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縣,位于江西省東北部、鄱陽湖東岸,饒河繞城而過,古稱番(pó)邑、饒州,是江西第一批設(shè)縣的千年古縣之一,鄱陽湖因縣得名。歷史上鄱陽長期為鄱陽郡、饒州、饒州路、饒州府的治所,素有“魚米之鄉(xiāng)”、“富饒之州”、“銀鄱陽”之稱,“舟車四達”、“百貨歸墟”之美譽。
鄱陽湖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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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鄱陽縣蓮湖鄉(xiāng)的瓦屑壩,為明初江右民系移民南直隸、湖廣、陜南等地集散中心,享有與山西洪洞大槐樹同等的地位,一句“祖籍江西瓦屑壩”,喚起了多少江右移民內(nèi)心的鄉(xiāng)愁。
明正統(tǒng)元年(1436年),淮藩自廣東韶州府(今廣東韶關(guān)市)遷國于此,開啟了淮藩二百余年在“饒”繁衍史,共歷七世九王(不算追封三王)。淮藩的到來給當(dāng)?shù)氐慕?jīng)濟和文化,都帶來了不小的影響。這種影響有正面的,也有負面的,比如淮藩的藩刻增強了當(dāng)?shù)氐奈幕滋N,再比如鄱陽當(dāng)?shù)亓鱾鞯摹盎赐鯎層H”傳說。
可事實上相對于其余諸藩,歷代淮王為人大多低調(diào),少有作妖禍害當(dāng)?shù)匕傩罩e。比如本文的主人公第六代淮王朱載坮,在位期間就安分的如同一個小透明,甚至連其去世之后,朝廷都把本應(yīng)給予的禮遇都給否了。
親王去世,皇帝罕見的不輟朝
朱載坮(音tái),生于嘉靖十十五年(1536年)三月,具體日期因壙志字跡模糊不可辨而無法知曉,為淮憲王朱厚燽(音chóu)的嫡長子,生母淮憲王妃周氏。
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十二月,朝廷遣使冊封朱載坮為淮世子。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四月,冊封虞氏為淮世子妃。直到21歲才成婚,在當(dāng)時也算晚婚了。
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正月二十三日,淮憲王朱厚燽薨逝,在位25年,終年45歲。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四月,以忻城伯趙祖征、翰林院編修李自華為正副使,持節(jié)赴饒州冊封服孝期滿的淮世子朱載坮為淮王。據(jù)其壙志所載,正式冊封時間為當(dāng)年六月二十五日,也就是說使團趕路及相關(guān)準(zhǔn)備工作共耗時兩個多月。
世子妃同日受封淮王妃,不過實錄所載的世子妃非虞氏,而是吳氏。然而壙志記載的王妃僅有虞氏一人,沒有繼妃相關(guān)內(nèi)容,反倒是提及了一個誕下子嗣的“第一妾”,其人正是吳氏。故阿越懷疑實錄的記載有誤。
饒州府文廟:原淮王府故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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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載坮襲爵后秉持了家族遺風(fēng),為人甚是低調(diào),有關(guān)他的記錄僅有一條:要求地方官員給他賀壽。
前面我們一直在強調(diào)一個概念,明代的藩國乃諸侯國之制,在整個政治體系中屬于內(nèi)藩(與朝鮮、琉球中山國等外藩相對應(yīng)),因此朝廷在制定相關(guān)條律時才會使用“宗藩”來表述,比如《宗藩條例》、《宗藩要例》。
不過明太祖在規(guī)劃藩國制度時,吸取了“七國之亂”、“八王之亂”的教訓(xùn),直接來個了“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理論上王府所在的州府乃該國的封國,但不授予地方治權(quán),也即沒有進行實封,地方還是由朝廷任命的官員治理。此舉旨在通過剝奪政治實權(quán)強化中央集權(quán),避免藩王割據(jù)威脅皇權(quán)。
