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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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新中國剛成立，百廢待興。
毛主席的辦公桌上，擺著三份關于鐵路修建的報告。
每一份都十萬火急。
海軍要修山東到浙江，為了海防。
王震要修西北，為了邊防。
鄧小平要修成渝，為了……發展？
國家那會兒，真是窮得叮當響，一連開展三項大工程，根本不可能。
前兩條是國防大事，毛主席猶豫了，這成渝鐵路，是不是……該放一放？
01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這七個字，不只是李白喝多了之后的感嘆，這是刻在四川盆地幾千年來骨子里的宿命。
四川這個地方，太特殊了。它被一圈你根本沒法講道理的大山死死地鎖在里頭。北邊的秦嶺、巴山，東邊的巫山，西邊的雪山高原。這些天然屏障，讓“天府之國”成了一個“孤島”。
幾千年來，四川的物產是真好，絲綢、井鹽、糧食，啥都有。但問題是，運不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也得扒層皮。
能走的路，要么是長江三峽那條鬼門關一樣的水路，要么就是山崖上摳出來的羊腸小道。
這種地理上的隔絕，讓四川的老百姓心里憋著一股勁。他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條能走出去的路。
時間到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有人盯上了這塊肥肉。
那時候的帝國主義列強，正忙著在中國劃分勢力范圍。他們一眼就看中了四川，這個物產豐富、人口眾多的“天府之國”。
怎么控制四川？修鐵路。
英、法、日、俄這些國家，一個接一個地向清政府施壓，要修“川漢鐵路”。這其中，成渝鐵路就是最關鍵的西段。
他們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只要把鐵路主權攥在手里，就等于扼住了四川的咽喉，這里的礦產、糧食，還不是任他們予取予求？
四川人是什么脾氣？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為了保衛家鄉，保衛主權，四川的士紳和百姓大聲疾呼：路，我們自己修！洋人別想插手！
清政府一看民意洶涌，一開始也就批準了。
四川人是真拼。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大家湊份子，一分一厘地攢錢。鐵路勘探、開工，熱火朝天。
可就在這個時候，1910年11月，英、法、德、美四國不樂意了，他們看中的肥肉，怎么能讓中國人自己吃了？
這四國開始蠻橫地阻撓。
那個腐朽透頂的清政府，骨頭軟得跟面條一樣。先是宣布川漢鐵路收歸“國有”，沒過兩天，轉手就把筑路權賣給了這四國列強。
更無恥的是，他們連老百姓自己湊的那些修路款，都想給一口吞了。
這一下，徹底點燃了四川人的怒火。
“保路運動”爆發了。
這不只是一場經濟糾紛，這是一場尊嚴之戰。結果呢？換來的是清政府的瘋狂鎮壓。
四川人湊的錢，一分沒見著，倒是把大清的江山給湊沒了。這件事，間接點燃了辛亥革命的導火索。
清政府是亡了，但那條承載著四川人希望的鐵路，也徹底停工，爛在了地里。
清朝沒了，民國來了。
成渝鐵路的修建，又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可惜，那個年代，是軍閥混戰的年代。你打我，我打你，今天這個督軍，明天那個司令，誰有心思真的去搞建設？
鐵路的施工，因為戰亂，一直沒法啟動。
