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再婚那晚,我穿著淺藍色伴娘裙站在別墅二樓露臺。
晚風帶著初夏的濕潤,吹不散心底那團莫名的忐忑。
樓下隱約傳來賓客散盡的收拾聲,繼母鄭秀云溫柔的笑語時斷時續。
一切都完美得令人不安。
我轉身準備回房,走廊盡頭那盞壁燈突然熄滅。
陰影里猛然伸出一只手,將我狠狠推向墻角。
是曹俊悟——我的新任繼兄。
他的手掌死死捂住我即將尖叫的嘴,力道大得讓我的后腦磕在墻上。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嚇人,那里面翻涌著我從未見過的驚恐。
“別出聲!”他聲音壓得極低,氣息卻急促灼熱,“聽我說,你爸有危險!”
我僵住了,血液似乎瞬間凍結。
“鄭秀云不是好人,她和同伙要動手了。”曹俊悟的語速快得像子彈,“現在,立刻報警!別猶豫!”
說完這些,他往我手里塞了一樣東西。
冰涼,堅硬,是一部老式手機。
還有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潦草地寫著一個名字:徐長生。
然后他松開手,像幽靈般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黑暗里。
我背靠著墻,雙腿發軟,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樓下的客廳傳來父親爽朗的笑聲,和鄭秀云溫婉的回應。
手機在我掌心滲出冷汗。
報,還是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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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父親蕭向東宣布再婚的消息,是在一個尋常的周三傍晚。
那天我正好調休,從市區的出租屋回到郊區別墅,想陪他吃頓晚飯。
廚房里飄出紅燒肉的香氣,父親系著圍裙在灶臺前忙碌。
這畫面讓我恍惚了一瞬——母親去世后的七年,父親很少下廚。
“婧琪回來啦?”他回頭,眼角細密的皺紋舒展開,“正好,爸有事要跟你說。”
飯菜上桌后,父親給我夾了塊肉,語氣故作輕松。
“爸認識了一個人,叫鄭秀云,相處三個月了,覺得挺合適。”
我筷子頓在半空。
“我們打算下個月把婚事辦了。”父親避開我的視線,“婚禮簡單辦,就請幾個老朋友。”
我慢慢把肉放進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下去。
“只要爸覺得幸福,我就支持。”我聽見自己說。
父親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去。
他握了握我的手,掌心溫熱干燥。
“你媽走了這么多年,你一直勸我再找個伴。”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歉疚,“秀云人很好,你會喜歡她的。”
我點頭,心里卻像壓了塊石頭。
三個月。從相識到結婚,只有三個月。
母親去世后,父親不是沒有相過親。
但他總是見一兩次就搖頭,說沒感覺,或者說對方目的性太強。
這個鄭秀云,憑什么能在三個月里,讓一向謹慎的父親決定再婚?
周末,父親安排我們在茶樓見面。
鄭秀云比我想象中年輕,看起來四十出頭,實際年齡該有五十了。
