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雨夜,她紅著眼睛沖我嘶吼:"看見你我就反胃,這輩子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電話鈴聲刺破深夜,我盯著來電顯示愣了好久,差點以為是惡作劇——分手三年,我們早就把彼此從所有通訊錄里徹底清空,她怎么還會在這個時候聯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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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冒汗,我還是接起了電話。聽筒里夾雜著風雨聲,她的聲音在顫抖:"我爸摔倒了,髖骨骨折……我一個人搬不動他,救護車要家屬陪同。"
我抄起車鑰匙飛奔下樓。當初她斬釘截鐵地說過,她家的任何事情都與我再無瓜葛。現在她愿意打這通電話,一定是山窮水盡了。
趕到那棟老舊公寓,救護車的警燈在夜幕中跳躍。岳父癱坐在樓道拐角,她正用膝蓋墊著他的腦袋,那件淺色風衣已經沾滿污漬。我走近時,她嘴唇微張,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悄悄挪開身子。我和急救人員合力將老人抬上擔架,她緊跟在后,上車瞬間我瞥見她手背上有道新鮮劃痕。
醫院辦手續時,收費處說必須直系親屬簽字。她握著筆的手瞬間僵硬——離婚后,戶籍檔案上她那頁仍顯示"已婚"狀態。護士催促得急,我接過表格寫下姓名,在關系欄填上"女婿"二字。她轉過臉去,頸項挺得筆直。
手術排在深夜。走廊寂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她蜷縮在硬塑料椅上,雙臂環抱著身體。我下樓買來熱粥遞給她,她接過時手指冷如冰霜。凌晨兩點,她突然開口:"離婚三個月后,我爸腦中風過一次,在ICU待了七天。"我震驚了,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她凝視著地面:"那時想聯系你,號碼都輸入完畢又刪掉了……總覺得沒面子向你求助。"
那些日子她獨自承擔一切,在公司和醫院間奔波,疲憊不堪。那個任性的小公主徹底蛻變,成了一個戰士。她學會和醫生溝通,學會處理各種繁瑣手續,學會深夜獨自陪護。
那些深夜里,我們在病房輕聲交談,分享各自這三年的經歷。她訴說獨自照料父親的艱難,我傾訴內心的愧疚與懊悔。時光仿佛倒流,我們重新認識彼此。她告訴我,分離后經歷的困苦,父親的病痛讓她明白家庭的珍貴。我也領悟到,曾經的爭吵與對抗,在真正的困境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岳父病情逐漸穩定,我們的關系也在悄然變化。那種恨意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理解。也許人生就是如此,分開了,又在特殊時刻重新相遇。
天將破曉手術才結束,醫生說至少要住院一個月。我去繳費回來,看見她在護士臺低聲懇求:"能否調換到窗邊的床位?我爸怕封閉……"她從前最不屑低頭求人,此刻卻微微彎腰,聲音溫柔得像羽毛。
白天我請假陪護,她回家取生活用品。下午她提著兩個大袋子回來,除了老人的衣物,里面還有我的剃須刀和充電器——三年前遺落在那里的物件。東西用保鮮袋包著,潔凈如新。她整理抽屜:"收拾時翻到的,一直舍不得丟。"
岳父蘇醒后看到我,渾濁的眼中閃過光芒,含糊地喊出我的乳名。她背身倒水,肩膀在微微顫抖。傍晚她讓我先回去休息,說她來照看。我剛踏進電梯,她又追出來,塞給我一把鑰匙:"老房子的,如果……如果有什么緊急情況方便進門。"
第十五天,岳父可以坐起來了。周末陽光和煦,我推著輪椅帶他到樓下,她陪在一旁剝橘子。微風輕拂,葉片沙沙作響,這畫面讓人心生溫暖。
第二十天下午,還是那般場景。岳父突然握住我們的手,輕輕合在一起:"我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總說她嫁錯了人。"
她的手在我掌中輕輕顫動,沒有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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