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歸處半生悟 文/王金林

半生歸處半生悟

當炊煙在暮色里漫過老家老屋的土墻時，我彎腰拾起一片被秋風揉皺的柿子葉，指腹觸到葉脈間粗糙的紋路，忽然驚覺：那些放過牛、握過鐮刀鋤頭、使牛犁田耙地、松明子火下寫作業(yè)和抹平板煙、搓草繩、滿山遍野撿菌子，又在辦公室的格子間里敲打過無數(shù)個日夜的日子，竟已悄悄攢夠了半生。

半生是踩著晨露出發(fā)，又披著星光返程的路。曾在雞叫頭遍的黎明背起背簍，去山坡上割一筐喂馬的青草，露水打濕褲腳，涼意在腿上凍出細密的雞皮疙瘩；曾在昏黃的水火油和松明子火燈下，就著微弱的光抄寫完借來的課本，眼睛瞪得發(fā)酸；也曾在部隊摸爬滾打12年，想用一腔熱血捍衛(wèi)祖國安寧；更曾在汶川大地震救災期間，深深體會那生離死別的痛楚和安然無恙的幸福。

再后來，擠過高峰時沙丁魚罐頭似的公交；在堆滿文件的辦公桌前熬夜啃過臨期的面包；農(nóng)忙時回老家跟著父母在地里搶收莊稼；閑時還試著利用周末回家創(chuàng)業(yè)搞種植。回首那些沾滿泥土與汗水、浸著熱血與堅持的歲月，每一步都藏著成長的力量，尤其當正午的太陽烤得脊背發(fā)燙，汗水滴進干裂的泥土里瞬間就消散的時候。

走過這些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這一路，見過太多投機鉆營的捷徑，聽過太多圓滑世故的勸誡，有人靠著油嘴滑舌“過五關斬六將”，有人跟著隨波逐流活得“風生水起”。可骨子里農(nóng)村人最樸素的執(zhí)拗，偏不愿彎下腰去迎合，也不想磨平棱角去討好，寧愿笨笨地堅守著內(nèi)心，在自己的軌道上慢慢前行，哪怕被人說“不合群”，也始終守著那份踏實與真誠。

人到中年，更懂“上有老下有小”的重量。父母的白發(fā)日漸稀疏，一場小病就足以讓人心慌；孩子的書包越來越沉，學費、補習費、生活費壓得人不敢停歇。看著身邊人卷工作、卷職位、卷收入、卷孩子成績的時候，又不得不被推著向前走，世風詭異卻入世俗。想慢一點，卻怕跟不上節(jié)奏；想歇一歇，又怕辜負了家人的期盼。那些深夜里輾轉(zhuǎn)難眠的時刻，一邊是工作生活的一地雞毛，一邊是對現(xiàn)實的無力與無奈，只能咬咬牙，第二天依舊笑著扛起所有。

這份壓力里，藏著最沉甸甸的牽掛，也藏著最溫暖的歸處。后來風漸漸停了，心也慢慢沉了。才懂得歸處從不是某一座繁華的城、某一份體面的工作，而是歷經(jīng)世事打磨后，內(nèi)心的安穩(wěn)與妥帖。是母親塞在行囊里的各種咸菜干菜；是父親臨別時那句似說沒說的叮囑；是每次回到老家，院門口那棵萬年青依舊迎風搖晃的模樣；是兒子們撲進懷里的撒嬌；是媳婦深夜留的一盞燈。這些細碎的片段，像散落的珍珠，串起了日子的溫暖與厚重。

半生悟，悟的是取舍。放棄了對“光鮮”的執(zhí)念，拾起了對平凡的珍視；放下了怨懟生活的貧瘠，握緊了家人相伴的溫暖。悟的是堅韌。從農(nóng)村走出來的每一步都滿是荊棘：吃不飽就少吃，穿不暖就提個火盆，沒錢買書本就借，穿不起解放鞋、松緊底就縫，那些咬牙堅持的時光，早已把韌性刻進了骨子里。悟的是清醒，縱然世風喧囂、內(nèi)卷不止，縱然要扛起家庭重擔，也始終不愿丟掉本心；更悟的是希望，那些熬過的苦、受過的累，都在悄悄鋪墊著未來，一切美好都值得期待。

當夕陽把身影拉得很長，站在瓦窯坡頂，遠處的村落亮起了燈火。

半生風雨半生晴，半生求索半生寧。原來歸處不在別處，在每一個認真生活的當下；感悟不必深刻，在每一次心有所動的瞬間。往后的路，帶著這份悟，守著這份真，扛著這份責，慢慢走，穩(wěn)穩(wěn)行，相信前方總有溫柔和光明在等。

特邀原創(chuàng)作者：王金林

馬龍區(qū)馬鳴鄉(xiāng)水澗河人，2014年從部隊轉(zhuǎn)業(yè)，現(xiàn)供職于張安屯街道辦事處。

▍原創(chuàng)作者：王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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