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小宇，你看這款嬰兒車怎么樣？"姨媽推著一輛高景觀嬰兒車在店里轉了一圈。
我掃了眼價簽——4300。
"挺好的。"我應著。
導購開始介紹功能，姨媽聽得很認真，不時點頭。"就要這個了。"她突然說。
收銀員開始掃碼，姨媽很自然地站在旁邊。"一共4300元。"
我心里咯噔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自己說："姨媽，你先付一下，我去把車開到門口裝貨。"
01
電話是周六上午九點打來的。
我正躺在床上刷手機，杭州的初冬有些冷，被窩里暖和，不想起來。
手機震動了幾下，我看了眼來電顯示——姨媽。
"喂，姨媽。"我接起電話。
"小宇啊，你今天有空嗎？"姨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切。
"有啊，怎么了？"我問。
"能不能幫姨媽個忙？我想去母嬰店買點東西，但不熟悉杭州，你能不能開車帶我去？"
我坐起身來。姨媽是我表哥的媽媽，也就是我媽的親妹妹。
從小她就對我特別好，那時候家里窮，姨媽經常偷偷塞給我零花錢。
二十塊、五十塊，對當時的我來說都是巨款。
"當然可以，你現在在哪？"我說。
"我在你表哥家，就是城西那邊的小區。"
姨媽說，"我來照顧你表嫂坐月子，順便幫忙買些嬰兒用品。"
對了，表哥的兒子上個月出生了，我還沒來得及去看。
表哥在上海出差，家里就表嫂和新生兒，姨媽從老家趕來幫忙。
"好，我十點過去接你。"我說。
"那太好了，謝謝小宇。"姨媽說，"姨媽請你吃午飯。"
"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我說。
掛了電話，我從床上爬起來。女友小雨還在睡覺，我輕手輕腳地洗漱，換衣服。
"去哪？"小雨迷迷糊糊地問。
"姨媽讓我開車帶她去買東西。"我小聲說。
"哦。"小雨翻了個身，又問，"你姨媽最近手頭緊嗎？"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啊，應該還行吧。怎么突然這么問？"
"沒什么，就是隨便問問。"小雨說，"你去吧，路上小心。"
我點點頭，拿上車鑰匙出門了。
我今年26歲，在杭州一家公司做銷售，月薪8000，扣完五險一金到手6000多。
去年咬牙貸款買了輛大眾速騰，15萬落地，每個月要還3000多的車貸。
加上房租、生活費，基本月光。
小雨和我談了三年，一直催著存錢結婚。
她父母要求我們在杭州買房，但杭州的房價，對我來說就是天文數字。
我現在的存款只有五萬塊，連首付的零頭都不夠。
開車到表哥家小區樓下，姨媽已經在等了。
她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羽絨服，戴著圍巾，手里拎著個布袋子。
"姨媽。"我搖下車窗。
"小宇來了，讓你久等了。"姨媽快步走過來，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
"沒有，我也剛到。"我說，"去哪個母嬰店？"
"就去最大的那家，聽說品種全，質量也好。"姨媽說。
"那就去銀泰城的那家孩子王吧，是連鎖的，東西比較齊全。"我說。
"好好好，你熟悉，你說了算。"姨媽笑著說。
我發動引擎，開車駛出小區。路上有些堵，周末大家都出來逛街。
"表嫂和孩子還好嗎？"我問。
"都好，孩子很乖，不怎么鬧。"姨媽說，"你表嫂身體恢復得也不錯。"
"那就好。"我說，"表哥什么時候回來？"
"下周吧，他在上海那邊有個項目要收尾。"姨媽說，"也是沒辦法，掙錢養家嘛。"
我點點頭。表哥比我大五歲，在杭州一家IT公司當項目經理，年薪二十多萬。
前年結婚，去年買了房，今年生了孩子，人生的大事都辦妥了。
相比之下，我還差得遠。
"小宇啊，你和小雨什么時候結婚？"姨媽突然問。
"還早呢。"我苦笑，"得先攢夠錢。"
"你們談了幾年了？"
"三年多了。"
"那也該提上日程了。"姨媽說，"女孩子等不起的，你要抓緊。"
"我知道，姨媽。"我說，"我在努力攢錢。"
"你爸媽能幫你嗎？"姨媽問。
"我爸現在還在打工，我媽身體不好，在家休養。"我說，"他們自己都不夠用，哪還能幫我。"
姨媽嘆了口氣："是啊，現在年輕人不容易。不像我們那會兒，幾萬塊就能買套房。"
我沒接話。這話題聊下去只會讓人更郁悶。
車開到銀泰城，我在地下停車場找了個位置。帶著姨媽坐電梯上三樓，孩子王母嬰店就在電梯口。
店面很大，裝修得五顏六色的，到處是卡通形象。
周末人很多，推著嬰兒車的年輕父母，挑選商品的老人，還有在游樂區玩耍的小孩。
"哇，這么大。"姨媽環顧四周，眼睛都亮了。
"東西很全，慢慢挑。"我說。
姨媽從布袋里拿出一張紙，是她列的清單。"我看看啊，要買奶瓶、奶粉、紙尿褲、嬰兒衣服......"