她穿著素雅的米白色旗袍,頭發挽成低髻,妝容清淡得體。
“這就是婧琪吧?老蕭天天念叨你。”她起身迎我,笑容溫婉,“果然是個漂亮姑娘。”
她的手柔軟微涼,握著我時力道適中。
談話間,她細心為父親添茶,將點心碟子往我這邊推。
言談舉止無可挑剔,甚至主動提起自己有個兒子。
“俊悟二十七了,在貿易公司上班,性格比較內向。”她語氣自然,“希望以后你們能相處融洽。”
我問起他們相識的經過。
父親接過話頭,說是在一次企業家聯誼會上認識的。
“秀云是做藝術品鑒賞的,那天我們聊得很投機。”父親說著,看向鄭秀云的眼神里有關切。
鄭秀云低頭淺笑,耳垂上的珍珠微微晃動。
那頓飯吃了兩個小時,氣氛融洽。
可我心里總有說不出的違和感。
鄭秀云太完美了——每句話都恰到好處,每個表情都無可挑剔。
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瓷器,美則美矣,卻感受不到溫度。
離開茶樓時,父親去取車。
鄭秀云站在我身邊,晚風吹起她鬢邊的碎發。
“婧琪,”她突然輕聲說,“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
我轉頭看她。
“但請你相信,我是真心想和你爸好好過日子。”她的眼神誠懇,“我會照顧好他,也會尊重你在這個家的位置。”
這話本該讓我安心,可不知為何,我只覺得脊背發涼。
因為她說這話時,嘴角的弧度,和眼中閃爍的光,出現了極其短暫的錯位。
就像一副完美的面具,在某個瞬間,露出了細微的裂縫。
02
婚禮在六月初舉行,地點就在自家別墅。
果然如父親所說,簡單到近乎簡陋。
賓客不到二十人,大多是父親的生意伙伴和老朋友。
鄭秀云那邊只來了三個人:她的兒子曹俊悟,以及兩位自稱遠房表親的中年夫婦。
曹俊悟的出現讓我有些意外。
他和他母親長得并不像,個子很高,身形瘦削,穿著不合時宜的黑色西裝。
五官算是清秀,但眉眼間籠罩著一層陰郁。
整場婚禮,他幾乎沒說過話,只是坐在角落,目光空茫地望著某處。
偶爾與我對視,他會迅速移開視線,仿佛我是某種令人不適的存在。
“那就是你新哥哥?”好友林薇湊過來低語,“長得還行,怎么感覺陰森森的。”
我用胳膊碰了碰她,示意她小聲點。
儀式開始,父親穿著深灰色西裝,鄭秀云一襲酒紅色旗袍。
司儀是父親的老友徐長生,一位鬢角微白、氣質儒雅的中年人。
他念誓詞時聲音洪亮,眼神卻不時飄向鄭秀云,帶著審視的意味。
交換戒指時,父親的手有些發抖。
鄭秀云握住他的手,溫柔而堅定地將戒指戴上去。
那一刻,父親看著她,眼眶微微泛紅。
我別過臉,心里五味雜陳。
母親去世七年,父親一直活在對過去的追憶里。
如今他終于愿意向前走,我該為他高興。
可那股不安,卻像藤蔓般越纏越緊。
婚宴設在后院,自助餐形式。
我端著果汁走到露臺透氣,卻聽見里面傳來壓低聲音的爭執。
是鄭秀云和曹俊悟。
“你今天的表現太差勁了。”鄭秀云的聲音冷硬,完全不同于平日的溫婉,“給我打起精神來。”
“我做不到。”曹俊悟的聲音悶悶的,“媽,我們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閉嘴!”鄭秀云厲聲打斷,“想想你爸欠的那些債,想想我們過的什么日子。”
一陣沉默。
“蕭向東對我不錯。”曹俊悟的聲音更低了,“我們這樣算計他,會遭報應的。”
“報應?”鄭秀云冷笑,“這世上哪有什么報應,只有窮才是最大的報應。”
我屏住呼吸,慢慢后退。
轉身時差點撞上一個人。
是徐長生。
他扶住我的胳膊,眼神深邃:“婧琪,怎么臉色這么白?”
