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張嵐站在自家門口,手里的鑰匙還沒插進去,一股濃郁霸道的蒜蓉黃油味兒混合著海鮮特有的鮮甜,就順著門縫直往鼻子里鉆。
她愣了一下,心想這老舊的筒子樓里,誰家這么闊氣,大晚上吃海鮮大餐?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里提著的兩個冷饅頭,這是她特意買回來準備明天當早飯的。想起十分鐘前父親在電話里那虛弱的聲音——“嵐嵐,爸晚上就喝點白粥,配那個老咸菜就行,省錢,還養胃。”
張嵐的心還在隱隱作痛,眼眶還有些發酸。
然而,當她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那一瞬間,所有的心疼都化作了五雷轟頂。
狹小的客廳里燈火通明,那張掉漆的方桌上,赫然擺著一只紅彤彤的澳洲大龍蝦,幾只肥碩的海參,還有一瓶開了封的茅臺。
父親張大山,正滿嘴流油地啃著一只龍蝦鉗子,看到推門而入的女兒,他徹底僵住了。
張嵐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爸,這就是你說的白粥咸菜?趁我不在偷偷吃好的不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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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晚上七點半,CBD寫字樓的格子間里,空氣渾濁得讓人窒息。
“張嵐!你腦子里裝的是漿糊嗎?我要的是‘五彩斑斕的黑’!你給我弄這一坨死氣沉沉的東西,是打算給誰上墳用嗎?”
項目經理那尖酸刻薄的咆哮聲,穿透了整個辦公區。
張嵐低著頭,雙手死死地抓著衣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她今年二十九歲,是這家廣告公司的資深文案,但在領導眼里,她就是個隨時可以被替代的“耗材”。
“對不起,李經理,我……我現在就改。”張嵐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顫抖。
“改?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客戶明早就要!今晚你要是改不出來,明天就卷鋪蓋滾蛋!公司不養閑人!”
李經理把一沓A4紙狠狠摔在張嵐臉上,紙張鋒利的邊緣劃過她的臉頰,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紅印。
周圍的同事們有的冷眼旁觀,有的低頭假裝忙碌,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觸霉頭。
張嵐蹲下身,一張一張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方案。
她的胃突然一陣劇烈的抽搐,那是老胃病又犯了。為了趕這個項目,她已經連續吃了三天的泡面,今天中午更是一粒米都沒進。
“忍一忍,張嵐,忍一忍。”她在心里默念,“下個月就要交房貸了,還有爸的醫藥費……不能丟了這份工作。”
撿完文件,她強忍著胃痛和眼淚,重新坐回電腦前。
屏幕發出的藍光映照著她蠟黃的臉色和深重的黑眼圈。在這個光鮮亮麗的城市里,她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螞蟻,拼盡全力,也只是為了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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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手機在桌角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老爸”。
張嵐深吸了一口氣,甚至用手拍了拍臉頰,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一些。她不想讓父親擔心。
“喂,爸。”
“哎,嵐嵐啊。”電話那頭傳來父親張大山蒼老且有些小心翼翼的聲音,“下班了嗎?”