一個導購走過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化著淡妝，笑容很甜。"您好，請問需要什么幫助嗎？"
"我要買這些東西。"姨媽把清單遞給她。
導購看了看："好的，我帶您去看。奶瓶在這邊，請跟我來。"
我跟在后面，看著姨媽在導購的帶領下挑選商品。
姨媽很認真，每樣東西都要看好幾個品牌，對比價格和功能。
"這個貝親的奶瓶怎么樣？"姨媽問導購。
"這個是我們的明星產品，防脹氣，仿母乳設計，很多媽媽都選這款。"導購說，"一個128。"
"這么貴？"姨媽有些驚訝，"有沒有便宜點的？"
"有的，這邊有國產的，一個58。"導購指了指旁邊的貨架。
姨媽拿起國產的看了看，又看了看貝親的，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拿了國產的。"這個也不錯，便宜一半呢。"
接下來是奶粉。導購帶我們到了奶粉區，貨架上擺滿了各種品牌。
"飛鶴、君樂寶、美贊臣、愛他美......"姨媽念著品牌名字，"哪個好？"
"如果是國產的話，飛鶴和君樂寶口碑都不錯。"
導購說，"進口的美贊臣、愛他美也很受歡迎，就是價格稍微貴一些。"
"飛鶴多少錢一罐？"姨媽問。
"這款是328一罐。"導購說。
"愛他美呢？"
"498一罐。"
姨媽算了算："還是買飛鶴吧，也是大品牌，價格還能接受。"
她拿了兩罐飛鶴奶粉放進購物車。
然后是紙尿褲。姨媽同樣選了價格適中的款式，拒絕了導購推薦的進口高端品牌。
"這些就夠了。"姨媽說，"再看看衣服。"
嬰兒服裝區有很多可愛的連體衣、小外套、小襪子。
姨媽挑了幾件基礎款，都是純棉的，價格在50到100之間。
我在旁邊看著，心里暗暗計算。奶瓶、奶粉、紙尿褲、衣服，加起來應該一千多塊。
姨媽每次看價格都很仔細，選的都不是最貴的，說明她在控制預算。
"就這些吧。"姨媽看著滿滿的購物車，"差不多了。"
"您確定不需要別的了嗎？"導購問，"比如嬰兒車、嬰兒床、玩具這些？"
"嬰兒床家里有了。"姨媽說，"玩具暫時不用買。嬰兒車嘛......"
她停頓了一下，看向我："小宇，你說要不要買個嬰兒車？"
"這個看你。"我說，"如果需要的話就買吧。"
"你表哥之前說要買個好點的嬰兒車。"姨媽說，"要不我們去看看？"
"好啊。"我點頭。
導購眼睛一亮："那我帶您去嬰兒車區域看看。我們有很多款式可以選擇。"
02
嬰兒車區域在店鋪的另一側，展示著十幾款不同款式的嬰兒車。
有輕便型的傘車，有高景觀的推車，還有可以變形的多功能車。
姨媽走到一輛淺灰色的嬰兒車前停下，伸手摸了摸車身。
"這款不錯。"導購立刻走過來介紹。
"這是我們的熱銷款，高景觀設計，離地面60厘米，可以避免汽車尾氣和地面灰塵。座椅可坐可躺,0到3歲都能用。"
"多少錢？"姨媽問。
"這款是1680。"導購說。
姨媽點點頭,又走到另一輛嬰兒車前。這輛是深藍色的,看起來更加厚實,輪子也更大。
"這款呢？"姨媽問。
"這款是2380,德國品牌。"導購說,"避震系統非常好,在顛簇的路面上也能保持平穩。
而且是雙向推行,可以讓寶寶面向媽媽,也可以面向前方。"
姨媽試著推了推,點點頭,但看到價簽后,臉上的表情又猶豫了。
"有沒有更好一點的？"姨媽突然問。
"當然有。"導購更加熱情了,"您跟我來,這邊有我們的高端系列。"
導購帶我們走到最里面,那里擺著幾輛看起來就很高級的嬰兒車。
顏色更素雅,設計更簡潔,材質看起來也更好。
"這幾款都是進口品牌,品質和性能都是頂級的。"
