被動局面歸咎于海軍對結盟的阻撓,海軍大臣米內光政、海軍省次官山本五十六及軍務局長井上成美被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山本五十六甚至一度遭遇暗殺未遂。為保護山本,米內光政在卸任海軍大臣前一天,將其調往聯合艦隊擔任司令官,在軍艦上辦公,顯然比在陸地上安全得多,山本亦能在此專心訓練航空兵。
但日本陸軍并未就此安分,諾門罕慘敗后,日軍將矛頭重新指向中國。此時日本新任首相阿部信行主張不介入歐洲戰爭,希望盡快解決中國戰場的困局。就在德國閃擊波蘭半個月后,日軍調集10萬重兵向長沙發動大規模進攻,企圖在短時間內殲滅第九戰區主力。然而,日本人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在薛岳將軍的指揮下,中國軍隊奮起反擊,粉碎了岡村寧次的戰略企圖,取得了中國軍隊在戰略層面的一次重大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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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士氣大振的中國軍隊發動了歷時3個月的“冬季攻勢”。1939年底至1940年初,全國10個戰區同時對日寇發起反攻,日軍被迫轉入防御。此時,侵華日軍已陷入極大被動,日本國內亦面臨嚴重困境,組建僅4個半月的阿部信行內閣被迫總辭職。
與此同時,德國在波蘭戰場勢如破竹,英法等國卻遲遲不敢強力干涉。目睹德國的強勢表現,日本國內不僅軍部,連輿論導向也對再次與德國結盟充滿期待。裕仁天皇對此憂心忡忡,擔心任由陸軍恣意妄為將使局勢徹底失控。于是,天皇任命反對結盟的前海軍大臣米內光政為首相,冀望其能壓制國內躁動。但深陷中國戰場的陸軍根本不予配合:他們深知自身在中國已無力發動大規模進攻,拖延下去只會愈發被動,因而不斷向米內內閣施壓,要求盡快同意與德國結盟。
在陸軍看來,眼下的唯一出路便是進攻東南亞,奪取當地豐富的戰爭資源以維持戰爭,但這也意味著將與英美等西方列強徹底決裂。盡管米內光政仍竭力頂住壓力,堅持不與德國結盟、不卷入歐洲戰爭,日本海軍與陸軍卻已近乎爆發武裝沖突的邊緣。
然而,1940年4月9日,德國突然入侵丹麥,隨后相繼攻占挪威、荷蘭、比利時,并于5月10日悍然進攻法國。出乎世界意料,僅6周時間,號稱“世界第一陸軍”的法國便宣告投降。德國橫掃西歐的凌厲攻勢極大地刺激了日本,陸軍遂決定不再與米內光政虛與委蛇:時任陸軍大臣畑俊六宣布辭職,且陸軍拒絕再提名繼任者。由于日本當時規定海陸軍大臣必須由現役軍人擔任,米內光政內閣被迫于7月22日宣布總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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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衛文麿出任繼任首相后,新任海軍大臣及川古志郎被迫選擇妥協,但山本五十六仍堅持反對結盟,此時美國已開始限制對日貿易,對機床、航空燃料等戰略物資實施禁運,且日本尚未做好擴大戰爭的充分準備。可山本的意見已無足輕重:1940年9月27日,德、意、日三國在柏林簽訂《三國同盟條約》。結盟一周前,日軍第五師團已開進越南,侵略魔爪正式伸向東南亞,當時越南系法國殖民地,而本土已被德國占領的法國根本無力阻止日軍南下。
日軍的侵略行徑很快損害了英美在東南亞的利益,美國隨即擴大對日禁運范圍,切斷了日本軍工核心原料的供應,這一舉措嚴重沖擊了日本的戰爭機器。近衛內閣試圖通過談判解除禁運,鑒于當時美國亦未做好戰爭準備,雙方最終坐到了談判桌前。但美國提出的條件,要求日本退回1931年“九一八事變”前的狀態、放棄所有侵略所得,是日本絕對無法接受的,談判很快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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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間,日本陸軍已加緊擴軍備戰:陸軍總兵力增至210萬人,并抽調40萬精銳組建“南方軍”,為全面入侵東南亞做準備。山本五十六亦清楚,戰爭已不可避免。既然戰爭注定要爆發,他認為日本唯一的機會,便是以閃電戰摧毀美國太平洋艦隊,迫使美國重回談判桌,自始至終日本都未曾奢望能徹底擊敗美國。于是,山本五十六開始秘密籌備偷襲珍珠港的計劃。
1941年6月22日,德國突然出動550萬大軍入侵蘇聯,蘇德戰爭全面爆發。短短18天內,德軍突入蘇聯境內600公里,俘虜近百萬蘇軍。目睹德國“盟友”如此強勢,受此刺激的日本陸軍氣焰更為囂張,1941年7月日軍第五師團不顧美國警告,進軍越南南部,掌握了封鎖馬六甲海峽的戰略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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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舉嚴重威脅英美利益,美國立即聯合英、荷凍結日本海外資產,并對日本實施包括石油在內的全面禁運,石油禁運徹底扼住了日本的命脈,當時日本的石油儲備僅夠維持一年左右。若不采取應對措施,一年后日本數百艘軍艦將淪為廢鐵,日美談判亦徹底破裂。
政壇老油條近衛文麿見戰爭已無可避免,便臨陣退縮選擇下野。主戰派東條英機迫不及待地出任日本第40任首相,對美戰爭終于提上日程。不久后,日本海軍軍令部總長永野修身向山本五十六下達了一道改變日本命運的命令:帝國為自存自衛,決定于12月上旬對美國、英國及荷蘭開始作戰,并完成初期作戰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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