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仲夏,大連碼頭熱浪翻滾。十八歲的關向應沖進食堂,奪下日本工頭手里的皮鞭,替被辱罵的中國搬運工出頭。工友們四散奔走相告——這個瘦高娃真敢動手。夜里,他對伙伴丟下一句“咱中國人,不興受這氣”,隨后跟著李震瀛走進秘密聯絡點,自此闖進了革命的洪流。
![]()
兩年里,他從大連走到莫斯科,又折回上海弄堂。五卅槍聲炸響,他把學生證撕成碎片,拉著工友跳上街壘。大革命受挫后,他輾轉武漢、廣州搞工運,白天是印刷工,夜晚成了會議記錄員。身板不壯,卻像裝了發條,連軸轉個不停。
1932年秋,湘鄂西蘇區急缺主心骨,中央一紙電報:“關向應前往。”任命書遞到病床,他咳得見血,卻翻身下床,腰里塞了藥包就出門。也是那年,他第一次與賀龍并肩。一個是湘西山寨出身的大嗓門司令,一個是從蘇聯回來的青年政委,兩個人性格南轅北轍,卻在戰壕里迅速變成“穿同一件棉襖”的伙伴。
兩年廝殺,紅二與紅六軍團在黔東、湘西川黔一線咬住敵人。木黃會師、雪峰山突圍,一個接一個勝利,把“賀關組合”磨得水乳交融。賀龍愛說湖南土話,兵士聽不懂時,關向應就站旁邊順嘴翻譯。一次電話里,賀龍喊了半天,線路那頭仍“啊?啊?”關向應接過話筒,只淡淡一句:“老賀讓你向西三里布防”,對面立刻明白。
![]()
抗戰全面爆發后,紅二方面軍改編為八路軍一二〇師。1937年9月,他們東渡黃河,打下寧武、神池、偏關,晉西北根據地從荒山瘠土里站了起來。河間會戰、陳莊大捷,日軍吉田大隊、井上支隊接連被拔,冀中平原難得出現幾夜安寧。有人問賀龍秘訣,他擺手:“槍響前,關政委先把人心穩住了。”
然而,風餐露宿加早年營養不良,關向應的肺腎同時報警。1941年春,他高燒四十度仍主持會議,延安來電:立即住院。他拗不過,只得北上養病。這一去,竟成最后的分岔口。
![]()
1944年初夏,賀龍路經延安。病房窗下,兩人低聲交談。關向應呼吸微弱,卻忽然提起給未來“小賀”取名的事。賀龍只來得及回一句“聽你的”。同年秋,薛明產下一子,延河岸邊突降大雨,鄉親們說水龍又回來了。孩子小名雨生,可關向應早已擬好大名——取岳飛表字“鵬舉”之“鵬”、岳飛之名“飛”,合成“鵬飛”。他交代護士:“讓孩子展翅吧。”
更令人唏噓的是,他把唯一的奶粉口糧讓給了嬰兒。“我沒兒子,鵬飛喝。”醫生輪番勸阻,他只是擺手。幾罐奶粉從病房抬走,送進薛明的小屋。
![]()
1946年7月21日清晨,延安天空陰沉。關向應病逝的噩耗傳到太岳山區指揮所時,賀龍正要出發巡防。他沉默良久,提筆寫下《哭向應》,“十五年同生死,共穿一條命”,字跡歪斜卻句句如錘。隨即,他對薛明說:“雨生這名改回來,叫鵬飛。”短短一句,兌現了老友托付。
賀鵬飛三個字,此后被許多人記住。在老紅軍心里,里面裝著兩個人:一個是西北大嗓門的司令,一個是東北口音柔和的政委。沒有那段橫貫歲月的情誼,也便沒有這段關于名字的故事。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