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當乞丐時被賭場打手打斷過腿。登基后他派人找到那大手問罪

朱元璋當乞丐時被賭場打手打斷過腿。登基后他派人找到那大手問罪，打手拿出一顆骰子：陛下，你那條腿是你自己讓我打斷的

洪武十三年，金鑾殿上，一個滿頭白發的老漢被錦衣衛押著跪在地上。

朱元璋從龍椅上起身，一步步走下玉階，目光陰冷地盯著這個老人。

"三十五年了，朕的腿每逢陰雨天就疼得厲害。你可知罪？"

老漢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沒有半分懼意。他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顆發黃的骰子，雙手捧著舉過頭頂。

"陛下，您那條腿，是您自己讓老奴打斷的。"

朱元璋的瞳孔猛然收縮，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01

洪武十三年，深秋。

應天府的皇宮里，梧桐葉落了滿地。風一吹，枯葉打著旋兒飄進御書房的窗欞，落在堆積如山的奏折上。

朱元璋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將手邊那盞快要燃盡的燭臺往前推了推。

這些年他批閱奏折的習慣從未改過，每日必要親自過目，不假他人之手。

太監王德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添了些燈油，又悄無聲息地退到角落里。伺候皇帝這么多年，他最清楚什么時候該開口，什么時候該閉嘴。

朱元璋拿起一份奏折，是吏部呈上來的濠州舊人名冊。

這名冊每隔幾年就要更新一次，記錄著濠州籍貫的百姓遷徙、生死、婚嫁等情況。朱元璋向來對家鄉的事格外上心，每一份名冊都要親自過目。

他漫不經心地翻著，目光在一個個名字上掃過。

忽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那一頁紙上，密密麻麻寫著幾十個名字，但有一個名字像是被人用朱砂圈過一般，牢牢抓住了他的視線——

"周大壯，原濠州城醉仙樓賭坊打手，元至正年間遷居江西瑞州府，現年七十有三，務農為生。"

朱元璋的瞳孔微微收縮，握著奏折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周大壯。

這個名字他已經三十五年沒有聽過了。

他以為這個人早就死了，死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月里，和無數亂世中的螻蟻一樣，悄無聲息地化作一抔黃土。

沒想到，他還活著。

朱元璋放下奏折，緩緩站起身來。他走到窗前，望著御花園里那幾株老槐樹，眼神變得幽深莫測。

窗外的風灌進來，帶著幾分深秋的寒意。朱元璋下意識地揉了揉左腿。

這條腿，每逢陰雨天就隱隱作痛，三十五年來從未斷過。太醫們看過無數次，開過無數方子，卻始終治不好這老毛病。他們都說，這是當年傷得太重，傷了筋骨，落下的病根。

可太醫們不知道的是，這條腿是怎么斷的。

"王德。"朱元璋開口，聲音低沉。

"奴婢在。"王德立刻躬身上前。

"去傳錦衣衛指揮使毛驤，朕有事吩咐。"

"是。"

王德快步退出御書房，腳步聲漸漸遠去。

朱元璋回到書案前，又拿起那份名冊，目光落在"周大壯"三個字上，久久不曾移開。

燭火搖曳，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像一頭蟄伏的猛獸。

約莫半個時辰后，毛驤匆匆趕到御書房。

他是錦衣衛指揮使，掌管天子親軍，專司偵緝、逮捕之事。這些年他替朱元璋辦過無數秘密差事，見過無數大風大浪，可今夜被深夜召見，心里還是有些忐忑。

"臣毛驤，叩見陛下。"毛驤跪伏在地，額頭緊貼著冰涼的地磚。

"起來吧。"朱元璋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毛驤起身，垂手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多看一眼。

朱元璋將那份名冊遞過去："看看這個名字。"

毛驤雙手接過，目光落在朱元璋手指點著的地方——周大壯。

"陛下，此人是……"

"他打斷過朕的腿。"

毛驤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來，隨即又趕緊低下去。

打斷過皇帝的腿？這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多問，只是跪下叩首："臣領旨，不知陛下要如何處置此人？"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找到他?；钜娙?，死要見尸。"

"臣遵旨。"

毛驤再叩一首，起身退出御書房。他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腦子里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周大壯，到底是什么來頭？竟敢打斷當今天子的腿？

御書房里，朱元璋獨自坐在書案前。

燭火"噼啪"一聲，爆出一朵燈花。

他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喃喃自語："三十五年了，你居然還活著……"

