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從貓眼瞅,水放消防栓旁了。你門口那雙男士皮鞋,不是我的。”
一個凌晨,一條來自外賣配送員的短信,將獨居女講師梅晴瞬間拖入無邊恐懼的深淵。
緊隨其后的,是門外的刮擦聲,是她一整夜用家具抵住房門的驚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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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梅晴蜷在沙發上,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指尖冰涼得像要失去知覺。
又一次,熟悉的眩暈感伴隨著心悸襲來,這是低血糖的老毛病了。
她扶著墻壁,踉蹌地走到廚房,拉開冰箱門,里面只有一瓶孤零零的礦泉水。餅干桶是空的,糖罐也見了底。
作為一名大學邏輯學講師,她習慣于提前規劃。她選擇這棟建于九十年代的老公寓,是因為它離學校近,且租金便宜。
獨居五年,她回家時會下意識回頭確認有無跟蹤,外賣和快遞地址只寫到樓棟號,從不透露具體門牌,寧愿自己下樓去取。
梅晴顫抖著手解鎖手機,在二十四小時藥店的頁面上,下單了一盒葡萄糖片和一瓶電解質水。她熟練地在備注里寫下:“放樓下大門旁的快遞柜,請發短信通知。”
訂單被迅速接納,頁面顯示配送員距離她只有不到一公里。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了,是一條短信。不是快遞柜的取件碼,而是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別從貓眼瞅,水放消防栓旁了。你門口那雙男士皮鞋,不是我的。”
水放消防栓旁了……他沒有按照備注放在樓下,而是上了樓,并且選擇了消防栓這個隱蔽的角落。
配送員看到了門口的鞋,但他特意強調“不是我的”,潛臺詞就是——他看到了另一雙不屬于他的鞋,或者,他看到了一個穿著那雙鞋的、不該出現在那里的人。
她幾乎能想象出那個畫面:盡職的配送員拎著外賣走到她的門口,正要敲門,卻在昏暗的燈光下,瞥見一個緊貼墻壁、藏在陰影里的人影。而那個人影,或許就穿著她門口那雙作為偽裝的男士皮鞋。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極輕微的、仿佛金屬摩擦的刮蹭聲。
02
“滴答……”
門鎖處傳來一個更清晰的、像是鑰匙插錯了鎖孔,又被輕輕抽出的聲音。
他……他在撬鎖!
這個認知如同一道閃電劈進梅晴混沌的腦海。她猛地回過神,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她不能坐以待斃。
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她沖向客廳,用盡全身力氣去推那個沉重的、裝滿了書籍的實木書架。
書架的腳與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在這死寂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她不管不顧,用肩膀死死抵住書架,一點一點地將它橫移過來,最后重重地頂在了防盜門上。
“哐當!”
一聲巨響,整個門板都為之一震。
門外的聲音瞬間消失了。
梅晴癱倒在地,背靠著冰冷的書架,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冷汗浸透了她的睡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跳出喉嚨。她能感覺到,門外的“他”一定聽到了這巨大的動靜,知道自己已經警覺。
她掙扎著爬起來,沖進廚房,拿起那把最重的斬骨刀,緊緊攥在手里。
然后,她縮回臥室,將自己藏在床和墻壁的夾角里,這是整個屋子離門口最遠、最隱蔽的角落。
她緊握著手機,手指在110的撥號鍵上懸停了無數次,卻始終沒有按下去。
她要怎么說?“我懷疑有人在我門口,因為外賣員發了條奇怪的短信”?在沒有造成任何實質傷害之前,這樣的報警會不會被當成是深夜的惡作劇?”
