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柳樹村有個叫大河的年輕人,人都叫他“傻子”。
其實他不是真傻,就是心眼實,腦子轉得慢些,加上爹娘去得早,跟著叔嬸過日子,越發顯得木訥。
他嬸子周氏,人前一副慈愛模樣,人后卻是個刻薄鬼。
丈夫一出門,她就叉著腰使喚大河:“傻小子,去把水缸挑滿!”“后院柴火劈了!”“豬圈打掃干凈!”
大河一身力氣使不完,從不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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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叔石老栓偶爾問起:“大河怎么又瘦了?”
周氏便假惺惺地抹眼淚:“這孩子吃得不少,就是不長肉,我也愁啊!”
這天一大早,周氏又打發大河去南山坡鋤草。
大河扛著鋤頭剛要出門,周氏塞給他一個粗面餅子:“中午就別回來了,來回耽誤工夫。”
石老栓看不過去:“帶這點吃食哪夠?”
周氏眼一瞪:“你懂什么,半大小子餓不壞!”
大河呵呵一笑:“叔,我飽了。”說完就出了門。
時值盛夏,大河在地里干得汗流浹背,不到晌午就把一片地的草鋤完了。
他坐在田埂上,掏出那塊硬得能砸死狗的餅子,慢慢啃著。
忽然,一陣香風飄來,大河抬頭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只見一個穿著淡綠衣裙的姑娘,急匆匆地從田間小路上走過,徑直往南山上去。
這姑娘生得真是好看,柳葉眉,杏核眼,膚白似雪,發黑如墨,腰間系著一條紅色絲帶,隨風飄動,宛如畫中仙子。
大河呆呆地看著,忽然想起前兩日南山起火,燒了大半片山林,現在山上還冒著黑煙,氣味難聞得很。
他雖然腦子慢,卻也曉得這時候上山不是好事。
“姑娘,山上剛著了火,危險啊!”大河扔下餅子,跑過去攔住那姑娘。
姑娘急道:“你別管,去晚了寶貝就沒了!”
說完甩開他,腳步輕盈地繼續往山上走。
大河一聽“寶貝”二字,心想這姑娘莫不是去找什么要緊東西?怕她一個人出事,便也跟著往山上走。
可那姑娘走得飛快,三轉兩轉就不見了蹤影。
大河正四處張望,碰巧同村的王二麻子打柴路過,見他傻站著,便問:“大河,看什么呢?”
大河老實回答:“剛才有個仙女上山找寶貝,我跟丟了。”
王二麻子哈哈大笑:“你這傻子,青天白日說什么夢話!哪來的仙女?”
大河急了:“真的!那仙女穿著綠衣服,系著紅腰帶,長得可好看了!”
王二麻子笑得更歡:“咱們村哪有這樣的姑娘?你這傻子是想媳婦想瘋了吧!”說完搖著頭走了。
大河不甘心,又在山上找了一圈,不但沒見到那姑娘,自己還被煙熏得滿臉黑,衣服也刮破了幾處。
眼看天色不早,只好悻悻地下山回家。
一進門,周氏見他空著手,滿臉不高興:“這么早就回來了?地里的活都干完了?”
大河點頭:“鋤完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遇到仙女的事說了出來。
周氏聽罷,眼珠一轉,心想:這傻子莫不是真遇上了什么精怪?
嘴上卻說:“胡說八道!趕緊喂豬去!”
晚飯時,周氏把這事當笑話講給石老栓聽,夫妻倆笑作一團。大河也不爭辯,默默吃完飯,又去劈柴了。
夜里,周氏翻來覆去睡不著,推醒丈夫:“你說,傻子說的會不會是真的?我聽說南山以前有座古廟,供著不少寶貝,后來失修倒塌,會不會是...”
石老栓睡意正濃:“你也信那傻話?快睡吧!”
周氏卻不死心,第二天一早,又打發大河上山砍柴,特意囑咐:“多砍些,天黑再回來。”
等大河一走,周氏悄悄跟在后面,也上了南山。
再說大河,砍了一捆柴后,又想起昨天的姑娘,便往著火的地方走去。
突然,他聽見一陣微弱的哭泣聲,循聲找去,竟在一處石崖下發現了那個綠衣姑娘。
姑娘的腳被落石壓住了,動彈不得,滿臉淚痕。
“姑娘別怕,我來幫你!”
大河忙上前,用力搬開大河。姑娘的腳踝已經腫了,大河撕下自己的衣襟,幫她包扎好。
“謝謝你,”姑娘擦干眼淚,“我叫紫蘇,是山里的采藥人。”
大河憨厚地笑笑:“我叫大河。你的腳傷了,我背你下山吧。”
紫蘇搖搖頭:“實不相瞞,我昨日上山是為了找一樣寶貝。如今腳傷了,怕是取不到了。”
大河好奇:“什么寶貝?”
紫蘇低聲道:“這山里有一株千年靈芝,前幾日剛好成熟。我算準了時辰來采,沒想到山火突發,耽誤了時間。想來靈芝應該已經被燒毀了。”
大河不懂什么是靈芝,但聽說是寶貝,便說:“你告訴我地方,我去看看。”
紫蘇指了個方向:“就在前面那片燒焦的林子里,若還能找到,咱們平分。”
大河按她指的方向找去,果然在一片焦木中發現了一株形狀奇特、色澤紫黑的大蘑菇。他小心采下,回去交給紫蘇。
紫蘇一見,驚喜交加:“太好了!雖然被火烤過,藥效還在!”