導購指著一輛米白色的嬰兒車說,"這款是英國品牌,價格是3680。"
姨媽圍著那輛車轉了一圈,眼神里有向往,但也有猶豫。
"還有更好的嗎？"姨媽問。
我在旁邊聽著,有些意外。姨媽剛才買奶瓶、奶粉都在控制價格,現在怎么突然問起更貴的嬰兒車了？
"有的,這款是荷蘭品牌。"導購走到最角落的一輛車前。
"這是我們店里最高端的嬰兒車之一,采用航空鋁合金車架,輕便又堅固。
避震系統是獨立四輪懸掛,相當于汽車級別的避震。
座椅是意大利進口皮革,透氣又舒適。單手就能收車,特別方便。"
導購一邊說,一邊演示。她按了一個按鈕,嬰兒車"啪"的一聲就折疊起來了,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鐘。
"哇,真方便。"姨媽眼睛亮了。
"是吧？這款車真的很受高端客戶的歡迎。"
導購說,"而且顏色也很百搭,這個米白色不管男寶女寶都適合。"
"這款多少錢？"姨媽問。
導購頓了一下,微笑著說:"這款是4300。"
4300。
我心里咯噔一下。這價格,快趕上我一個月工資了。
姨媽沒說話,只是繼續圍著那輛車轉圈。她伸手摸了摸車輪,按了按座椅,又試了試收車的按鈕。
"您可以推一下試試手感。"導購說。
姨媽推著車在店里走了一圈。車很順滑,推起來幾乎沒有阻力。姨媽的表情很滿意。
"這車確實不錯。"姨媽說。
"是的,您眼光真好。"導購說,"這款車雖然價格稍高,但絕對物有所值。
您想想,寶寶從出生到三歲都能用,平均下來每天也就幾塊錢,而且能給寶寶最好的乘坐體驗。"
姨媽點點頭,但又看了看價簽,表情有些糾結。
"要不我們再看看別的？"我試探著說。
"不用了。"姨媽突然說,"就這款吧。"
我愣住了。4300塊,姨媽剛才買東西的時候還在精打細算,現在怎么突然這么爽快？
"太好了！您真有眼光！"
導購很興奮,"這款車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我現在就去倉庫給您拿一臺全新的。"
"等等。"姨媽叫住導購,"能便宜點嗎？"
"這個......"導購為難地說,"這款是統一定價,我們沒有優惠權限的。"
"一點都不能便宜？"姨媽問。
"要不這樣吧。"導購說,"我送您一套嬰兒車掛件,還有一個防雨罩,這些加起來也值兩三百呢。"
"那行吧。"姨媽點頭。
導購去倉庫拿車了。我和姨媽站在原地等著。
"姨媽,這車有點貴。"我小聲說,"要不買那個兩千多的？"
"你表哥說了,要買就買好的。"姨媽說,"這車能用三年,算下來也不貴。"
"可是......"我還想說什么,姨媽打斷了我。
"沒事,姨媽有錢。"她笑著說。
導購推著一輛全新的嬰兒車過來了,還裹著塑料膜,看起來很新。
"您看,全新的。"導購說,"我幫您拆開檢查一下。"
她熟練地拆掉塑料膜,檢查車輪、座椅、安全帶,確保沒有問題。然后把掛件和防雨罩都掛上去。
"完美。"導購說,"您對這車滿意嗎？"
"滿意。"姨媽點頭。
"那我們去收銀臺結賬吧。"導購推著嬰兒車,我們跟在后面。
收銀臺在店鋪出口處,已經排了幾個人。
我們在后面等著。姨媽一直盯著那輛嬰兒車看,眼神里有喜歡,也有一絲我說不清的情緒。
"姨媽,你先去坐會兒。"我說,"這車我看著,你去那邊沙發休息一下。"
"不用,不累。"姨媽說。
我看了看手表,已經十一點半了。排隊的人很慢,每個人都買了一大堆東西,結賬要花不少時間。
終于輪到我們了。導購把嬰兒車推到收銀臺前,開始掃碼。
"您好,這輛嬰兒車4300元,贈送掛件和防雨罩。"收銀員說,"另外還有這些商品......"