窗外的天色,從墨黑,到藏青,再到泛起一絲微弱的魚肚白。
梅晴幾乎是數著秒,熬過了這輩子最漫長的一夜。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屋子時,她那緊繃到極限的神經,才終于有了一絲松動的跡象。
她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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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天光大亮。
窗外傳來了早起行人的說話聲、汽車發動的引擎聲。梅晴僵硬地挪動了一下身體,才發現四肢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覺。她一夜未眠,眼睛干澀刺痛,但精神卻因為后怕而異常亢奮。
她扶著墻,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手中的斬骨刀依舊沒有放下。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門邊,側耳傾聽。
外面很安靜,只有鄰居家隱約傳來的電視新聞聲。
她沒有去看貓眼,牢牢記著那句警告。她慢慢地、一點點地挪開書架。
接著,是三道門鎖。她屏住呼吸,用顫抖的手指,一道,一道,緩緩旋開。
“咔噠。”
最后一道鎖打開的瞬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將門拉開一道極窄的縫,緊張地向外窺探。樓道里空無一人,昏黃的聲控燈熄滅著,一切都和往常沒什么兩樣。
難道……真的是自己疑神疑鬼?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她立刻掐滅。不,配送員的短信是鐵證。
她想起短信的后半句:“水放消防栓旁了。”
她家的消防栓在樓梯拐角的凹陷處,是一個視覺死角。她握緊刀,探出半個身子,快步走了過去。
果然,在紅色消防栓箱的后面,靜靜地放著一個塑料袋。里面是她昨晚救急用的葡萄糖片和電解質水。
梅晴蹲下身,拿起那個袋子。外賣的包裝很完好,外面套著一層薄薄的塑料袋,上面印著藥店的LOGO。她拿出那瓶電解質水,正要擰開,目光卻凝固在了瓶蓋的封口貼紙上。
那是一張小小的、印著“安心達”字樣的圓形貼紙,用來證明商品在配送過程中未被開啟。
然而,這張貼紙的邊緣,有明顯的撕開后又被重新撫平的褶皺痕跡。貼紙的黏性似乎也變差了,邊緣微微翹起。
而就在那翹起的邊緣處,粘著一根極細微的東西。
梅晴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她小心翼翼地湊近,借著樓道窗戶透進來的光仔細看。
那是一根毛發。很短,大約只有一厘米長,帶著自然的卷曲,顏色是淺棕色,在陽光下甚至有些發黃。
梅晴拿著那瓶水,像拿著一枚滾燙的炸彈。昨夜的恐懼再次席卷而來,但這一次,恐懼中夾雜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真實感。
她立刻回家,找出一個干凈的自封袋,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將那根汗毛連同貼紙一起取下,封存起來。然后,她拿出手機,撥通了110。
04
“警察同志,我要報警。昨天晚上,有人企圖撬我的家門。”
梅晴的聲音帶著一夜未睡的沙啞和壓抑不住的顫抖。她坐在派出所冰冷的長椅上,面前是一位正在做筆錄的年輕民警。
她將昨夜的經歷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從低血糖下單,到那條短信,再到她 一夜的煎熬,最后是在消防栓旁發現的、帶著物證的礦泉水瓶。
她將那個裝著汗毛和貼紙的自封袋,連同手機里的短信截圖,一起遞了過去。
年輕民警聽得很認真,表情嚴肅。他接過證物袋,仔細看了看,又將目光投向梅晴,問道:“梅老師,您最近有沒有和什么人結怨?或者……有沒有正在交往的、關系比較復雜的異性朋友?”
“沒有。”梅晴立刻搖頭,“我的生活很簡單,學校和家兩點一線,幾乎沒有什么社交。”
“那棟公寓的治安怎么樣?”
“我一直以為還不錯,住了五年,從沒出過事。”
民警點點頭,在本子上記錄著,然后說:“好的,情況我們了解了。我們會去調取您那棟樓的監控,也會把這份物證送去技術科進行檢驗。您先回去等消息吧,有進展我們會第一時間聯系您。”
警察受理了,證據也提交了,接下來,只要等監控還原真相,那個人就一定會被揪出來。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公寓樓下。剛走進大門,就迎面撞上了住在三樓的王阿姨。
王阿姨是樓里的“消息中心”,此刻她正拎著一籃子菜,旁邊還站著兩位鄰居,幾人正低聲議論著什么。看到梅晴,她們的談話戛然而止。
王阿姨上下打量著她,臉上帶著一種混合了關切和探究的復雜神情:“小梅啊,你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我早上聽四樓的說,你家昨晚半夜叮叮當當的,跟拆房子一樣,動靜可大了。沒事吧?”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含糊道:“沒事,王阿姨,就是……就是沒休息好。”
“沒休息好能有那么大動靜?”旁邊一個鄰居插嘴道,語氣里帶著一絲不信任,“我可聽說了,你好像還報警了?警察都來咱們這棟樓了,說是要查監控。小梅,到底出什么事了?咱們樓里是不是進賊了?”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梅晴身上。
見她不說話,王阿姨的表情變得更加微妙。她壓低了聲音,用一種自以為是的體恤口吻說道:“小梅啊,阿姨多句嘴。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一個人住這么久,是辛苦。但這人啊,不能太敏感,尤其是晚上,自己嚇自己可不行。我們這樓住了十幾年了,太平得很,哪有什么壞人。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有點疑神疑鬼的?”