她從靈芝上掰下一小塊遞給大河,“這個你收好,能治百病。”
大河推辭不要:“你受傷了,全留著吧。”
紫蘇堅持給他:“你救了我,這是你應得的。”
兩人正說著,躲在樹后的周氏看得真切,心想:這傻子果然遇上了好事!那黑蘑菇定是值錢的寶貝!
她急忙沖出來,假裝巧合:“大河,這位姑娘是?”
紫蘇見到生人,神色慌張,急忙把靈芝藏入懷中,對大河說:“多謝相救,我得走了。”
說完,一瘸一拐地快步離去,轉眼就消失在樹林中。
周氏想追,卻追不上,只好揪著大河問:“那黑蘑菇是什么寶貝?”
大河老實回答:“紫蘇姑娘說是靈芝,能治百病。”
周氏一聽,悔得腸子都青了,這么值錢的東西,竟讓那姑娘拿走了!她眼珠一轉,又問:“她有沒有說住在哪里?”
大河搖頭。
周氏不死心:“明天你還來這等著,要是再見到那姑娘,一定問清楚她住哪里,請她來家做客,聽明白沒有?”
大河點點頭。
回家后,周氏把見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訴石老栓,兩口子一夜沒睡,盤算著怎么得到那株靈芝。
第二天,周氏破天荒地給大河準備了白面饃饃,還煮了兩個雞蛋,客客氣氣地送他出門。
大河在山坡上等了一整天,直到日落西山,紫蘇也沒出現。他只好失望地回家。
周氏見他又空手而歸,頓時變了臉色,罵罵咧咧地讓他去喂豬。
如此過了三五日,紫蘇再沒出現。周氏漸漸死了心,又恢復了對大河的刻薄。
卻說有一天,大河在溪邊洗腳,忽然發現水里有什么東西閃閃發光。
他伸手一撈,竟是一塊形似小魚的白色石頭,通體晶瑩,十分可愛。他順手揣進懷里,帶回了家。
當晚,石老栓的老寒腿突然發作,疼得直冒冷汗。大河想起紫蘇給的靈芝片,便拿出來給叔叔服用。
周氏嗤笑:“這么點東西,能頂什么用?”
不料石老栓服下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腿就不疼了,渾身輕松。兩口子又驚又喜,這才相信那靈芝真是寶貝。
周氏忙問大河還有沒有,大河搖頭說全用完了。
周氏懊惱不已,忽然看見大河放在桌上的白石魚,在月光下發出柔和的光芒,又起了貪念:“這又是什么?”
大河說:“溪里撿的,好看。”
周氏一把搶過來,對著燈光仔細看,越看越覺得這不是凡物。
第二天,周氏帶著白石魚去鎮上找當鋪的老朝奉鑒定。
老朝奉一看,大吃一驚:“這是‘玉魚石’,傳說能聚財納福,可是難得的寶貝!你從哪得來的?”
周氏編了個謊,說是祖傳的。老朝奉出價一百兩銀子,周氏驚喜萬分,當即賣掉了。
回家的路上,周氏摸著懷里的銀票,心里樂開了花。盤算著再讓傻子去溪邊看看,說不定還有更多寶貝。
誰知她剛到家門口,就見石老栓急匆匆迎出來:“不好了,當鋪來人說那玉魚石是贓物,報官了!”
周氏嚇得魂飛魄散:“怎么會是贓物?”
原來,這玉魚石是本縣縣令家中失竊的寶物之一。
縣令為官清廉,家中只有這一件傳家寶,失竊后全縣緝拿盜賊多日。當鋪老朝奉認出來后立即報了官。
周氏說不清玉魚石的來歷,只好實話實說是大河撿的。官府派人來問,大河便帶著衙役去溪邊指認地方。
衙役在溪邊搜查時,意外發現了一個包袱,里面正是縣令家失竊的所有財物,唯獨少了玉魚石。
看來是盜賊逃跑時慌亂,將贓物掉在溪中,玉魚石被水沖到了下游,讓大河撿到了。
真盜賊不久后也在鄰縣落網,對罪行供認不諱。大河和周氏的嫌疑這才洗清。
縣令感激大河無意中幫助找到了傳家寶,特意召見他們。
聽說了大河的遭遇后,縣令感慨道:“好心有好報啊!”
他賞賜了大河五十兩銀子,又責備周氏:“你身為長輩,卻貪心不足,若不是大河心地純善,你這次難逃牢獄之災!”
周氏羞愧難當,連連認錯。
回家后,周氏像變了個人,再也不刻薄對待大河,一家人的日子漸漸和睦起來。
一天晚上,大河夢見紫蘇笑盈盈地對他說:“你心地純善,終得善果。那靈芝和玉魚石,都是對你善行的回報。望你永葆初心,好生過日子。”
大河醒來,心中豁然開朗。
后來,有人說在南山中常見到一對采藥的綠衣仙子,其中一個很像當年那個紫蘇姑娘;也有人說那不過是山中的精靈,專門考驗人心。
無論如何,大河的故事在柳樹村一代代流傳下來。
老人們常對晚輩說:“別笑傻子傻,傻人自有傻福。心眼太活絡的人,反而會錯過真正的寶貝。”
那真正的寶貝是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理解。但柳樹村的人都知道,自從大河叔嬸變善良后,他們家的日子越過越舒坦,這大概就是“傻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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