她掃描了購物車里的奶瓶、奶粉、紙尿褲、衣服。
"一共5960元。"收銀員說。
將近6000塊。
我下意識地看向姨媽。她站在我旁邊,雙手拿著那個布袋子,表情很平靜。
"女士,請問是微信還是支付寶？"收銀員問。
姨媽沒有動。她依然站在那里,雙手拿著布袋子。
"女士？"收銀員又問了一遍。
姨媽轉頭看向我,眼神里有期待,還有一絲試探。
我的心突然提了起來。
那個眼神,我太熟悉了。小時候,我想要什么東西但又不敢跟父母開口時,就會用這種眼神看著姨媽。
姨媽總是能讀懂,然后偷偷給我錢。
現在,角色互換了。
03
收銀臺前的時間仿佛靜止了。
收銀員等著,導購等著,后面排隊的顧客也等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們這里。
姨媽的眼神從期待變成了祈求。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說出來。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
4300塊的嬰兒車,加上其他嬰兒用品,總共快6000塊。這不是小數目。
我月薪8000,扣完房貸和生活費,手里存款只有五萬。
這五萬是我和小雨的結婚基金,每一分都是省出來的。
如果我現在掏錢幫姨媽付,六千塊就沒了。小雨知道了肯定會生氣,會覺得我不重視我們的未來。
但姨媽是長輩,從小對我那么好。小時候她給我零花錢,從來沒要我還過。
我結婚的時候,她肯定也會包大紅包。現在她需要幫助,我能拒絕嗎？
可是......可是她為什么不自己付呢？
我想起剛才她買奶瓶、奶粉時的樣子,每樣東西都看價格,選的都是中等價位的。
但到了嬰兒車這里,她突然要買最貴的。
這不對勁。
如果她真的有錢買4300的嬰兒車,為什么奶瓶要選58塊的國產貨,而不是128塊的貝親？為什么奶粉選328的飛鶴,而不是498的愛他美？
她是在控制預算,因為她手頭緊。
但她為什么要買這么貴的嬰兒車？
我腦海里閃過小雨早上說的話:"你姨媽最近手頭緊嗎？"
小雨是怎么知道的？她肯定聽到了什么。
"女士,請問您要付款嗎？"收銀員第三次催促了。
姨媽看著我,眼神里的期待越來越濃。她微微側過身,給我讓出了付款的位置。
這個動作太明顯了。她是在等我主動說"我來付"。
我的手伸向口袋,摸到了手機。只要我掏出手機,掃一下碼,事情就結束了。
姨媽會很高興,會在親戚面前說起這件事,說我多么孝順,多么懂事。
但6000塊,真的不是小錢。
而且,姨媽的行為讓我感到不舒服。
如果她真的需要幫助,應該直接跟我說:"小宇,姨媽手頭緊,你能不能幫姨媽付一下？"
但她沒有。她帶我來逛街,選了最貴的嬰兒車,然后站在收銀臺前,用眼神告訴我該我付錢了。
這種方式,讓人很為難。
"小宇......"姨媽終于開口了,聲音很小。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是微信消息提示音。
我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是表哥發來的消息:"我媽有沒有麻煩你？她今天是不是要買嬰兒車？"
我愣住了。
表哥怎么知道？
"女士,請快一點好嗎？后面還有人在等。"后面的顧客有些不耐煩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姨媽連忙道歉,然后又看向我,"小宇......"
我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停留了幾秒,然后做出了決定。
"姨媽。"我說,"你先付一下,我去把車開到門口,方便裝貨。"
話一出口,我就看到姨媽的表情變了。
從期待,到錯愕,到失望,到尷尬,一連串的情緒在她臉上閃過。
"我......"姨媽張了張嘴。
"我車停在地下二層,開上來要幾分鐘。"
我繼續說,"你先結賬,我馬上就回來。這嬰兒車挺大的,正好裝車上。"
說完,我轉身就走,沒有給姨媽回應的機會。
身后傳來收銀員的聲音:"女士,那您付款嗎？"
我加快腳步,穿過人群,走向電梯。心跳得很快,太陽穴在突突地跳。
電梯門打開,我走進去,按下B2的按鈕。電梯緩緩下降,我靠在墻上,掏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一條未讀消息，發件人是表哥。
我點開消息，看到屏幕上的那幾行字，整個人愣在原地。
我的手指僵在屏幕上，腦子里一片空白，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