聲音很輕，輕得像是一聲嘆息，又像是一句咒語。

那雙眼睛里閃過的神色，不知是恨，還是別的什么。

02

時光倒流三十五年。

元至正四年，濠州城。

這一年，天下大旱。莊稼顆粒無收，餓殍遍野。朝廷的賑災糧遲遲不到，反倒是苛捐雜稅一日重似一日。老百姓賣兒賣女，易子而食，人間宛如煉獄。

皇覺寺里，十六歲的朱重八跪在方丈面前，聽著那個改變他命運的決定。

"寺里的存糧不多了，養不起這么多人。你收拾收拾，下山去吧。"方丈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朱重八沒有哭，也沒有求。他只是磕了三個頭，起身離開。

他從小就知道，這世道沒有人會可憐你，哭是沒有用的。

離開皇覺寺的那天，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朱重八背著一個破布包袱，里面裝著半塊干餅和一件打滿補丁的舊僧袍。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官道上，不知道該去哪里，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爹娘死了，大哥死了，家沒了。這天底下，他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

三天后，他走到了濠州城外。

濠州是他的老家，可他已經認不出這座城了。城門口躺著幾具餓死的尸體，蒼蠅嗡嗡地飛著，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腐臭味。進城的百姓面黃肌瘦，眼神麻木，像是行走的死人。

朱重八混在人群里進了城。他身上的干餅早就吃完了，肚子餓得咕咕叫，兩條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找了個墻角蹲下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

朱重八抬起頭，看見一座三層高的酒樓，門口掛著一塊燙金招牌——醉仙樓。

酒樓里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和外面死氣沉沉的街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隱約能聽見里面傳來骰子碰撞的聲音，還有人在大呼小叫。

是個賭坊。

朱重八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過去。他不是想去賭，他只是想找個暖和的地方歇歇腳，或許能討口水喝。

剛走到門口，一個穿著體面的年輕人從里面出來，差點和他撞個滿懷。

"喲，這不是朱重八嗎？"那年輕人愣了一下，隨即咧嘴笑了起來。

朱重八瞇起眼睛，仔細辨認了一番，認出這是他小時候的玩伴——湯和。

湯和比他大幾歲，早年間跟著他爹做點小買賣，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湯大哥？"朱重八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真是你??！"湯和上下打量著他，眉頭皺了起來，"怎么瘦成這副模樣？皇覺寺不要你了？"

朱重八點點頭，沒有多說。

湯和嘆了口氣，拉著他往酒樓里走："走，進去坐坐，我請你吃碗面。"

朱重八想推辭，可肚子實在是太餓了，兩條腿不聽使喚地跟著湯和進了門。

醉仙樓的一樓是酒館，二樓三樓才是賭坊。湯和帶著朱重八在一樓找了個角落坐下，叫了兩碗陽春面。

熱騰騰的面端上來，朱重八顧不上燙，埋頭就吃。湯和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又嘆了一口氣。

"重八，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朱重八放下碗，搖了搖頭："沒想過。走一步看一步吧。"

湯和沉默了一會兒，壓低聲音說："我跟你說，這世道怕是要亂了。朝廷昏聵，苛稅猛于虎，老百姓活不下去，遲早要反的。"

朱重八沒有接話，只是低著頭，一根一根地挑著碗里的面條。

他當然知道要亂了?？赡怯衷鯓?？他連明天的飯在哪里都不知道，哪有心思想那些大事。

就在這時，樓上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打死他！打死這個賴賬的狗東西！"

"求求你們，再寬限幾日，我一定還……"

朱重八抬起頭，望向樓梯口。湯和皺了皺眉："又有人賭輸了還不起錢，這賭坊三天兩頭都有這種事。"

樓上的動靜越來越大，緊接著，一個瘦弱的少年被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從樓上拖了下來。

那少年被按倒在地，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鼻血直流。他拼命地掙扎，嘴里不停地喊著："我還，我一定還！求你們再給我幾天時間！"

一個絡腮胡子的壯漢走過來，手里拎著一根碗口粗的鐵棍。

"還？你拿什么還？"絡腮胡子冷笑一聲，"你在咱們醉仙樓欠下三十兩銀子，這都拖了快兩個月了。今天要是還不上，老子就打斷你的腿，讓你下半輩子都別想站起來！"

那少年嚇得臉色慘白，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求求你，我家中老母病重，若是斷了腿，誰來照顧她……"

"那是你的事，跟老子有什么相干？"絡腮胡子掄起鐵棍，"弟兄們，按住他！"

