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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的深秋,湖南湘潭韶山沖。
一封從北京寄來的信,讓上屋場的一間茅草屋,成了全村的焦點。
收信的老人叫毛愛桂,他哆哆嗦嗦地拆開信封,喊來兒子毛澤林。
信上赫然寫著:“毛愛桂叔叔…可向所屬當地機關申請。”
落款:毛澤東。
這一下,整個韶山都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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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這封信的分量,太重了。
1952年那會兒,“毛主席難求”,這在韶山可不是一句空話。
新中國剛成立,毛澤東當了國家主席。老家韶山沖的親戚朋友們,那叫一個激動啊。大家伙兒尋思著,這下可好了,沾親帶故的,總能給安排個好差事吧?
一時間,寫給北京的信,那真是雪片一樣飛。有要工作的,有要解決讀書問題的,有要錢要物的。
結果呢?石沉大海。
毛主席的回信倒是有,但內容基本就一個意思:不行。
這可不是瞎說,那被拒的名單,拉出來一個比一個”關系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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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名的兩個例子,就發生在不久前。
一個是毛主席的”大舅哥”,楊開慧的親哥哥楊開智。楊開智當年在楊開慧犧牲后,那也是冒著天大的風險,和妻子李崇德一起,把毛岸英三兄弟給救了出來,藏著掖著。
這恩情大不大?夠大了。
楊開智給毛主席寫信,一呢,是打聽女兒楊展的下落(后來確認犧牲了);二呢,就是想請主席在北京給安排個工作。
毛主席咋回的?他先是告知了楊展犧牲的噩耗,然后對于工作的事,說得很明白,希望他不要來北京,在湖南當地做點事,政府困難,不要給組織添麻煩。
楊開智,親大舅哥,救命恩人的哥哥,拒了。
還有一個,是毛主席的表兄,文運昌。
這位表兄,跟毛主席從小玩到大,關系鐵得很。毛主席當年在韶山搞農民運動,被湖南軍閥通緝,就是文運昌冒死送信,掩護他脫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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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光是親戚,還是過命的交情。
文運昌也給毛主席寫信,兩次,想在長沙或省里謀個職。
毛主席的回信也很直接:運昌兄的工作,不適合由我來推薦。你得在人民群眾里頭,做出點實際成績,讓大家伙兒信任你,自然就有機會參加工作了。
說白了,還是拒了。
這還不算完。
毛主席的堂弟毛澤連,生活困難,寫信求助,毛主席也是勸他安心務農。
還有那位有名的李淑,楊開慧的好友,她丈夫柳直荀也是烈士,她想去北京工作,毛主席同樣是婉拒,讓她在湖南當地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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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楊開智、文運昌這樣的關系都給拒了,“主席難求”這四個字,在韶山鄉親們心里,那真是刻下了。
所以,當毛愛桂這封信得到肯定的回復時,大伙兒才會那么懵。
毛愛桂是誰?
他憑什么就能成為這個”史無前例”的例外?
這事兒吧,得從毛愛桂的爺爺毛祖富那輩兒說起。
02
毛愛桂家,跟毛澤東家,那不是一般的鄰居。
毛愛桂的爺爺毛祖富,名字里帶個”富”,可家里窮得叮當響。早年間,實在過不下去了,就把自家的幾間茅草屋賣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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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主是誰?毛澤東的曾祖父,毛祖人。
從那時候起,兩家人就成了一墻之隔的鄰居。后來毛澤東家日子過起來了,把茅草房翻新成了瓦房,毛愛桂家呢,還住在那幾間舊茅草房里,兩家甚至還共用一個堂屋。
這叫什么?這叫三代世交,低頭不見抬頭見。
光是鄰居,還不足以讓毛主席”破例”。
關鍵在于,這兩家人的情分,是拿命換的。
毛愛桂的母親肖母,跟毛澤東的母親文七妹,關系好得跟親姐妹似的。
有一次,文七妹生了重病,是淋巴結核,身上長滿了膿瘡,疼得下不來床。那會兒毛澤東的父親毛順生忙著外頭的生意,毛澤東兄弟幾個年紀又小。
是肖母,一個鄰居,天天跑過來。她不嫌臟不嫌臭,親手給文七妹擦拭身體,換洗衣物,還順帶著照顧毛澤東兄弟幾個的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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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缺醫少藥的年代,這種貼身的、日復一日的照料,比什么都金貴。這一照顧,就是幾個月,直到文七妹康復。
這在那個年代,是救命的恩情。
你來我往,情分是相互的。
到了1920年,毛澤東的父親毛順生去世了。
這消息傳到北京,毛澤東正忙著處理”驅張運動”(驅逐軍閥張敬堯)的事務,交通又不像現在這么方便,根本趕不回來。
家里辦喪事,那是天大的事。在農村,長子不在家,這喪事都辦不起來。
誰來幫忙?還是鄰居毛愛桂一家。從搭靈堂到下葬,毛愛桂的父親毛恩苞他們,前前后后幫著料理。