好不容易到了1933年，南京國民政府授意宋子文，組建了個“川黔鐵路公司”，把成渝鐵路作為北段，又一次準備開工。
架勢看起來挺大，結果呢？
抗日戰爭爆發，沒錢了。
加上各種內部扯皮，資金鏈斷裂，工程進展慢得像蝸牛。
一直等到戰爭結束，國民政府敗逃臺灣，成渝鐵路的修建，又雙叒叕停工了。
從清末到民國，折騰了快五十年，留下了什么？
一份數據擺在那里：只完成了計劃工程量的34%，而且是寸軌未鋪。
這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挖了點土方，修了幾個橋墩子，然后就沒然后了。幾代人的夢想，最后只換來一堆廢棄在荒草里的水泥疙瘩。
這條路，成了四川人心頭一道五十年的傷疤。
02
鏡頭拉回到1950年，毛主席的辦公桌前。
他面前擺著三份報告，三條鐵路。
這三條路，擺在了一個剛剛打完仗、一窮二白、百廢待興的新中國面前。
第一份，海軍提的。從山東藍村到浙江蕭山。
為什么要修？海防。
那會兒，東南沿海可不太平，殘余勢力還在不斷襲擾。這條鐵路，是國防線，是戰備路，關系到新生政權的安危。
這報告，分量重不重？重如泰山。
第二份，新疆王震提的。加快寶蘭、蘭新鐵路。
為什么要修？邊防。
新疆剛剛和平解放，地方大得嚇人，又挨著一圈鄰國。沒有鐵路，中央的管轄、物資的運輸，全都是空談。
這條路，是穩定西北的生命線。
這報告，分量重不重？同樣重如泰山。
第三份，西南鄧小平提的。修建成渝鐵路。
為什么要修？為了發展？為了民生？
毛主席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一個簡單的決策者，他更是這個貧困大家庭的“當家人”。
當家人的難處，就是兜里沒錢。
國家財政那會兒緊張到了什么地步？到處都是窟窿，到處都需要花錢。一連上馬三個大工程，財政根本撐不住。
前兩條路，是“保命”的，關系到國防安全，是必須啃下的硬骨頭。
可這第三條，成渝鐵路……從緊迫性上，似乎排不到前面。
這是個“發展”問題，而前兩個是“生存”問題。
毛主席的猶豫，是出于對整個國家大局的考量。
這個決定，太難下了。
消息傳回西南，鄧小平在重慶，遲遲等不到北京批準的回復。他太明白這條鐵路對四川的意義了。
他也明白，國防的壓力有多大。
但他更清楚，有些道理，光靠幾頁紙的報告，是講不清楚的。
他決定，親自去一趟北京，當著毛主席的面，把這個道理，講透。
03
北京，中南海。
鄧小平見到了毛主席。
沒有多余的寒暄，毛主席的態度很明確：關于成渝鐵路，你今天要是能說服我，我就鼎力相助。要是說服不了，那為了大局，就只能暫時擱置。
鄧小平站得筆直，他沒有講困難，也沒有講歷史的傷痛，他只講了三個理由。
第一個理由，是政治賬。
鄧小平提到了四川一句老話：“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未治”。
為什么？
就是因為交通閉塞。
山高皇帝遠，中央的政令傳達不暢，信息不通。
1950年的西南，是什么情況？是剛剛解放，國民黨的殘余勢力、土匪惡霸，還盤踞在深山老林里。
路不通，清剿就困難。路不通，老百姓就看不到中央的決心。
修通鐵路，就是把西南地區和國家的心臟緊密連在一起。
鐵軌鋪到哪里，中央的政令就能通到哪里。
這不只是修路，這是在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
第二個理由，是經濟賬。
毛主席是湖南人，他知道四川是“天府之國”，是個聚寶盆。
但鄧小平指出，這個聚寶盆，是“死”的。
四川的優質大米、豬肉、禽蛋，堆在倉庫里運不出去。山里的礦產、井鹽，只能在當地打轉。
東西運不出去，再好的資源也是“死”的。
只要鐵路一通，整個四川乃至西南的百業都會被盤活。
更重要的是，四川的物產，可以通過鐵路源源不斷地運往全國，支援國家建設。
這不只是在發展西南，這是在給全國“輸血”。