幾個打手一擁而上，將那少年死死按在地上，扒掉了他的褲腿，露出兩條瘦得皮包骨頭的腿。

"等等！"少年發出凄厲的喊叫，"我求求你，周大壯，求求你……"

朱重八聽到這個名字，身體猛地一震。

他盯著那個絡腮胡子的壯漢，又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少年，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那少年的臉，他認得。

三年前，他還在皇覺寺的時候，有一次餓得實在受不了，偷偷溜出寺去討飯。走了一整天，餓得眼冒金星，最后暈倒在一戶人家門口。

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簡陋的茅屋里。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正端著一碗熱粥，小心翼翼地喂他。

那碗粥是他吃過的最香的東西。

少年告訴他，自己叫徐達，和母親相依為命。他們家雖然窮，但看他餓成那樣，實在不忍心見死不救。

朱重八在徐達家住了兩天，臨走時，徐達把家里僅剩的半塊餅塞給了他。

"拿著，路上吃。"徐達笑得很憨厚，"咱們都是苦命人，能幫一把是一把。"

那是朱重八在這世上，除了家人之外，第一個對他好的人。

如今三年過去了，徐達瘦了許多，臉上也沒了當年那股子憨厚勁兒，可那雙眼睛朱重八認得。

周大壯高高舉起鐵棍，鐵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帶著呼呼的風聲，朝徐達的左腿砸下去。

徐達絕望地閉上眼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住手！"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在嘈雜的酒樓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瘦得像竹竿一樣的年輕人從角落里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人群中間，擋在徐達身前。

他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沾滿了污垢，渾身散發著一股餿味。分明是個乞丐。

周大壯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叫花子。

"哪來的臭要飯的？滾開！"

朱重八沒有動，他盯著周大壯手里的鐵棍，咬著牙說："他的債，我來還。"

03

洪武十三年，十月。

錦衣衛的密探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在江西瑞州府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里找到了周大壯。

毛驤親自帶隊，快馬加鞭趕往江西。

瑞州府地處山區，道路崎嶇難行。越往里走，村落越稀疏，人煙也越稀少。最后，他們在一座半山腰的茅草屋前停下了腳步。

茅草屋破舊不堪，屋頂的茅草稀稀拉拉的，墻壁上裂著好幾道口子。屋前有一小塊菜地，種著些蘿卜白菜，打理得還算整齊。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正彎著腰在地里拔草。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背駝得厲害，整個人佝僂成了一張弓。

毛驤揮了揮手，幾個錦衣衛立刻上前，將老人團團圍住。

老人直起身子，抬起頭來。那張臉上溝壑縱橫，皺紋像刀刻的一樣深，一雙渾濁的眼睛里沒有半分懼意。

"你就是周大壯？"毛驤冷冷地問。

老人看了看他身上的飛魚服，又看了看那幾個錦衣衛，淡淡地點了點頭。

"是老漢。"

"錦衣衛辦差，跟我們走一趟吧。"

周大壯放下手里的鋤頭，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沒有問為什么，也沒有喊冤，只是平靜地說了一句話——

"該來的，總會來。"

毛驤眉頭微皺。這老頭的反應太過平靜了，平靜得有些反常。

"你知道我們為什么來找你？"

周大壯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老漢這輩子得罪過的人不少，指不定是哪一個。"

"你得罪的那個人，如今坐在金鑾殿上。"

周大壯的身體微微一震，隨即又恢復了平靜。他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

"原來是他……"

那笑容很奇怪，像是苦澀，又像是釋然。

毛驤看不懂這笑容是什么意思，只是揮了揮手："帶走！"

錦衣衛給周大壯戴上了鐐銬，押著他往山下走。

周大壯走得很慢，腳步蹣跚。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下來，回頭望了一眼那間破舊的茅草屋。

"能不能讓老漢回去拿件東西？"

毛驤皺眉："什么東西？"

"一顆骰子。"

毛驤愣了一下，不明白一個快要被押赴京城問罪的人，為什么要帶一顆骰子。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示意手下跟著老人進屋。

片刻后，周大壯從屋里出來。他的手里多了一顆發黃的骰子，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像是護著什么寶貝。

錦衣衛押送周大壯進京的路上，走了整整半個月。

一路上，周大壯話很少，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地坐在囚車里，望著窗外的風景發呆。其他被押送的犯人一個個瑟瑟發抖，生怕自己會被拉去砍頭。只有周大壯神色平靜，像是去赴一場早就約定好的宴席。