這叫什么?這叫”代子盡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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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來,毛愛桂的父親毛竹平也走得早。
這下毛愛桂家徹底塌了天,孤兒寡母,沒活路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最后剩下的那幾間茅草屋也賣掉,換點錢逃荒去。
買家都找好了,就是毛澤東的弟弟毛澤民。
正趕上毛澤東從外地回韶山探親,一進門,就看到毛愛桂娘兒幾個在卷鋪蓋,一問,是要賣祖屋。
毛澤東當即就把這事兒給攔下了。
他轉頭又拿出一筆錢,塞給毛愛桂的母親。這才讓毛愛桂一家,沒至于流離失所。
毛澤東這不光是報答鄰居的恩情,他那會兒,心里頭已經裝滿了革命思想,看不得窮苦人被逼到絕路。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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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上面的都是”人情債”,那接下來的事,就是”革命情”了。
1925年,毛澤東帶著妻子楊開慧回到了韶山。
他這次回來,可不是單純的探親,他是要在這片土地上,點燃農民運動的火種。
這事兒風險太大了,得秘密進行。
為了掩人耳目,毛澤東想了個辦法——在家里擺”麻將局”。
他找來了鐘志申、龐叔侃、毛新梅這些信得過的人,名義上是搓麻將,實際上是在開秘密會議,商量成立黨支部、辦農民夜校。
開會得有人放哨啊。
找誰呢?毛澤東一眼就相中了鄰居家那個機靈的小孩——毛愛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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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毛愛桂才11歲。
他也不懂大人們在干嘛,只覺得是好玩的游戲。
毛澤東把他拉到一邊,給了他一個任務:就在屋外頭玩,豎起耳朵聽。
如果看到有陌生人往這邊來,要是到了飯點,你就大聲喊”吃飯了!”
要是不是飯點,你就喊”打山歌!”
這個11歲的孩子,用他稚嫩的嗓音,成了韶山早期農民運動的第一個”小哨兵”。
在毛愛桂的掩護下,中共韶山特別支部的會議,一次都沒被敵人發現過。
火種一旦點燃,就停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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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在韶山辦起了農民夜校,不光是大人,毛愛桂也被他哥哥毛愛堂拽著去聽課。
毛愛堂,毛愛桂的親哥哥,也是最早接受新思想的那批人。
毛澤東離開韶山鬧革命,毛愛堂二話不說,也背井離鄉跟了出去。
他跟著毛澤東,參加了北伐戰爭、秋收起義,在中央蘇區反”圍剿”。
然后,在長征的路上,毛愛堂徹底失蹤了。
毛愛桂的哥哥,為革命犧牲了。他家是烈屬。
不光是哥哥,毛愛桂一家都投身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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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母親肖母,參加了革命工作,還當了韶山第三鄉的婦女主任。
他姐姐毛春秀,嫁到了李澍村家,李家就成了毛澤東回韶山的一個秘密歇腳點。
這一下,毛愛桂一家,跟毛澤東的革命事業,徹底綁死了。
代價,也很快就來了。
1927年,國民黨反動派許克祥在長沙發動了”馬日事變”,瘋狂抓捕革命人士。
許克祥得到情報,說毛澤東在韶山老家,立馬就帶兵殺了過來。
毛澤東得到消息,緊急撤離。臨走前,他特意囑咐毛愛桂一家:趕緊走,躲起來,不然要受牽連。
肖母嚇壞了,抓了幾件破衣服,就帶著毛愛桂姐弟幾個開始了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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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逃,就是顛沛流離好幾年。
錢花光了,就靠撿垃圾、乞討過活。
毛愛桂就是在逃難的路上,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得了一場大病。病好了,可他的眼睛,卻留下了嚴重的后遺癥。
他為了革命,付出了光明的代價。
04
時間一晃,到了1949年,湘潭和平解放。
毛愛桂激動得直哭。革命勝利了,毛澤東當了主席,他那個杳無音信的哥哥毛愛堂,也該回來了吧?
他等啊等,等了一年,也沒等到哥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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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毛主席派毛岸英回湖南探親。
出發前,毛主席特意囑咐兒子:“一定要回鄉去看看老家的鄰居毛愛桂,如果生活上有困難,可以幫扶一下。”
毛岸英到了韶山,找到了毛愛桂。
當他看到毛愛桂那雙幾乎失明的眼睛,和那間破敗的茅草屋時,心里特別難受。他掏出一疊錢給了毛愛桂,還鼓勵他,有困難就給北京寫信。
毛愛桂這才鼓起勇氣,找人代寫了第一封信。
他沒提困難,也沒要工作。
他只問了一件事:我的哥哥毛愛堂,到底在哪?
