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初春,北海公園的冰剛化,湖面泛著碎銀色的寒意。就在這片薄霧里,照相機“咔嗒”定住了一瞬——梁從誡握槳,周如枚撐傘,輕舟微晃,笑意恰到好處。
照片里的人并非明星,卻天生帶光。白襯衣、藏青裙,樸素而精神。朋友們當場斷言,這倆孩子八成要白頭到老。誰都沒料到,風向說變就變。
要弄清分離的緣由,得把鏡頭拉到更早。1932年,梁從誡在北京東城出生。祖父梁啟超的“匡時濟世”四字掛在堂屋,父親梁思成日夜研討《營造法式》,母親林徽因伏案繪圖,家里連晚餐話題都離不開古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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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同城另一隅,周如枚呱呱墜地。其父周培源在清華講授流體力學,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符號令學生直呼頭暈。母親王蒂澂曾是北女師“校花”,英文流利。理科儀器與英文詩集,在周家餐桌并存。
出身高起點,卻各走各路。1949年北平易名北京,17歲的梁從誡報考清華建筑系,僅差兩分落榜。“去北大吧,先把基礎打牢。”梁思成一句輕聲提醒,既平和也無奈。
北大歷史系的典章制度與碑刻考釋讓梁從誡著迷,他開始把每天的新見寫進小本。沒人想到,這個習慣后來成了他熬過坎坷的支點。
另一邊,周如枚在清華化工系揮汗。校隊籃球、辯論賽、實驗報告,一樣不落。1952年院系調整,她被劃入北京石油學院,成了實驗室里凌晨最后關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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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朋友圈在中關村一家小咖啡館成形。一次學術沙龍后,朋友起哄讓兩位“教授后代”合影。梁從誡遞上一杯熱可可,周如枚接過,低聲一笑:“謝謝。”那是二人對視的起點。
情感升溫極快。1955年,兩人在清華康樂園辦婚禮,梔子花取代華麗拱門,簡單卻溫暖。同年年底,兒子梁鑒出生,小日子看似穩妥。
1962年風云驟變。梁從誡調入國際關系研究所,僅數月便被通知下放江西干校。周如枚留京,托人四處打聽,卻只收到一句含糊的“安心工作”。南北相隔千里,書信愈發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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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修河流域潮濕悶熱,白日勞動,夜里讀書本被雨水浸透。梁從誡仍在小本寫字,字跡因汗漬斑駁。偶爾收到一張無署名的卡片,只一句“保重”,他心知來自誰。
時間拉長了裂縫。分離第八個年頭,婚姻以協議收尾。孩子跟母親,北京的戶籍卡悄悄改了名字。梁從誡簽字后,將鋼筆扣上,默默走向機修間,學習焊接和木工,自言“總得讓手閑不住”。
1978年春,復調通知把他帶回北京。胡同口的槐樹粗了,新公交線路繞過舊城墻。周如枚已是副教授,兩人只在親友聚會上點頭致意,再無深談。
1980年代后期,梁從誡將目光投向環境保護。1994年,他和友人成立“自然之友”,提出“地球與人類共修”。有人好奇這位史學博士為何如此執著,他淡淡回應:“看見被砍的樹,就像想起失掉的東西。”短短一句,情緒藏得極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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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堅持騎舊自行車,用廢紙背面印名片,隨身帶鐵飯盒。朋友勸他保重身體,他擺擺手:“省電,省心。”工作筆記寫到最后一頁時,已是病榻之上。
2010年10月28日,梁從誡在北京辭世。那天,自然之友郵箱擠滿悼念郵件。周如枚未發公開言辭,只托人送來一束白色桔梗,并附手寫兩字:“平安”。
如今,研究近現代史的學者談及這段往事,往往提到那張劃船合影。圖像靜止,可時代巨浪滾滾。才子佳人終成陌路,半生波折后,各自留下的,卻是兩條同樣清澈而倔強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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