毛驤始終想不明白，這老頭為什么一點都不怕。

他忍不住問："你就不怕死？"

周大壯轉過頭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怕。"

"那你怎么還笑得出來？"

"因為老漢等這一天，等了三十五年。"

毛驤更加困惑了。等了三十五年？等什么？等著被皇帝抓去問罪？

他想追問，可周大壯已經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進了應天府，囚車直接被押往錦衣衛大獄。

按規矩，毛驤要先提審犯人，問清楚罪狀，再呈報皇帝定奪?？芍艽髩岩贿M大獄，就提出了一個要求——

"老漢要見皇帝。"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見皇帝？"一個錦衣衛嗤笑道。

周大壯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望著毛驤："有些事，只能當著皇帝的面說。老漢要見的人，只有他一個。"

毛驤沉默了。

他不知道這老頭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他知道，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必須稟報皇帝。

當天夜里，毛驤進宮面圣，將周大壯的話一字不落地轉述給了朱元璋。

朱元璋聽完，沉默了很久。

御書房里靜得可怕，只有燭火"噼啪"的聲響。毛驤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良久，朱元璋開口了："明日早朝，把他帶上來。朕倒要看看，他想說什么。"

04

洪武十三年，十月十九。

辰時三刻，鼓聲響起，朱元璋身著龍袍，從后殿走了出來。

他今日的臉色不太好看，眼底有些青黑，像是一夜沒睡好。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跪伏在地，山呼萬歲。

朱元璋在龍椅上坐下，目光掃過殿下群臣，沉聲道："平身。"

"謝陛下。"

百官起身，退回原位。

朱元璋抬了抬手："把人帶上來。"

殿門口，錦衣衛押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走了進來。

那老人戴著鐐銬，腳步蹣跚，走得很慢?？伤难鼦U挺得筆直，渾濁的眼睛里沒有半分畏懼。

百官們竊竊私語。這是誰？怎么從來沒見過？看這模樣，不像是什么朝廷命官，倒像是個鄉下老農。

周大壯被押到大殿中央，錦衣衛按著他的肩膀，示意他跪下。

周大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卻沒有像其他犯人那樣瑟瑟發抖。

他抬起頭，直直地望向龍椅上的朱元璋。

那目光讓朱元璋微微皺眉。三十五年了，這雙眼睛他還認得。

"你就是周大壯？"朱元璋開口，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回陛下，老奴正是。"

"你可知罪？"

周大壯搖了搖頭："老奴不知。"

朱元璋冷笑一聲："三十五年前，濠州醉仙樓，你可還記得？"

周大壯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老奴記得。"

"那你還說不知罪？"朱元璋的聲音陡然拔高，"當年你打斷朕的腿，讓朕三十五年來每逢陰雨天就疼痛難忍，這還不算有罪？"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打斷皇帝的腿？這老頭竟然打斷過皇帝的腿？

大臣們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開始低聲議論，有人已經對周大壯怒目而視。

"大膽！竟敢傷害龍體！"

"此人該當凌遲處死！"

"陛下，此等狂徒，必須嚴懲，以儆效尤！"

周大壯跪在地上，任由百官叫罵，臉上的表情卻始終沒有變化。

朱元璋抬手，止住了群臣的聲音。

大殿里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龍椅上的皇帝。

"周大壯，你還有什么話說？"朱元璋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

周大壯抬起頭，與朱元璋四目相對。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傳遍了整個大殿——

"陛下那時還叫朱重八，是個餓得皮包骨頭的小乞丐。"

朝堂上一片死寂。

這句話像一記驚雷，劈得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叫朱重八？小乞丐？

有大臣反應過來，立刻呵斥道："大膽！竟敢直呼圣上名諱！"

周大壯卻不為所動，繼續說道："陛下，那一年您十六歲，剛被皇覺寺趕出來，在醉仙樓門口討飯。您還記得嗎？"

朱元璋沒有說話，臉色越來越陰沉。

"你當年為何下手那般狠毒？"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周大壯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緩緩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顆骰子。

發黃的骰子，上面有一道暗紅色的血痕，像是陳年的舊血。

周大壯雙手捧著骰子，高高舉過頭頂。

"陛下，您那條腿……是您自己讓老奴打斷的。"

朱元璋盯著那顆骰子，瞳孔劇烈收縮，握著龍椅扶手的手青筋暴起。

那顆骰子上的血痕，是他咬破手指親手留下的。

三十五年了，他以為這件事早已被埋進塵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周大壯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陛下，那夜您把鐵棍遞給老奴時，還說了一句話。"