“就是啊,”另一個人附和道,“獨居久了是容易胡思亂想。你看你這黑眼圈,得好好休息。別自己嚇唬自己,再把我們一棟樓的人都搞得人心惶惶的。”
這些話像一把把軟刀子,扎在梅晴的心上。
她什么也沒再說,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繞開她們,快步走上了樓。身后,那若有若無的議論聲還在繼續:“我看她就是精神太緊張了……”“是啊,現在的年輕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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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梅晴請了假,沒有去學校。她不敢出門,整日待在屋子里。
任何一點輕微的聲響,都能讓她從沙發上彈起來。她反復檢查門鎖,甚至開始懷疑窗戶的安全性。
派出所的電話,終于在第三天的下午打了過來。
“梅老師嗎?您好,我是城西派出所的民警。關于您報的案子,監控錄像我們已經調取并查看了。有些情況,需要您過來親自確認一下。”
電話里,民警的語氣嚴肅而鄭重,不再是最初那種公事公辦的口吻。
梅晴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當她再次坐在派出所時,接待她的不再是那位年輕民警,而是一位看起來經驗更豐富的老刑警,姓李。
李警官沒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將她帶進了一間光線昏暗的監控室。巨大的屏幕被分割成幾個小窗口,顯示著不同角度的樓道畫面。
“梅老師,您別緊張,”李警官的聲音很沉穩,“我們從您報警前一晚十點開始查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您報案的情況……基本屬實。”
他一邊說,一邊操作鼠標,將其中一個正對梅晴家門口的監控畫面全屏放大。畫面質量不算高清,帶著雪花點,但足以看清大致情況。
時間戳顯示是凌晨一點四十分。
畫面里,一個穿著深色連帽衛衣的男人。他沒有立刻走向梅晴的門口,而是先在樓梯口探頭探腦,確認無人后,才快步走到她的門前。
他沒有站著,而是緩緩蹲下身,將整個身體蜷縮在墻角的陰影里,只露出一個戴著兜帽的頭。他把耳朵緊緊地貼在冰冷的防盜門上,那個姿態,分明是在偷聽屋內的動靜。
梅晴的呼吸一滯,雙手死死攥住了衣角。
監控畫面快進。幾分鐘后,配送員出現了。他拎著外賣,腳步輕快地走上樓。當他拐過彎,看到梅晴家門口時,腳步明顯一頓。監控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停頓了足足有五秒鐘。
他看到了蹲在墻角的人。
接著,配送員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沒有聲張,也沒有靠近,而是若無其事地轉身,走到樓梯拐角的消防栓處,將外賣輕輕放下。然后,他靠在墻上,低頭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按動著。
李警官繼續播放。配送員離開后不到半分鐘,那個蹲守的男人站了起來。他走到消防栓旁,顯然是看見了那袋外賣。他撿起袋子,拿出了那瓶水。
接下來的畫面,讓梅晴的瞳孔猛地收縮。
只見那個男人,用手指在瓶蓋的封口貼紙上,來回摩挲、按壓了幾下,像是在確認什么。
他的動作很慢,很仔細。然后,他似乎發現了不對勁,將瓶子舉到眼前,借著微光審視著。
“我們技術科的同事推測,配送員撕開貼紙時,可能故意留下了一些膠水印記,或者他手上有什么東西,總之,他制造了一個陷阱,”李警官在一旁解釋道,“這個嫌疑人非常警覺,他發現了這個陷阱。”
梅晴已經說不出話來,她只是死死地盯著屏幕。那個男人在檢查完瓶子后,又將它放回了袋子,塞回消防栓后面,恢復了原樣。然后,他再次回到梅晴的門口,掏出了什么東西,開始在鎖孔的位置動作……
“就是這里!”梅晴失聲叫道,“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聽到了聲音!”
畫面里,男人的動作戛然而止。因為從門內,傳出了沉重的摩擦聲,那是梅晴在推書架。男人立刻直起身,警惕地后退了兩步。當那聲巨大的“哐當”響起時,他猛地一哆嗦,毫不猶豫地轉身,飛快地沖下樓梯,消失了。
至此,一切都真相大白。危險是真實的,警告是及時的,反抗是有效的。
梅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了幾天的身體瞬間癱軟下來。
“李警官,能……能看清他的臉嗎?”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問。
“很難,”李警官搖了搖頭,“他一直戴著兜帽,而且始終刻意避開正對攝像頭的角度,是個反偵察意識很強的人。我們截取了幾幀他轉身時的模糊畫面,正在嘗試進行技術修復,但……希望不大。”
他一邊說,一邊將視頻倒回,在男人起身檢查礦泉水瓶的那一刻,按下了暫停。
“不過,他在這個位置停留的時間最長。當時他抬頭看了一眼攝像頭的方向,雖然很快就低下了頭……”
李警官將畫面一幀一幀地往前播放。
就在男人抬起頭的一瞬間,兜帽的陰影稍微滑落,樓道里昏暗的光線恰好捕捉到了他半張側臉。畫面極度模糊,布滿了噪點,像一幅失焦的舊照片。
然而,就是這驚鴻一瞥的、模糊不清的半張臉,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梅晴的心上。
她的瞳孔在瞬間放大到極致,血色盡褪,嘴唇無聲地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股比昨夜更深沉、更刺骨的寒意,從她的尾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
那張臉……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