“可能有點累。”我勉強笑笑。
徐長生看著我,欲言又止。
最后只拍了拍我的肩:“有什么事,隨時給徐叔叔打電話。”
他塞給我一張名片,上面除了聯系方式,還手寫了一行小字:“多留點心,保護好你爸。”
我捏著名片,掌心冒出冷汗。
回到宴會現場,鄭秀云正端著酒杯與賓客談笑風生。
曹俊悟依舊坐在角落,這次他看著我,眼神復雜。
那里面有掙扎,有愧疚,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絕望。
婚禮在傍晚時分結束。
賓客陸續離去,別墅逐漸安靜下來。
父親喝了不少酒,臉頰微紅,攬著鄭秀云的肩。
“婧琪,今天辛苦你了。”他聲音里帶著醉意,“早點休息。”
鄭秀云扶著他往主臥走,回頭對我溫柔一笑:“俊悟住一樓客房,婧琪你的房間還和以前一樣。”
我點點頭,目送他們上樓。
轉身時,看見曹俊悟站在樓梯陰影處,正抬頭望著主臥的方向。
他的側臉在昏暗光線中顯得格外蒼白,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
這場婚姻,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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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新婚之夜,別墅安靜得過分。
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海里反復回放白天的種種細節。
鄭秀云完美的笑容,曹俊悟陰郁的眼神,徐長生意味深長的叮囑。
還有那場露臺后的爭執。
“我們這樣算計他,會遭報應的。”
曹俊悟那句話,像根刺扎在我心里。
起身走到窗邊,夜色中的別墅花園靜謐無聲。
樓下客房的燈還亮著,淡黃色光線從窗簾縫隙透出。
曹俊悟也沒睡。
我鬼使神差地披上外套,輕輕開門下樓。
想去廚房倒杯水,卻在樓梯拐角停住腳步。
一樓走廊盡頭,書房的門虛掩著,里面傳出極低的說話聲。
是鄭秀云。
“東西準備好了嗎?”她的聲音冷靜得不帶絲毫感情,“明天就找機會讓他簽。”
另一個男聲含糊應了句什么,我沒聽清。
“放心,藥量我控制得很好。”鄭秀云繼續說,“醫生只會診斷為突發性心梗。”
我捂住嘴,后背緊貼墻壁。
書房里安靜了幾秒,然后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
“遺囑必須改,保險受益人也要換。”鄭秀云的聲音更低了,“至于他女兒,到時候給她留點生活費,打發走就行。”
腳步聲響起,我慌忙退到陰影里。
書房門打開,鄭秀云走出來。
她穿著睡袍,頭發披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那種冰冷的神色,與白天溫婉的新娘判若兩人。
她徑直走向主臥,開門,關門,動作輕緩。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雙腿發麻。
回房時經過客房,門縫下的光線已經熄滅。
但我能感覺到,門后有人正屏息聽著外面的動靜。
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餐時,氣氛詭異得和諧。
鄭秀云系著圍裙煎蛋,哼著輕快的小調。
父親坐在餐桌前看報紙,偶爾抬頭看她,眼神溫柔。
“俊悟還沒起?”父親問。
“年輕人貪睡。”鄭秀云將煎蛋放在父親盤里,“別管他,我們先吃。”
我低頭喝粥,味同嚼蠟。
“婧琪,”父親突然開口,“爸想跟你商量個事。”
我抬起頭。
“秀云說,她認識個不錯的理財顧問。”父親語氣隨意,“我年紀大了,公司的股份和房產,想重新規劃一下。”
鄭秀云在廚房里切水果,背對著我們。
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音,規律得令人心慌。
“爸,這些事不急。”我盡量讓聲音平穩,“慢慢來比較好。”
父親笑了:“秀云也是這么說,但她覺得早規劃早安心。”
他喝了口咖啡:“下周我約了律師,到時候你也來。”
我握著勺子的手指節發白。
早餐后,父親去公司處理事務。
鄭秀云在廚房洗碗,水流聲嘩嘩作響。
我走上二樓,從走廊窗戶往下看。
曹俊悟正站在花園里抽煙,背影單薄孤寂。