"您說——'日后我朱重八若能出人頭地，必殺你滅口。'"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來。

周大壯繼續道："老奴斗膽再問陛下一句——您今日找老奴，當真只是為了那條腿？還是因為……您怕老奴說出那個夜晚，您跪在地上時說的另一句話？"

朱元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05

金鑾殿上，落針可聞。

朱元璋站在龍椅前，胸口劇烈起伏。

"都退下。"他的聲音沙啞。

群臣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朕說，都退下！"朱元璋猛地一拍龍椅扶手，聲音在大殿里回蕩。

百官這才如夢初醒，紛紛躬身告退。腳步聲雜亂，片刻之間，偌大的金鑾殿里只剩下兩個人。

一個站在龍椅前，一個跪在殿中央。

朱元璋緩緩走下玉階，一步一步走到周大壯面前。他的腳步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你想說什么，說吧。"

周大壯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曾經瘦得皮包骨頭的少年，如今已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陛下想聽哪一句？"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那夜的事，從頭說。"

周大壯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睛里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那是元至正四年，臘月十七。"他的聲音很慢，像是在回憶一件很久遠的事情，"那天晚上下著大雪，冷得厲害。老奴在醉仙樓當差，奉老板的命去收一筆賭債。"

"欠債的人叫徐達，欠了三十兩銀子，拖了快兩個月。"

朱元璋的眼皮跳了跳。

"老奴帶著幾個弟兄把他堵在賭坊里，按規矩，還不上錢就得拿腿來抵。那小子嚇得直哭，說家里老母病重，求老奴寬限幾日。"

周大壯苦笑了一聲："可老奴只是個打手，哪有什么權力寬限？老板的命令，老奴不敢不從。"

"老奴舉起鐵棍，正要動手，突然有個人沖出來擋在前面。"

朱元璋的手微微攥緊。

"那人瘦得像根竹竿，滿身的臭味，一看就是個叫花子。他擋在徐達身前，說了一句話——'他的債，我來還。'"

周大壯抬起頭，直視朱元璋的眼睛："陛下，那個人就是您。"

朱元璋沒有說話。

"老奴當時覺得好笑，一個乞丐，連自己都養不活，拿什么替人還債？老奴問您，您說——'我沒有錢，但我有一條腿。我的腿，換他的腿。'"

周大壯的聲音微微發顫："老奴活了七十多年，從沒見過這么狠的人。對別人狠不稀奇，對自己狠，才是真狠。"

朱元璋低下頭，望著自己的左腿。那條腿如今已經好了，只是每逢陰雨天還會隱隱作痛。

"您提出擲骰子定輸贏。您贏了，放徐達走；您輸了，老奴打斷您的腿。"周大壯的聲音越來越低，"老奴答應了。您擲了骰子，輸了。"

"您沒有跑。"

"您咬破手指，在骰子上留下血痕，然后撿起鐵棍，親手遞到老奴手里。"

周大壯的眼眶紅了："您說——'打吧，我朱重八說話算話。日后我若能出人頭地，必殺你滅口。'"

朱元璋閉上眼睛。

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那個破舊的賭坊，那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少年，一切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

"老奴舉起鐵棍，砸下去的時候，您一聲都沒吭。"周大壯的聲音哽咽了，"您咬著嘴唇，滿頭大汗，愣是沒喊出來。"

"老奴本想收手，可您拽住老奴的衣襟，說了一句話。"

朱元璋猛地睜開眼睛。

周大壯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您說——'再打狠些。打得越狠，他們越會相信我是真心替他還債。日后我朱重八若能翻身，你這份情，我十倍還你。'"

大殿里靜得可怕。

朱元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老奴當時就明白了。"周大壯輕聲說，"您不光是要救徐達，您是要用這條腿，換一個死心塌地跟著您的兄弟。"

"一條腿，換一條命。這筆買賣，劃算。"

06

朱元璋沉默了很久。

久到周大壯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了。

"你說得對。"朱元璋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朕那時候就想明白了，這世道，光靠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朕要活，就得有人跟著朕。"

"可憑什么讓人跟著朕？朕一無所有，連一口飯都吃不上。"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手曾經握過討飯的破碗，如今握著的是天下。

"朕只有一條命。用命換命，用腿換人心。"

周大壯跪在地上，老淚縱橫："老奴那夜打完您的腿，徐達撲上來抱著您哭。您推開他，說——'你還有老母要養，我朱重八光棍一條，斷條腿又算什么？'"