前期,藩王手握兵權(quán),地方多少有所顧忌,對王爺們相當(dāng)尊重。待朱棣祖孫三代完成削藩,藩王們徹底淪為“坐食祿米”的寄生階層,地方官也因此直接祛魅,對其愛搭不理,乃至用他們刷功績的都有。
可不管怎么說,封國之君這個頭銜自始至終存在,故每逢朔望、朝廷傳旨及藩王生辰等日子,地方官們必須過府拜見。
然而朱載坮襲爵之后,饒州官府方面愈發(fā)膽大包天,連過府給淮王慶生這等表面工作都不愿做了。每次朱載坮生辰,都不見地方官前來慶賀,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可年年如此,再脾氣好的老好人都會發(fā)怒。
萬歷二年(1574年)九月,朱載坮以一紙奏疏將此事捅到了御前,宣稱“襲爵以來賀壽之禮全廢”,要求朝廷降旨斥責(zé)地方官府,命其遵照《大明會典》的相關(guān)規(guī)定執(zhí)行,以光大藩國的榮光。
從攝政的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到萬歷小皇帝,看著這封奏章又好氣又好笑,降敕要求饒州方面照會典遵行,不得懈怠。
堂堂親王,連過個生日都要向皇帝訴苦,可見當(dāng)時宗室地位的尷尬。
更尷尬的還在后面。
明神宗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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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承唐宋之制,制定相關(guān)制度時,往往會從唐宋制度之中找理論基礎(chǔ)。親王去世之后,皇帝輟朝的制度,同樣如此。
“洪武二十八年,秦王樉薨,詔定喪禮。禮部尚書任亨泰言:‘考宋制,宜輟朝五日。今遇時享,請暫輟一日。皇帝及親王以下,至郡主及靖江王宮眷服制,皆與魯王喪禮同。皇太子服齊衰期,亦以日易月,十二日而除,素服期年。’從之。
定制:親王喪,輟朝三日。禮部奏遣官掌行喪葬禮,翰林院撰祭文、謚冊文、壙志文,工部造銘旗,遣官造墳,欽天監(jiān)官卜葬,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八名報訃各王府。御祭一,皇太后、皇后、東宮各一,在京文武官各一。自初喪至除服,御祭凡十三壇,封內(nèi)文武祭一。其服制,王妃、世子、衆(zhòng)子及郡王、郡主,下至宮人,斬衰三年。封內(nèi)文武官齊衰三日,哭臨五日而除。在城軍民素服五日。郡王、衆(zhòng)子、郡君,為兄及伯叔父齊衰期年,郡王妃小功。”(《明史·志第三十五禮十三》)
親王薨逝,皇帝輟朝三日,雖肇始于秦愍王朱樉,但永樂之世皇帝往往會往多了進行優(yōu)待,一般輟朝五至七天,最長可達十五天。宣德之世則有所貶損,往往輟朝一二天。自正統(tǒng)朝起,輟朝三日才成為慣例。比如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明世宗接到淮憲王的訃告后,便依例輟朝三日。
萬歷五年(1577年)六月初八,淮王朱載坮薨逝,在位12年,終年42歲,朝廷賜謚曰恭。謚法“敬事供上曰恭”、“敬事供上曰恭”。“恭”無疑是一個頂級美謚,顯然是朝廷對其生平的一種肯定。
淮恭王的訃告于當(dāng)年閏八月初送達,依制明神宗理應(yīng)為其輟朝三日,以示哀悼。結(jié)果小皇帝只是換上了表達哀悼的“青素服”,繼續(xù)上朝視事,接見入賀諸臣。
“丁亥……先是,上以暑兩朝講稍輟,輔臣張居正等奏:‘皇上春秋鼎盛,正日新又新之時,且今四方入賀諸臣畢集,欲一望見天顏,觀聽所系,不可不慎。伏愿皇上日慎一日,朝講非有他事相妨,及風(fēng)雨所阻,不得輟罷。’上深然之。故是日以淮王載坮薨,例當(dāng)輟朝,猶御青素服視事,入賀諸臣皆得面辭以行。上之虛懷納諫如此。”
張居正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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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種奇觀,說穿了因為當(dāng)時恰逢“四方入賀諸臣畢集”,皇帝當(dāng)予以召見以示天恩,加上小皇帝此前因為天熱有所懈怠,讓張居正這位帝師很是不滿。在嚴師的耳提面命之下,明神宗只得置為親王輟朝于不顧。
