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市場經濟會選擇建設高鐵嗎

眾所周知，中國建設高鐵的速度很快，而且乘坐高鐵的旅客也在不斷增加。只是現在有一個說法，中國的高鐵運營基本都是在虧損，沒有盈利。于是這就引起了一些人們的質疑，既然存在如此巨大的虧損，為什么還要建設高鐵和運營高鐵?

如果從所謂市場經濟的角度來看，這種沒有盈利的建設項目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立項，更不用說要投下巨資來進行建設。但是，我們不但立了項，而且投下巨資，建設了數萬公里的高鐵。如果從國家建設與發展的角度來看，高鐵的建設和運營，對于國家整體上的經濟建設與發展都是非常有利的。高鐵贏利與否，不能只看短暫的眼前，可能要十幾年乃至數十年之后，才能看到高鐵的建設與運營給國計民生所帶來的巨大效益。

換句話說，建設高鐵不是市場的選擇。恰恰就是因為市場選擇的因素，美國至今沒有一條高鐵。因為在美國市場上，多種市場主體都不贊成修建高鐵。如果在美國修建高鐵，許多現行的市場主體自身的經營都會受到負面的影響。例如航空公司的飛機坐的人就少了，高鐵沿線的旅館也沒有太多的人入住了。汽車生產企業的生產也有可能受到不小的影響。這么多市場主體都不贊成修建高鐵，這些主體完全有可能盡最大的力量阻撓高鐵的建設。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也就沒有人愿意投巨資來建設高鐵這個項目了。

中國不是說要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嗎? 那么為什么在建設高鐵的問題上，似乎并沒有遵循所謂市場經濟的原則或者規范? 這確實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說實在話，市場經濟的原則和規范只在一個有限的范圍內有效，或者在一個有限的時空范圍內有效，而不是決定是否立項的唯一考慮。或者在國家的總體方案中，高鐵項目對于國家的建設與發展確實是非常有利的，但也完全可能不是一個短平快的項目。要讓高鐵在幾年內立刻回本贏利，現實性并不大。但是從國家長遠發展的角度來看，在今后十多年或者幾十年，高鐵就完全可能轉為盈利。再說，即使高鐵運營沒有贏利，但對于國家總體建設上，已經創造出了巨大的效益。那么，這一大筆效益完全可以抵扣高鐵的虧損，而且還會有盈余。

中國的建設規劃與發展規劃，并不完全根據當前市場需求來決定。那些指責高鐵建設的市場原教旨主義者并不懂得這一點。從這個角度來看，中國的規劃是有著長遠眼光的。而所謂市場原教旨主義者只能是短視的。西方的經濟主體多為股份制。如果股東們在兩年內看不到所投資項目的利潤，那么股東們絕對不會同意再投資了。要說市場，這就是市場經濟。股東們不考慮所謂長遠的利益，所以，市場經濟只能而且必然是短視的。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建設高鐵可以被認為是一個遠程的市場經濟的項目。高鐵在近期內不會贏利，但不等于在若干年后依然不會贏利。然而，這種判斷不是沒有風險。誰能預估高鐵項目在幾十年后就一定贏利? 利潤率大約能是多少? 沒有人能做出準確的預測。在西方資本主義那里，不存在所謂遠程的市場經濟預測。

大約二十多年前，當國家決定建設大飛機項目的時候，也有一些專家或者學者表示不贊成。他們也是從所謂市場經濟的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的。當時，這個世界上已經有波音和空客兩家大的飛機制造集團。全世界的航空公司都在買這兩家制造的大型客機。在這個時候，中國要發展自己的大飛機項目，那些專家認為，這不符合市場規律和法則。要搞這個項目，要投入大量資金，而且搞出來之后，生產成本也要比波音和空客高出不少。這在民航客機市場上完全沒有競爭力。所以大飛機生產出來也只能是虧本。另外，買飛機也完全夠用了，沒有必要一定要自己來生產。

然而，國家在這個問題上態度非常堅定，就是一定要搞出自己的大飛機來。除了將來要避免被人家卡脖子之外，這也是一個開拓新興產業，擴大制造業門類，在國際市場開疆擴土的重要措施。那些專家們所提出的理由，可能在項目建設初期都可能存在，但是隨著技術不斷成熟，產品質量不斷提高而且保持穩定，那么我們就完全有可能在制造成本上優于波音和空客，從而在國產客機這個領域里打開一個新天地，開辟出自己的市場。那些專家們的眼光是短淺的。國家的規劃才是有著遠大目光的。

這就回到前面提到的那個問題。對于市場的認識，中國與西方是有著不同角度和觀點的。西方的市場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這個利益只能是投資者眼中的利潤。這個利潤如果太少，如果在短時間內看不到，這就不符合他們的所謂市場原則。而中國眼中的市場不僅要看到眼前，再要看到長遠。眼前的錢要掙，長遠的錢也要掙。而且掙錢本身不是目的，要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與文化需求才是更重要的。只要對人民的生活有利，只要能提高人民生活的質量和水平，那么眼前的市場即使再不能營利，該做的事就一定要做。

如果說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的市場經濟有什么差別，那么這種對于長期與短期的投資建設的差別就是其中之一。出發點不同，投資眼光不同，眼界不同，目標也不同。中國投資所希望獲得的利，不僅僅只是根據投資所要得到的金錢上的回報，而是讓廣大人民群眾生活都得到改善與提高，這個利才是最大的利，最根本的利。西方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所看到的利，只是股東們眼里所期待的利潤。而且這個利潤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快的速度，獲得最高的收益。離開這幾個條件，就等于無利。那么股東們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中國的高鐵和大飛機這兩個大項目，嚴格說起來，都與市場經濟雖然說有所謂長遠的關系，因為從長遠來看，這兩個大項目，中國的市場與世界的市場都有需求。但是，這兩個大項目與西方所理解的市場經濟又沒有特別密切的關系。西方世界所理解的市場跟這兩個大項目沾不上多大的邊。我們可以說，這也算是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

從實際上的考察來說，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從市場經濟走向高水平計劃經濟的一個過渡階段。在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市場需求確實能夠發揮一定的作用，但中國的經濟又不是只能依賴市場當下的需求。

中國社會主義經濟需要長遠的規劃，需要長遠的布局。這與未來高水平的計劃經濟也存在著相當密切的關聯。在未來高水平的計劃經濟中，整個經濟的規劃、布局主要不再依賴從市場來了解和掌握消費者的需求信息。更多的需求信息已經能夠通過高度集成的信息收集渠道，匯總到總體計劃編制與綜合的過程之中。社會對于消費者各方面的需求都能通過這個靈敏、高效與海量的信息巨系統來掌握社會生產產品的種類與數量的近乎全部的信息。我們對高鐵建設的規劃，對于大飛機項目的立項建設，都不過是這種信息巨系統在今天所發揮的必要功能的雛形。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修訂發布；圖片來自網絡，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