"徐達當場就給您磕了三個響頭，說這輩子就跟定您了，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朱元璋的嘴角微微抽搐。

徐達。

他最信任的兄弟，大明開國第一功臣。從濠州起兵，到攻克應天，再到北伐中原，徐達從未離開過他半步。

那條腿，換來的豈止是一個兄弟？換來的是天下。

"老奴那夜放了您，還偷偷塞給您幾兩碎銀子，讓您去治腿。"周大壯擦了擦眼淚，"老奴那時候想，這小子日后若真能出人頭地，老奴這條命就算還給他了。"

"可老奴沒想到，您真的做到了。"

他抬起頭，望著金碧輝煌的大殿，望著龍椅上的龍紋，眼神里滿是感慨。

"您當上皇帝的消息傳到江西的時候，老奴正在地里鋤草。老奴愣了好久，然后笑了。"

"老奴笑老奴自己有眼無珠，當年那個臭叫花子，竟然成了天子。"

"老奴也笑您，您說要殺老奴滅口，老奴就在這兒等著，等了三十五年，您終于來了。"

朱元璋盯著他，眼神復雜。

"你既然知道朕要殺你滅口，為何不跑？"

周大壯搖了搖頭："跑什么？老奴若是跑了，豈不是坐實了陛下薄情寡義的名聲？"

他從懷里掏出那顆骰子，雙手捧著，舉過頭頂。

"再說了，老奴留著這顆骰子，就是想等這一天。老奴想親眼看看，當年那個餓得皮包骨頭的小乞丐，如今坐在龍椅上是什么模樣。"

朱元璋望著那顆骰子，久久不語。

三十五年了。

那道暗紅色的血痕還在，像是一道疤，刻在骰子上，也刻在他心里。

"老奴這條命，早該在那個夜晚還給陛下了。"周大壯叩首在地，"今日能當面說清此事，死而無憾。"

07

大殿里安靜了很久。

朱元璋走上前去，彎下腰，親手扶起了周大壯。

這個動作讓周大壯渾身一震。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滿是驚愕。

"陛下……"

"當年你手下留情，朕這條腿才沒有廢掉。"朱元璋的聲音很輕，"若是廢了，朕還怎么打天下？"

周大壯怔住了。

"你沒有把那夜的事說出去，守了三十五年的秘密。沖這一點，朕就不該殺你。"

朱元璋松開手，轉身走回龍椅前。他沒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背對著周大壯。

"朕確實是想殺你滅口。"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朕當了皇帝，有些事情不能讓人知道。朕跪在地上求人的樣子，不能讓人知道。"

"可你今日說的話，讓朕改了主意。"

周大壯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你說得對，朕那條腿，是朕自己讓你打斷的。"朱元璋轉過身來，目光復雜，"朕不后悔。那條腿換來的東西，值。"

他走下玉階，走到周大壯面前，俯視著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朕賜你良田百畝，白銀千兩，準你在京城頤養天年。"

周大壯猛地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

"陛下……老奴何德何能……"

"你替朕守了三十五年的秘密，夠了。"朱元璋淡淡地說，"往后這秘密，朕替你守。"

周大壯跪伏在地，老淚縱橫。

他顫巍巍地將那顆骰子放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老奴謝陛下隆恩。這顆骰子，老奴留了三十五年，今日就留給陛下吧。"

朱元璋低頭看著那顆骰子，沒有說話。

周大壯被內侍攙扶著退出大殿。走到門口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龍椅前，朱元璋彎下腰，撿起了那顆骰子。

他握在手心里，握得很緊。

當夜，御書房。

燭火搖曳，窗外秋風蕭瑟。

朱元璋獨自坐在書案前，手里握著那顆發黃的骰子。

骰子上的血痕已經發黑了，可他還是能認出來，那是他十六歲那年咬破手指留下的。

那一年，他一無所有。

那一年，他用一條腿換了一個兄弟。

那一年，他在大雪紛飛的夜里，跪在一個打手面前，說出了那句話——"日后我朱重八若能出人頭地，必殺你滅口。"

如今他坐在這把龍椅上，天下都是他的。

可有些事情，他始終忘不掉。

窗外的風吹進來，燭火晃了晃。

朱元璋將那顆骰子收進袖中，起身走到窗前。

應天府的夜色很美，萬家燈火，星星點點。

他望著這片他親手打下的江山，忽然輕聲笑了一下。

"三十五年了……"

聲音很輕，輕得像一聲嘆息，消散在夜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