毛主席很快就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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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里證實了毛愛桂心中那個最壞的猜想。毛主席告訴他:“令兄愛堂…有人說已犧牲了,極為可惜。這是為國犧牲的,是光榮的。”
20多年的念想,終于有了結果。毛愛桂捧著信,失聲痛哭。
這封信,也讓毛愛桂下定了決心。
毛愛桂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一個大男人,眼睛快瞎了,成了家里的累贅。全家六口人,就指望他一個殘疾勞動力,怎么活?
他想到了毛岸英的話,想到了自己那個14歲的兒子毛澤林。
于是,他寫了第二封信,也就是開頭那封”求職信”。
他把家里的情況原原本本說了:我眼睛不行了,沒錢治。兒子讀了幾年書,想請你老人家給個機會,讓他出去學幾年,為國家做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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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擺在毛主席的辦公桌上,讓他犯了難。
一邊,是自己立下的鐵規矩——決不搞裙帶關系,楊開智、文運昌的例子就在眼前。
另一邊,是毛愛桂。
這個”叔叔”,是三代世交,他母親有恩于自己母親,他家有恩于自己父親。
他11歲就給自己放哨,他哥哥為革命犧牲,他全家為革命流亡,他自己為革命瞎了眼。
這根本不是”親戚”兩個字能概括的。
反復思量后,毛主席提筆,寫下了那封”破例”的回信。
毛愛桂拿著這封信,找到了當地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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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人一看,立馬就明白了。
但這個”破例”的口子,開得極有分寸。
毛主席沒有把他安排到北京,也沒有給他一個什么”官”。
最后,毛愛桂的兒子毛澤林,被安排到了株洲市煙酒公司,當了一名普通的服務員。
這叫什么?
這不叫”走后門”,這叫”恤屬”,是國家對烈士家屬、對革命功臣的撫恤。
給的不是特權,是活路。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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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還沒完。
毛主席對毛愛桂的”偏愛”,才剛剛開始。
他惦記著毛愛桂的眼疾。沒過多久,就親自安排工作人員,把毛愛桂接到湘潭醫院,又轉到長沙的眼科醫院。
這一治,就是將近一年。
毛愛桂心里慌啊,這得花多少錢?
工作人員最后拗不過他,說了實話:醫療費是毛主席墊付的,讓你安心養病。
毛主席還從北京寄來厚厚的布料,讓他在醫院做成衣服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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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毛主席干脆寫信,邀請毛愛桂到北京敘舊。
毛愛桂一個鄉下老漢,走進了中南海。
兩人一見面,緊緊握住手。毛主席當著所有人的面,喊他:“愛桂叔叔”。
旁邊的人都納悶了,毛主席比他大21歲,怎么還喊他叔叔?
毛愛桂這才得意地揭秘:“我們韶山人,不講年齡,講輩分。按族牒排字,主席是‘澤’字輩,我是‘貽’字輩,我可不就是他叔叔嘛!”
毛愛桂在北京,足足住了一個月。
臨走前,毛主席讓秘書田家英,送給毛愛桂200元錢,還有他姐姐毛春秀300元。
毛愛桂死活不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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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英告訴他:“這些錢,都是主席的稿費,不是公家的錢。這是主席的一片心意。”
毛愛桂這才收下。
1959年,毛主席回到了闊別32年的故鄉韶山。
他特意把毛愛桂請來吃飯,拉著他的手,仔細問他的生活。
在宴會上,毛主席端起酒杯,叮囑毛愛桂,他的眼睛不好,能干就干,不能干就不要干,要是累過度,再上醫院就難了。
鄉親們看著這一幕,羨慕得不得了,給毛愛桂起了個外號,叫”天下第一鄰居”。
后來有記者采訪毛愛桂,問到這個”天下第一鄰居”的看法,老人也只是淡淡地笑笑,說潤之心善,是看他一個瞎子,同情他,才幫助他。
其實不僅僅只是毛愛桂得到過毛主席的幫助,陳昌、羅哲、楊子佳等烈士的親屬,皆受過毛主席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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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長的革命歲月里,有太多像毛愛桂這樣的革命家庭,全身心投入革命事業當中,為新中國的成立作出犧牲與貢獻。他們不該被遺忘,也不能被遺忘。
這種”破例”,說白了,恰恰是最大的”原則”。
因為在所有的人情世故之上,還有一種東西,叫”不負”。
不負當年的救母之恩,不負當年的扶喪之情,不負那個11歲哨兵的呼喊,更不負那顆為了信仰而消失在長征路上的,年輕的頭顱。
這筆賬,毛主席算得比誰都清楚。
后來啊,毛愛桂的兒子毛澤林,就在那個服務員的崗位上,安安穩穩地干了一輩子。
毛家沒有因為這封信變得大富大貴,他們只是像無數普通家庭一樣,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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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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