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蔣介石女婿陸久之：身在蔣家心在外，潛伏地下一生，享年106

2008 年深秋，上海淮海中路一處老式公寓里，工作人員在整理陸久之遺物時，從一個褪色的紅木首飾盒中，發現了一塊瑞士產金表。表殼邊緣已有些磨損，背面刻著細小的 “蔣” 字。這塊金表，是 1925 年俄國顧問鮑羅廷贈予蔣介石，后由蔣介石轉贈給陳潔如，1946 年圣誕節，陳潔如又將它送給了女婿陸久之 —— 這個被外界稱為 “蔣介石女婿”，卻在國民黨陣營中潛伏數十年的中共地下工作者。此時，這位歷經晚清、民國、新中國三個時代的老人，已以 106 歲高齡走完了他傳奇的一生。

很少有人知道，蔣介石其實有一位養女，這也是陸久之 “蔣介石女婿” 身份的由來。1924 年，蔣介石任黃埔軍校校長期間，廖仲愷夫人何香凝在廣州平民醫院，遇到一位華僑太太。這位太太連生數胎女兒，剛又誕下一名女嬰，正愁于撫養，打算將孩子送人。何香凝見女嬰乖巧可愛，便將她收養。不久后，蔣介石的妻子陳潔如到何香凝家中做客，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活潑的女嬰，何香凝索性將孩子送給了陳潔如。蔣介石十分高興，為她取學名 “蔣瑤光”，蔣瑤光也就成了蔣介石名義上的養女。

1946 年，在上海的一次社交場合中，44 歲的陸久之與 22 歲的蔣瑤光相識。彼時的陸久之，頂著 “國民黨京滬衛戍區總司令湯恩伯少將參議” 的頭銜，在上海灘算得上是 “紅人”；而蔣瑤光此前曾嫁與一名朝鮮人，因丈夫是日本特務，抗戰勝利后逃逸，正獨自帶著兩個孩子艱難生活。經朋友介紹，兩人逐漸走近，最終在當年圣誕節結為夫妻。婚禮上，陳潔如將那塊意義非凡的金表送給陸久之作為賀禮，她或許不知道，自己這位女婿，還有一個隱藏了近 20 年的身份 —— 中共地下工作者。

陸久之與共產黨的淵源，要從 1924 年說起。這一年，陸久之的父親陸翰 —— 時任五省聯軍軍法處處長，因為人正直得罪權貴遭人暗害。陸久之不得不中斷學業回到上海。也就是在這時，他結識了校友蔡叔厚。1927 年，蔡叔厚加入中國共產黨，紹敦電機公司也成了中共地下交通聯絡機關。

1926 年，陸久之結識了周恩來，負責地下信使聯絡。1927 年春，陸久之向中共地下組織提出入黨申請，周恩來卻找他談話說：“你要求入黨我贊成......你留在黨外，比在黨內能發揮更好的作用。” 正是這句囑托，讓陸久之開啟了長達數十年的 “黨外布爾什維克” 生涯。他護送過陳賡、項英等重要干部離開上海，還曾在 1929 年冬天，將暴露身份的日本共產黨總書記佐野學藏在自己家中 35 天，直到風聲過后，安全將其送回日本。

1930 年，因身份暴露，陸久之被迫逃往日本，先后就讀于日本鐵道學院和早稻田大學，一待就是 8 年。這段經歷讓他練就了流利的日語，也為他后來的地下工作埋下伏筆。1938 年抗戰爆發后，陸久之回到上海，為蘇北新四軍采購、運送了大量緊缺物資。當時，他的好友湯恩伯已是國民黨軍中舉足輕重的人物，靠著這層關系，陸久之在日偽和國民黨之間周旋，多次化險為夷。

1949 年上海解放前夕，為減少戰爭傷亡，保護這座大城市，中共地下組織決定讓陸久之策反湯恩伯，希望能像北平和平解放那樣，實現上海的和平交接。接到任務的陸久之深知難度極大 —— 湯恩伯是出了名的 “頑固派”，連當年保薦他的恩師陳儀，都因勸他起義而被他出賣。但陸久之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他來到湯恩伯位于上海的別墅，別墅里的門衛、保姆、司機都是陸久之受湯恩伯之托找來的，他沒費多少周折就進了門。可湯恩伯因軍務繁忙，已好幾天沒回家，陸久之只好在湯家住了下來，這一等就是三天。直到第四天，湯恩伯才疲憊地回到家中，得知陸久之等了自己三天，他立刻將陸久之請進二樓書房。

“你現在去打一場沒有前途的戰爭，有沒有想過為自己留一條后路？” 陸久之開門見山。湯恩伯沉默片刻，問道：“依你之見，我該如何？”“我看你可以走傅作義將軍的路。” 陸久之回答。湯恩伯看著眼前的老友，許久才說：“容我考慮考慮。” 第二天一早，湯恩伯約陸久之散步，卻對起義之事只字不提，只是勸他：“你自己好自為之。” 幾天后，陸久之再次找到湯恩伯，湯恩伯卻面露難色：“久之，你今后不能來了。” 陸久之這才知道，蔣介石已親自來到上海，湯恩伯剛把他接回來。“既然蔣介石在上海，為何不把他們父子三人抓住，立個大功？” 陸久之試探著說。湯恩伯趕緊捂住他的嘴：“不要亂講，不要亂講。” 隨后，湯恩伯勸陸久之跟自己一起離開上海，被陸久之拒絕。這一次見面，成了兩人最后的交集。

上海解放后，陸久之與蔣瑤光、陳潔如一起生活在上海。可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1955 年，因受潘漢年事件牽連，陸久之被捕入獄，這一關就是 15 年。出獄后，由于 “蔣介石女婿” 的身份，他又遭遇了不少不公平待遇。此時，陳潔如已遷往香港，蔣瑤光也隨后去了香港。1971 年，養母逝世后，蔣瑤光作為她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1985 年，已 83 歲的陸久之收到了上海文史館的邀請，成為一名文史館館員。2008 年，陸久之在上海逝世。他是別人口中的 “蔣介石女婿”，卻始終 “身在蔣家心在外”；他潛伏敵營數十年，歷經牢獄之災卻初心不改；他見證了中國半個多世紀的變遷，最終以 106 歲高齡，平靜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