他忽然抬頭,與我的視線撞個正著。
那一刻,他眼中閃過清晰的警告。
然后迅速掐滅煙頭,轉身回了客房。
整個白天,別墅里只有我和鄭秀云。
她表現得像個完美女主人,擦拭家具,修剪花草,甚至哼著歌烤了一盤餅干。
“婧琪,嘗嘗看。”她端著餅干走進客廳,笑容溫暖,“你爸說你愛吃蔓越莓口味。”
我拿起一塊,勉強咬了一口。
甜得發膩。
“對了,”她在我對面坐下,“俊悟那孩子性格孤僻,你別介意。”
我搖頭:“不會。”
“他小時候受過刺激,不太會和人相處。”鄭秀云嘆氣,“其實他是個善良的孩子。”
她說這話時,眼神飄向窗外。
那里,曹俊悟的房間窗簾緊閉。
“什么刺激?”我問。
鄭秀云怔了怔,隨即露出悲傷的表情:“他爸……去世得比較突然。俊悟親眼看見的,從那以后就變了。”
她低頭抹了抹眼角。
表演天衣無縫,可我注意到,她手指干燥,根本沒有眼淚。
傍晚父親回來時,帶回一束紅玫瑰。
鄭秀云驚喜接過,臉頰泛起紅暈。
兩人相擁的樣子,美好得像電影畫面。
我站在樓梯上看著,心里一片冰涼。
因為就在剛才,我回房時經過主臥。
門沒關嚴,我看見梳妝臺上放著一瓶藥。
白色藥瓶,沒有任何標簽。
而鄭秀云早上給父親準備的維生素,是藍色瓶子。
04
婚禮后的第四天,父親開始咳嗽。
起初只是偶爾幾聲,鄭秀云體貼地燉了冰糖雪梨。
但咳嗽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頻繁。
“可能是婚禮那天累著了。”鄭秀云憂心忡忡,“老公,明天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父親擺手:“老毛病了,支氣管炎,吃點藥就行。”
“不行,必須去醫院。”鄭秀云態度堅決,“我認識一個很好的專家,已經約好了。”
她說話時,手指輕輕摩挲父親的手背。
溫柔,但不容拒絕。
那天晚上,我聽到主臥傳來父親劇烈的咳嗽聲。
還有鄭秀云輕柔的安撫:“吃了藥就好了,明天看完醫生就不難受了。”
我站在門外,手抬起又放下。
最后只是默默回了自己房間。
半夜被噩夢驚醒,我起身去廚房倒水。
經過客廳時,看見陽臺上有個人影。
是曹俊悟。
他穿著單薄的睡衣,背對著我,肩膀微微顫抖。
我正要悄悄離開,他卻突然轉身。
月光下,他臉色慘白,眼睛紅腫。
我們隔著玻璃門對視,誰都沒有動。
最后他低頭,用口型說了兩個字:“快走。”
然后拉上窗簾,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早晨,父親的氣色更差了。
咳嗽時整個人蜷縮起來,額頭滲出冷汗。
“必須馬上去醫院。”鄭秀云語氣焦急,“婧琪,幫我去樓上拿外套。”
我上樓時,經過客房門。
門開了一條縫,曹俊悟站在里面,死死盯著我。
他搖頭,幅度極小,但眼神里的警告幾乎要溢出來。
下樓后,鄭秀云已經扶著父親往門口走。
“俊悟,你開車。”她頭也不回地吩咐。
曹俊悟默默拿起車鑰匙,跟了上去。
醫院檢查結果很快出來:急性支氣管炎,伴有輕微肺炎。
醫生建議住院觀察幾天。
“我留下來陪床。”鄭秀云毫不猶豫,“婧琪,你和俊悟先回家休息。”
父親躺在病床上,虛弱地對我笑了笑:“爸沒事,別擔心。”
我看著鄭秀云為他掖被角的動作,那么自然,那么溫柔。
可我知道,那雙手,可能正慢慢將父親推向深淵。
回家路上,曹俊悟開車,我坐在副駕駛。
車內沉默得令人窒息。
“你都知道,對不對?”我終于開口。
他握方向盤的手指節發白,沒有說話。
“她在害我爸。”我盯著他,“而你,在幫她。”
曹俊悟猛地踩下剎車,車子停在路邊。
他雙手重重拍在方向盤上,額頭抵著手背,肩膀劇烈起伏。
“我也不想……”他的聲音嘶啞,“可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
“什么沒辦法?”我抓住他的胳膊,“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他抬頭,眼睛里布滿血絲。
那里面有太多東西:痛苦、恐懼、掙扎,還有深深的絕望。
“今晚,”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今晚別睡,等我信號。”
“什么信號?”
“如果聽到二樓有動靜,馬上報警。”他盯著我,“打給徐長生,號碼在我給你的手機上。”
我這才想起,那部老式手機和紙條,還藏在我房間的抽屜里。
“為什么是徐叔叔?”