“沒呢爸,今晚……今晚還得加班。”張嵐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見,苦笑了一聲,“有個急活兒,估計得忙到后半夜了。”
“又加班啊……”張大山的聲音里滿是心疼,“這都連著半個月了吧?你那身體哪吃得消啊?要不……要不咱不干了?爸這還有點退休金,夠咱爺倆喝稀飯的。”
“爸,說什么呢。”張嵐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我不累,真的。趁年輕多掙點,以后好帶你去大城市旅游,吃香的喝辣的。”
“哎,好,好。”張大山在電話那頭笑著,那笑聲聽起來很虛弱,“爸不用你帶,爸只要你身體好好的就行。”
“對了爸,你晚上吃什么?”張嵐習慣性地問道。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隨后傳來了父親故作輕松的聲音:“害,我一個老頭子,能吃什么好的。就煮了點白粥,切了點你姑上次送來的咸菜疙瘩。清淡,養胃,吃著舒坦。”
“白粥咸菜……”
這四個字像針一樣扎在張嵐心上。
自從母親去世后,父親為了供她讀書,為了給她攢嫁妝,幾乎從牙縫里省錢。現在她工作了,可父親節儉的毛病還是改不了。
“爸,你也別太省了。”張嵐哽咽著說,“冰箱里不是還有我上次買的排骨嗎?你燉點湯喝啊。”
“哎呀,那個排骨留著等你周末回來吃!我自己吃那是糟踐東西!”張大山急忙說道,“行了嵐嵐,你忙吧,爸吃飯了,吃完早點睡。你也別太晚,注意安全啊。”
電話掛斷了。
張嵐握著發燙的手機,看著窗外萬家燈火,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無力感。
她拼命工作,拼命忍受上司的羞辱,不就是為了讓父親能過得好一點嗎?可現在,父親連頓肉都舍不得吃,只能喝白粥。
一種深深的愧疚感幾乎將她淹沒。
03
也許是老天爺終于開了眼,或者是那個刁鉆的客戶突然良心發現。
晚上九點,李經理突然從辦公室走出來,難得和顏悅色地拍了拍手:“行了,客戶那邊說方案大致方向可以通過了,剩下的細節明天再磨。大家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辦公室里瞬間響起了一片如釋重負的嘆息聲。
張嵐愣住了。
不用通宵了?
她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迅速保存文件,關機,收拾包,動作快得像是怕李經理反悔。
走出寫字樓,被深秋的冷風一吹,張嵐打了個寒顫,但心里卻是熱乎的。
才九點多。
這個點回去,還能趕上陪父親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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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樓下的便利店時,一陣誘人的關東煮香味飄了出來。張嵐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她這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她走進去,站在熱氣騰騰的鍋前,看著那串金黃的魚丸,咽了口口水。
“美女,來兩串?”店員熱情地招呼。
張嵐剛想伸手,腦海里卻突然浮現出父親電話里說的“白粥咸菜”。
父親在家喝粥,她怎么能在外面吃魚丸?
那一串魚丸要五塊錢呢。五塊錢,夠買兩斤大米了。
張嵐的手縮了回來。
“不用了,給我拿兩個饅頭吧。”她指了指旁邊特價處理的冷饅頭,“一塊錢兩個那種。”
“好嘞。”店員雖然有點詫異,但還是手腳麻利地裝好了。
張嵐提著兩個冷饅頭,走進了寒風中。
她想好了,回家路過菜市場如果不關門,就買兩斤肉。如果關門了,哪怕是用這兩個饅頭,稍微煎一下,撒點鹽,陪父親喝碗粥,那也是香的。
只要能陪在父親身邊,吃什么都是幸福。
04
張嵐的家在城西的一片老舊小區里,沒有電梯,住在六樓。
樓道里的感應燈壞了好幾年,物業一直沒修。張嵐摸黑爬著樓梯,每上一層,就在心里盤算著下個月的開銷。
房貸三千,水電物業五百,給父親的醫藥費一千……再加上日常開銷,她那點工資幾乎剩不下什么。
“再堅持一下,等年底獎金發了,一定帶爸去吃頓好的。”她在心里暗暗發誓,“帶他去吃上次他說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什么澳洲大龍蝦,讓他也嘗嘗鮮。”
爬到五樓的時候,張嵐就已經聞到了一股香味。
那味道太香了,太霸道了。
是那種只有在高檔餐廳路過時才能聞到的,濃郁的黃油蒜香,混合著海鮮特有的鮮甜味,甚至還夾雜著一絲陳年白酒的醇厚酒香。
“這誰家啊?大晚上的過年呢?”張嵐吸了吸鼻子,肚子叫得更歡了。
她羨慕地想,也不知道這棟破樓里,哪戶人家這么有口福,舍得吃這么好的東西。
她繼續往上爬。
到了六樓,那股香味簡直濃得化不開,像是要把人的魂兒都勾走。
張嵐停下了腳步。
因為她發現,這股香味,竟然是從自己家的門縫里飄出來的!
她愣住了。
難道是姑姑來了?
姑姑張秀梅是個熱心腸,偶爾會帶點自家包的餃子或者燉的肉過來給父親改善伙食。但姑姑家條件也不好,平時連肉都舍不得多買,怎么可能弄出這么“富貴”的香味?