這不是一筆開支，這是一筆回報率最高的投資。
第三個理由，是民族自信賬。
這也是最重的一個理由。
鄧小平說，這條鐵路，從清朝末年喊起，喊了五十年。
清政府沒修成，還搞出了“保路運動”，把江山都搞丟了。
民國政府修了十幾年，最后在地圖上畫了畫，在地上挖了幾個坑，一寸鐵軌都沒鋪。
五十年了，這條路，是四川人民心頭的一道坎。
如果我們，新中國，不靠外國人，不用外國設備，完全用我們自己的技術、自己的材料，把這條路給修成了……
那將是中國第一條完全自行施工修建的鐵路。
這不只是一條鐵路，這是一口氣。
這是在告訴全中國人民，告訴全世界：
清朝辦不到的，民國辦不到的，我們，能辦到！
這一下，給全國人民提起來的精氣神，比十條鐵路都重要。
三個理由，一個比一個重。
有政治高度，有經濟遠見，更有民族情感。
毛主席聽完，再沒有絲毫猶豫，當場拍板：
“好，你的報告，我批準了。成渝鐵路，全力進行修建！”
04
決心下了，但困難才剛剛開始。
國家財政確實困難，這個是繞不過去的。但開工的第一個難題，還不是錢，是——人。
這么大的工程，靠誰來修？
鄧小平給出了方案：“修建成渝鐵路，我們軍隊要打頭陣。”
這個決策，在當時是極有魄力的。
一聲令下，西南軍區多個部隊，總共抽調了三萬多人，組成了5個軍工筑路總隊。
1950年6月15日，成渝鐵路正式開工。
在蜿蜒曲折的蜀道上，出現了一道奇特的風景線。
這些剛剛打完仗的軍人，脫下軍裝，換上工裝，一手拿槍，一手拿鎬。
為什么還要拿槍？
因為沿線太亂了。
國民黨留下的特務、潛伏的土匪，根本不甘心失敗。他們不斷地進行騷擾和破壞，暗殺工人，炸毀路基。
這支筑路大軍，白天是施工隊，晚上是戰斗隊。
他們既要和堅硬的巖石作斗爭，也要和暗處的敵人作斗爭。
這有效地保證了施工的安全和進度。
光有軍人還不夠，三萬人撒在五百多公里的戰線上，還是缺人。
西南軍委會又想到了一個辦法。
當時，重慶、成都這些大城市里，有大量的失業人口，還有收留的游民乞丐。
與其讓他們閑在城里成為社會問題，不如組織起來，進行培訓，然后上崗，參加筑路。
這一下，既解決了勞動力不足，又解決了社會失業問題。一舉兩得。
人是有了，可新的問題，也是最大的問題，又來了——錢。
當年，西南地區的財政報告出來了，是巨大的赤字。
各個方面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這份報告擺在鄧小平面前時，他沉默了。
鄧小平當時還兼任西南財經委員會主任，他比誰都清楚家底有多薄。
沒錢，拿什么修鐵路？
施工隊幾萬張嘴要吃飯，要發工資。買鋼軌，買設備，哪一樣不要錢？
因為這個就放棄嗎？
那北京的承諾，那五十年 的等待，不都成了空話？
這條路，就是為了發展經濟才修的啊，不能因為沒錢就不修了。
經過幾天的深思熟慮，鄧小平下定了決心。
他在財經會議上說：“財政要保證重點，鐵路要修，其他的可以緩辦。要大力提倡增產節約，鐵路建設要保證。”
“其他的可以緩辦”，這六個字，背后是其他無數個項目被叫停、被壓縮。
這是用“勒緊自己褲腰帶”的方式，硬生生把錢擠出來，保鐵路。
整個成渝鐵路工地，掀起了一場增產節約的高潮。
怎么節約？
技術人員頂著烈日，沿著民國時期廢棄的那些路基、橋洞、橋墩，一個一個去仔細鑒定。
只要能用的，堅決利用，絕不浪費。
這一下，不僅縮短了工期，也節約了大量的開支。
這是在用最“摳門”的辦法，干最“燒錢”的工程。
05
在成渝鐵路的建設者中，有一群人格外引人注目。
他們是中國的頂級技術專家。
總工程師薩福均，是詹天佑的同學，曾經一起修筑過粵漢鐵路。他太知道鐵路對一個國家的意義了。
這次修建，他不顧年老體弱，嘔心瀝血地工作在第一線。他不止一次感嘆，三十八年前就參加過西南的鐵路建設，但直到今天，才敢拍著胸脯說，這條鐵路是肯定可以建成的。
還有鐵道專家藍田。