“因為他是唯一能信任的人。”曹俊悟重新發動車子,“現在,什么都別問。”
車子駛入別墅車庫時,鄭秀云打來電話。
“俊悟,你爸想吃家里燉的雞湯。”她的聲音從免提傳來,“你讓婧琪燉好,晚上送過來。”
掛了電話,曹俊悟的臉色更難看了。
“她在制造你不在場的證明。”他低聲說,“今晚她要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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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下午我在廚房燉雞湯,手一直在抖。
曹俊悟在客廳看電視,音量開得很大。
新聞播報的聲音填滿了整個空間,卻壓不住我心中的恐慌。
傍晚六點,雞湯燉好了。
曹俊悟起身:“我送去醫院,你留在家里。”
他拎起保溫桶,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復雜難辨,最后化為一句低語:“記住,聽到動靜就報警。別信任何人,包括你爸的朋友——除了徐長生。”
門關上了,別墅陷入死寂。
我跑回房間,從抽屜深處翻出那部老式手機。
開機需要密碼。
我試了父親的生日、母親的忌日,都不對。
最后輸入曹俊悟的生日——婚禮請柬上看到的。
屏幕亮了。
通訊錄里只有一個號碼,備注是“徐叔”。
還有一條未發送的草稿信息:“若我出事,告訴警察,鄭秀云的同伙是許和平。遺產的關鍵在書房《資本論》第三卷夾層。”
許和平。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我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窗外天色漸暗,我坐在床邊,神經緊繃。
手機突然震動,是曹俊悟發來的短信:“她離開醫院了,說回家拿換洗衣物。大概四十分鐘后到。準備。”
我盯著這行字,呼吸急促。
四十分鐘。
四十分鐘后,這棟房子里會發生什么?
我將手機緊緊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拿著自己的手機,已經按好了110。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七點二十分,車庫傳來聲響。
鄭秀云回來了。
我聽見她上樓的腳步聲,輕盈而快速。
她先去了主臥,大約五分鐘后出來,敲了我的門。
“婧琪,在嗎?”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門。
她已經換了身衣服,手里拿著一個收納袋。
“我去給你爸拿幾件換洗衣物。”她笑容溫柔,“醫院暖氣足,他帶的睡衣太厚了。”
“需要我幫忙嗎?”我聽見自己問。
“不用,你休息吧。”她拍拍我的肩,“今天辛苦你了。”
她轉身走向主臥,關門時,我瞥見她另一只手里握著一個小藥瓶。
和我之前看到的那瓶一模一樣。
主臥門關上了。
我退回房間,將門虛掩,留一條縫隙。
老式手機在我掌心滲出冷汗。
七點四十,主臥門再次打開。
鄭秀云拎著收納袋走出來,下樓。
我聽見她在廚房倒水的聲音,還有撕包裝紙的細微聲響。
她在準備父親的藥。
按照醫生的囑咐,父親每晚睡前需要服藥。
而現在,她正將那些藥調包。
七點五十五,曹俊悟回來了。
他上樓的腳步聲很重,似乎在刻意制造聲響。
經過我房間時,他停頓了一下。
然后我聽見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媽,醫院說爸晚上還要做個檢查,我得再去一趟。”
“這么晚了?”鄭秀云從廚房出來,“那你快去快回。”
“嗯。”曹俊悟應了聲,腳步聲往門口走去。
車庫門開啟又關閉。
車子駛離的聲音漸漸遠去。
我知道,他根本沒有離開。
他一定在附近某個地方,等待著信號。
別墅重新安靜下來。
鄭秀云端著水杯和藥板上樓,再次進入主臥。
時間來到八點十分。
二樓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還有玻璃破碎的聲音。
我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
是現在嗎?該報警了嗎?
可萬一……萬一是曹俊悟在誤導我怎么辦?
萬一這是他們母子設下的另一個圈套?
我顫抖著拿起老式手機,找到徐長生的號碼。
正要撥出,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不是鄭秀云——那腳步聲沉重而慌亂。
我猛地拉開門,看見曹俊悟從樓梯沖上來。
他臉色煞白,額頭有汗,眼中是真實的驚恐。
“來不及了……”他聲音發顫,“她提前動手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拖向主臥方向。
主臥門虛掩著,里面傳出父親痛苦的呻吟。
曹俊悟推開門,眼前的畫面讓我渾身血液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