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火災新聞是真的多啊。這個冬天真的不太平。
但是說到今天的這種廠房為什么火災燒得特別快、特別徹底,很多時候問題就出在它自己身上——就是那些用來保溫的材料,和廠房本身的結構,在火災時搞出了一場災難。
咱們先從保溫材料說起。廠房,尤其是需要保持溫度的食品廠、倉庫,屋頂和墻里面常常會填充保溫層。這東西很常見,像聚苯乙烯泡沫板(就是類似白色塑料泡沫那種),或者聚氨酯泡沫(噴上去會發硬的那種),因為它便宜,保溫效果也好。但很多人不知道,或者說沒在意,這玩意兒有個要命的毛病:它特別愛著火,而且燒起來非常厲害。很多這類材料在宣傳的時候都說自己防火,但是誰能保證,所有賣出去的這種材料都是防火的呢?香港的大鋪火災就已經證明了這點,價格有差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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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種材料它不是石頭或者磚頭,它是化工產品,本質上就是一種塑料。一旦有火苗碰到它,它不會像木頭那樣慢慢碳化,而是會迅速融化、滴落,就像蠟燭油一樣。這些滴落的東西本身就在燃燒,落到哪就點到哪。更危險的是,它在高溫下會分解出大量可燃的氣體,這些氣體一遇到空氣,轟的一下就爆燃,火勢瞬間就能竄出去老遠。
香港的大埔火災為什么燒起來那么快,就因為這種材料做成的發泡膠板是主要的助燃物。
除了燒得快,它燒的時候還會產生滾滾濃煙,那煙里有一氧化碳之類的有毒氣體。火災里很多人其實不是燒死的,而是被這煙嗆暈、毒死的。而且,這保溫層通常是藏在漂亮的金屬墻板或者屋頂板里面的,從外面根本看不見。剛開始有點小火苗在夾層里陰燃的時候,外面可能一點跡象都沒有。等里面燒得差不多了,熱量把外面的金屬板都烤變形了,或者火苗終于從哪個縫隙里鉆出來了,這時候里面早就燒成一片了,再想救,已經來不及了。
再說說廠房這個建筑本身的特點,它簡直就是為助長火勢量身定做的。你想想,工業廠房為了放機器、搞生產,一般都是又高又大,中間沒什么柱子擋著,屋頂也很高。這種結構,在消防上有個專門的說法,叫 煙囪效應。
你可以把整個廠房想象成一個大煙囪。底下一起火,熱空氣和火焰自然就往上跑,全部聚集在屋頂那一塊。屋頂那里有什么?恰恰就是鋪滿了我們剛才說的那種容易助燃的保溫材料。高溫煙氣在屋頂不斷聚集、烘烤,很快就能把這些保溫層給點著。一旦屋頂的保溫層燒起來,那就等于火在廠房的最上方、最難撲救的地方,鋪開了一片火海。
光有煙囪效應還不夠,廠房還有個特點,就是門窗多,通風好。這在平時是優點,但在火災時就成了致命的缺點。空氣流通好,意味著氧氣供應特別充足。火災時,底下的門、窗不斷吸入新鮮的冷空氣,上面的屋頂因為燃燒形成熱壓,把熱煙和火苗往外排。這一進一出,形成了強烈的對流,就像你給爐子拉風箱一樣,讓火燒得越來越旺,溫度越來越高。這就是所謂的風箱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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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兩種效應的夾擊下,廠房里的溫度會以驚人的速度上升。普通的鋼結構,別看著是鋼鐵的,其實非常怕火。當溫度達到550攝氏度左右(這個溫度在大火里很容易達到),鋼材的強度就會像被抽掉了筋骨一樣,迅速下降,變得軟塌塌的。支撐著巨大屋頂的那些鋼梁,一旦被燒軟變形,整個屋頂就會失去支撐,整體塌下來。這一塌,不僅把廠房里所有的機器、原料、產品全砸在底下,更重要的是,它讓燃燒變得更徹底了,廢墟堆在一起,縫隙更多,空氣流通更好,所有的東西在廢墟里徹底燃燒,直到燒成灰。從外面看,可不就是整棟樓都燒沒了,最后只剩下一堆扭曲變形的黑鋼架。
說到這里,就不得不提一種在工業建筑里非常常見,但火災風險極高的材料——夾芯彩鋼板。很多人覺得,廠房用的那種彩色波紋鋼板墻,挺結實的啊。沒錯,單看兩面那層薄薄的金屬皮,是挺結實。但要命就要命在它的芯。為了省錢和保溫,很多夾芯板里填充的,就是我們前面提到的那種易燃的泡沫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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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板子,外面看著是冰冷的鐵皮,里面卻包著一層一點就著的火藥。電焊的火星、老化的電線、一個沒熄滅的煙頭……只要有機會通過板縫或者孔洞鉆到夾層里,就能把里面的泡沫點著。一旦燒起來,火就在兩層鐵皮之間悄悄蔓延,從外面用水槍噴,水根本打不著里面的火源,只能看著它從一頭燒到另一頭,把整面墻、整個屋頂都引燃。這種隱蔽性和蔓延速度,讓撲救工作極其困難。
而且,我也找了一下,河北當地不少的預制菜廠房,都有這樣的板作為外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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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頭看這次著火的預制菜廠,它內部的環境也給火災加了把柴。做食品的,機器和設備上容易積攢油脂,這些東西可是上好的燃料。為了保鮮,廠里肯定有大量的冷藏設備,電路復雜,負荷也大,電氣火災的風險本身就高。再加上肯定少不了包裝箱、塑料筐這些雜物,全都是見火就著的東西。所以,一個不起眼的火源,在這樣一種萬事俱備的環境里,發展成毀滅性的大火,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種悲劇,其實在國內外都發生過不止一次。前些年上海有棟教師公寓外墻改造時著火,燒得特別快,就是因為用了易燃的保溫材料。英國倫敦那棟格倫費爾塔公寓大火,慘痛的教訓也是外墻保溫材料著火。這些事故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我們一個最核心的道理:在建筑上,尤其是人工作和居住的地方,絕對不能為了省錢,去用那些一點就著的易燃材料做保溫。
現在,我們國家在這方面已經有了非常嚴格的規定,強制要求新建的民用建筑和工業廠房,保溫材料必須使用A級不燃的材料,比如巖棉、玻璃棉這些。這些東西是石頭熔融后拉絲做成的,本身不燃燒,能從根源上切斷一條最主要的火路。
但是,規定是規定,現實是現實。在很多老舊的廠房,或者一些監管不那么嚴格的地方,為了節省成本,依然可能在使用那些便宜的、易燃的泡沫板。這就像一個看不見的定時炸彈,平時沒事,一旦遇到火星,后果不堪設想。也就出現今天這樣的新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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