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的豫南確山,秋老虎仍在肆虐,可比天氣更讓人窒息的是彌漫全城的白色恐怖。日軍的鐵蹄已踏碎豫東平原,縣城里卻依舊盤踞著敵視抗日力量的反動勢力,共產黨人的活動如在刀尖上行走。9月17日這天,確山縣警察局的木門被猛地撞開,聯保部主任陳鎮平的嘶吼聲,瞬間打破了午后的沉寂,也拉開了一場生死營救的序幕。
“趙局長,快派人抓共匪!城關南頭飯店里藏著四個,再晚就跑了!”陳鎮平滿頭大汗地撲到局長趙進先的辦公桌前,唾沫橫飛地描述著自己的“發現”。他聲稱上午查店時,這四人見了他就躲閃,衣著舉止既不像商人也非百姓,“憑我的經驗,絕對是共產黨的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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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進先握著筆的手頓了頓,眉頭微蹙。這位表面沉穩的警察局長,指尖早已因用力而泛白——他清楚,在這國共合作抗日的名義下,確山的反動勢力仍在瘋狂搜捕共產黨人。若真如陳鎮平所說,那四位同志已陷入絕境。他抬眼看向滿臉急切的陳鎮平,語氣平靜卻暗藏鋒芒:“消息當真可靠?抓錯人可不是小事。”在得到對方拍胸脯的保證后,他朝門外喊道:“傳劉德勝來!”
腳步聲很快響起,一身警服的劉德勝出現在門口。他身材魁梧,眼神銳利,看似是服從命令的普通警員,實則是河南省委安插在警察局的潛伏特工。趙進先指著陳鎮平,沉聲吩咐:“聯保主任說有共匪在城南飯店,你跟他去查查,看情況處理。”
短短六個字,卻讓劉德勝心頭一震。他與趙進先的默契早已在多次險境中形成——這位局長亦是潛伏在敵人內部的同志。“看情況處理”的潛臺詞,便是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同志。劉德勝用力點頭,轉身時與陳鎮平擦肩而過,目光里沒有絲毫波瀾,心中卻已開始盤算如何化解這場危機。
彼時的確山,局勢早已錯綜復雜。日軍逼近的消息不斷傳來,城內的反動勢力卻將精力都放在“剿共”上,百姓在雙重壓迫下苦不堪言。河南省委正是看透了這一局勢,才派遣趙進先、劉德勝這樣的骨干潛伏敵營,搭建起保護革命力量的“隱形屏障”。兩人一個身居局長要職統籌全局,一個身處一線執行任務,在敵人的心臟地帶編織出一張安全網。
剛踏入城南那家不起眼的飯店,劉德勝便先發制人,對著迎上來的老板厲聲呵斥:“店里藏了共匪,為何不報?”老板嚇得臉色慘白,連連磕頭辯解:“老總明察,小的絕不敢收留共匪啊!”劉德勝步步緊逼:“當真沒人?若查出實情,你擔得起責任嗎?”老板被嚇得魂飛魄散,只顧著搖頭:“沒有!真沒有!查出來小的甘愿受罰!”
聽到“甘愿受罰”四個字,劉德勝立刻轉身,對著身后的陳鎮平怒目而視:“你這是報的什么假情報?讓我白跑一趟!”陳鎮平急得跳腳:“那老板肯定是怕事瞞報了!”話音剛落,兩個響亮的耳光便扇在他臉上。“你這糊涂蛋!沒有憑據就亂咬人,再敢謊報軍情,我打斷你的腿!”劉德勝的怒吼聲震得屋子發顫,陳鎮平捂著臉,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反駁——在警察局里,劉德勝“狠辣”的名聲早已傳開。
借著訓斥陳鎮平的由頭,劉德勝支開了這個麻煩精,隨后以“徹底搜查”為由叫來了老板。推開最里面一間客房的門時,他與屋內四人的目光瞬間交匯——其中兩人正是他曾聯絡過的地方干部。劉德勝反手關上門,聲音壓得極低:“你們被盯上了,今晚待在這里別動,就說你們是來找我劉德勝的。明天一早,我親自送你們走。”
那一夜,確山縣城格外安靜。挨了打的陳鎮平躲在辦公室里不敢出頭,趙進先則在警察局內不動聲色地布置著警戒,擋住了可能前來復查的鄉丁。天剛蒙蒙亮,劉德勝便帶著四人換上便服,借著出城巡邏的名義,將他們安全護送到城外的抗日根據地。看著同志們消失在晨霧中的身影,劉德勝才松了口氣,轉身重新走進那座充滿危險的縣城——他的潛伏任務,還遠未結束。
在波瀾壯闊的抗戰史上,劉德勝、趙進先這樣的名字或許從未被載入史冊。他們沒有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赫赫戰功,卻在敵人的眼皮底下,用智慧與勇氣守護著革命的火種。那記打在陳鎮平臉上的耳光,是臨危不亂的智謀;那句“我親自送你們走”的承諾,是舍生取義的擔當。
如今的確山早已硝煙散盡,當年的飯店舊址或許已被高樓取代,但那段在生死邊緣的營救故事,卻不該被遺忘。正是無數這樣的草根英雄,在隱蔽戰線默默堅守,用警服作偽裝,以忠誠為鎧甲,在黑暗中為革命事業點亮前行的道路。他們的名字或許鮮為人知,但他們的精神,早已融入這片土地的血脈,成為永不褪色的紅色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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