這是一個真正傳奇的人物。他的父兄，都參加過當年的“保路運動”。為家鄉修鐵路，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愿望。
只可惜，在民國時期，他好幾次進入成渝鐵路工程局，又因為各種烏七八糟的原因，不得已一再退出。
眼看夢想破滅，他心灰意冷，封存了所有資料，甚至跑去念佛，想了此殘生。
新中國的邀請，讓這位年過花甲的老技術員，重新煥發了活力。
他不顧年紀老邁，為了精測路線，他親自步行所需經過的路程。
從重慶沿長江到朱楊溪，又從內江沿沱江到金堂。
最后，在他的設計下，有一段線路程縮短了23.8公里。光這一項，就替國家節省了150億元（舊幣）的材料和施工費。
還有留美專家劉家熙。
他謝絕了美國波阿鐵路公司的邀請，回到了貧窮的祖國。他負責成渝鐵路全面的技術領導，哪里有困難，他就立刻奔赴哪里。
他曾經說過這樣一段話，這段話，讓所有在場的人都說不出話來。
他是“庚子賠款”的學生。
他說，八國聯軍當年向中國勒索白銀，多達四萬萬五千萬兩。每個中國人頭上都要攤一兩。
這么多銀子，別說打造他這樣一個人，就是鋪一條純銀的成渝鐵路也夠了。
他反問：“花這么多學費學到的知識，能不用在國家富強上嗎？”
有了軍隊的沖鋒，有了專家的坐鎮，這條鐵路的修建，還得到了最磅礴的力量——人民的支持。
當時，黨組織決定動員群眾參加鐵路修建。
基層的干部們領到任務，都想好了各種各樣的動員詞，準備挨家挨戶去說服。
沒想到，根本用不上。
大家一聽說是修“成渝鐵路”，這個幾代人的夢想，所有人都積極主動地報名參加。
他們有的編竹筐，有的制扁擔，還有的架起火爐，當場打起鐵鍬。
鐵路修到哪里，哪里的群眾就自發成立“護路隊”，日夜看守，嚴防土匪和特務的破壞。
工地上，大家不怕苦，不怕累。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自覺加班。沒有鞋子穿，就打著光腳穿梭在工地；沒有工具，甚至用手去鑿石頭開隧道。
工程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又一個大難題出現了。
全線需要枕木，整整100多萬根。
那個時候，哪有那么多木材？
消息傳開后，沿線的老百姓們，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熱淚盈眶的舉動。
他們紛紛砍了自己家的樹送來。
其中，很多人送來的都是極其名貴的木材，比如香樟木、紫檀木，沒有一個人提出要報酬。
家里沒有大樹的，就貢獻出準備做新床的木料。
有的老人，甚至顫顫巍巍地指揮兒孫，把自己準備了幾十年的壽棺木材，也抬到了工地上。
在中國的傳統里，那是老人的“歸宿”，是頂天的大事。
可為了這條鐵路，他們把自己的“來世”，捐給了新中國的“今生”。
在所有人齊心地努力下，共捐出枕木多達129萬根，枕木短缺的問題，徹底解決了。
兩年。
僅僅用了兩年時間。
1952年7月1日，成渝鐵路，這條承載了四川人民半個世紀夢想的鐵路，終于筑成通車了。
這是中國鐵路史上的一個創舉。
這是我國第一條，自己設計、自己建造的鐵路。
不僅如此，甚至鐵路修建的材料、零件，全部都是國產。
通車那天，整個川渝都沸騰了。
當初對這項工程有所猶豫的毛澤東，也親筆題寫了賀詞：
“慶賀成渝鐵路通車，繼續努力修筑天成路。”
鐵路通車后，四川和內地的距離被徹底拉近。
沿線豐富的物產資源，不斷地被運往祖國各地，沿線的經濟也得到了飛速地發展。
那些曾經為了保路而流血的先輩們，那些在民國時期望眼欲穿的工程師們，他們沒能看到的場面，實現了。
這條鐵路，用的每一顆道釘，每一根枕木，都是咱們中國人自己的。
蜀道難？
從這一天起，四川人可以底氣十足地說：“那都是老黃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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