而且,父親剛才明明說,他在喝白粥啊。
05
張嵐站在門口,沒有馬上掏鑰匙。
她把耳朵貼在門上,隱隱約約聽到了里面的說話聲。
聲音很低,但因為隔音不好,還是能斷斷續續地聽清。
“大哥……你慢點吃……別噎著……”這是姑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又有些無奈。
“這龍蝦……真肥啊……秀梅,你也吃,快吃……”這是父親的聲音!
那聲音里哪里還有剛才電話里的虛弱和蒼老?分明透著一股滿足和……亢奮。
“我不吃……這么貴的東西,一口好幾百呢……大哥,咱們這么瞞著嵐嵐……是不是不太好啊?”
“噓!小點聲!”父親的聲音突然壓低了,帶著一絲嚴厲,“千萬不能讓嵐嵐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又要跟我急眼,又要嘮叨我亂花錢!這丫頭,平時摳得要死,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我要是告訴她我吃這個,她不得心疼死?”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趕緊吃!吃完了把殼都收拾干凈,帶出去扔到隔壁小區的垃圾桶里!千萬別讓她回來聞出味兒來!她剛才說要加班到后半夜,咱有的是時間!”
門外的張嵐,整個人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澆到了腳。
她手里提著的兩個冷饅頭,此刻像兩塊沉重的石頭,墜得她手腕生疼。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就是她那個“省吃儉用”、“只喝白粥”的可憐老父親?
這就是那個讓她在外面拼死拼活、連串魚丸都舍不得買的“慈父”?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在電話里裝窮、賣慘,讓她愧疚得心如刀絞。
結果轉頭就在家里,背著她,甚至拉上姑姑,躲在屋里大快朵頤,吃著她連見都沒見過的澳洲龍蝦!
一種巨大的、被欺騙、被愚弄的荒謬感,混合著委屈和憤怒,瞬間沖垮了她的理智。
她為了這個家,為了父親,活得像條狗。
可父親呢?
他在把她當傻子耍!
06
張嵐的手在發抖,她從包里摸出鑰匙。
因為手抖得太厲害,第一次竟然沒插進鎖孔。
鑰匙和鎖芯碰撞,發出“咔噠”一聲脆響。
門里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張嵐深吸一口氣,咬著牙,再次對準鎖孔,用力一擰。
“咔嚓”。
門開了。
那股濃烈到有些刺鼻的海鮮香味,瞬間像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幾乎要把張嵐熏個跟頭。
她沒有換鞋,沒有放下包,就那么直愣愣地沖進了客廳。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當她親眼看到那一桌子的“盛宴”時,視覺的沖擊力還是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那是一張怎樣奢侈的餐桌啊。
那只巨大的澳洲龍蝦,紅得刺眼,正趴在盤子中央,威風凜凜。
旁邊是一盤黑得發亮、一看就品質極高的海參。
還有一盤清蒸的大石斑魚,眼珠子仿佛都在嘲笑她。
桌角,立著一瓶飛天茅臺,酒香四溢。
而她的父親張大山,正手里抓著一只碩大的龍蝦鉗子,嘴邊還掛著一小塊白嫩的蝦肉和黃油。
姑姑張秀梅手里端著酒杯,正準備往嘴里送。
看到突然出現的張嵐,兩個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保持著那個尷尬、滑稽又充滿罪惡感的姿勢,徹底僵住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張嵐的目光掃過滿桌的珍饈,掃過那瓶昂貴的茅臺,最后落在父親那張驚恐、錯愕,卻又滿面紅光的臉上。
然后,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提著的那袋特價處理的、硬邦邦的冷饅頭。
強烈的反差,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她的臉上。
她的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卻又被她硬生生地逼回去。
她把那袋饅頭往地上一扔,“咚”的一聲悶響,打破了死寂。
她看著父親,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卻又字字誅心:
“好啊,爸。”
“這就是你說的……白粥咸菜?”
“這就是你說的……為了我省錢?”
“這么大一只龍蝦……你偷偷躲在家里吃好的……怎么就不叫我一聲呢?”
張大山手里的龍蝦鉗子,“啪嗒”一聲,掉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