皇帝明明沒有輟朝,《淮恭王壙志》卻稱“上聞訃,輟視朝三日”,不知是后續(xù)補了,還是怎么滴。阿越懷疑,這一表述屬于壙志的制式內(nèi)容,皇帝有沒有輟朝都會加上。
淮恭王升祔宗廟引發(fā)的風(fēng)波
淮恭王沒有嫡子,僅有一庶子,便是前文提及的第一妾吳氏所生,名朱翊鏡,生年不詳,于萬歷元年(1573年)受封榮昌王。
淮恭王去世后,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的朱翊鏡負責(zé)管理府事。他剛一接手便遇到了難事:如何安排淮藩宗廟內(nèi)的歷代先王神主。
自先秦時代起,國都的營建就已形成一整套成熟的規(guī)制,概而言之便是:“前朝后寢,左祖右社”,明朝的南北兩京皇城屬于標(biāo)準(zhǔn)的制式國都。
藩王作為諸侯,其王府的營建同樣遵循這一原則,王府正門左側(cè),坐落著用以供奉歷代先王神主的宗廟。
淮藩自立國以來已歷淮靖王朱瞻墺、淮康王朱祁銓、淮定王朱祐棨、淮莊王朱祐楑、淮憲王朱厚燽和淮恭王朱載坮六王,加上追封的淮安王朱見濂、淮端王朱見淀兄弟,形成七世八王的格局。
按禮制所定:“天子七廟,諸侯五廟”。明代太廟雖實行九廟制,可皇帝可以放火,藩王不能舉燈,藩國宗廟依然是五廟制:中間供奉充當(dāng)一國太祖的始封君,兩側(cè)按照昭穆之制供奉今王的四親,即上溯四代親王的神主。
明代晉藩宗廟:太原皇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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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來說,這壓根不是什么問題,只要將處于宗廟昭位第一的那位親王的神主祧出,另三位的神主各自前移一位,將本藩大行親王的神主升祔穆位第二便可完成世系更迭。
可淮藩現(xiàn)在面臨的情況是,宗廟沒有舉行過祧廟之禮,除開剛?cè)ナ赖南韧趸垂酰溆嗥呶换赐醯纳裰魅谧趶R內(nèi)供奉著。如此一來,即便淮藩宗廟的建筑規(guī)制依然是親王宗廟之制,可內(nèi)核已演變?yōu)椤疤熳悠邚R”。
別說是讓淮恭王升祔了,本身就已經(jīng)屬于僭越。雖然此時有好幾家藩國都是如此,鵝考畢竟上不得臺面。一旦要細究,那淮藩及主事的榮昌王朱翊鏡便得吃掛落。何況現(xiàn)在攝政的乃要求嚴格限制宗室的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
所以本著被查出來,還不如自己捅破的原則,朱翊鏡心一橫于萬歷六年將此事拋到了朝廷手里,提出以淮藩宗廟的現(xiàn)狀,想要令淮恭王升祔,該如何處置。
禮部聞訊大為震驚,當(dāng)即提出讓淮藩按照血緣遠近,祧出三為淮王的神主,供淮恭王升祔,以湊足五廟之?dāng)?shù)。
“(四月)壬辰……禮部覆榮昌王翊鏡奏稱家廟應(yīng)祧神主一節(jié):‘照得親王止立五廟,會典開載甚明。今家廟以盈七座,則似上同于天子七廟之制。揆之典禮,殊為不合。行令改正,依昭穆定序,以次奉遷。隨將淮王升祔,以足五廟之?dāng)?shù)。每遇歲暮,則奉請祧主出臨,以享合祭禮。’從之。”(《明神宗實錄》)
朱翊鏡照章辦理。按制被祧出的當(dāng)為康王、安王和端王父子三人的神主,同輩兄弟的昭穆問題也一并解決了。留在淮藩宗廟的的五塊神主排序當(dāng)為:淮靖王居萬世不祧的始祖位,淮定王居昭位第一(即左側(cè)第一位),淮莊王居穆位第一,淮憲王居昭位第二,淮恭王升祔穆位第二。
至于祧出的三位親王,其神主去處,估計會效仿太廟之制,在宗廟后面建祧廟,用以供奉。
阿越說
淮恭王去世,皇帝接到訃告,在群臣的敦促下沒有按照傳統(tǒng)為其輟朝三日,可以說是又一次打破了明朝自身的慣例,凸顯了明末時期宗室尷尬的地位。你說他是天潢貴胄吧,政治地位一降再降,以至于連地方官吏都敢上去刷一下成就,中下層宗室更是生計困頓,以至于很多人選擇逃籍。說他不是吧,偏偏這群人的確是朱明皇族成員,無人能否定。
淮恭王升祔之后淮藩宗廟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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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位讓淮藩宗廟正常化的榮昌王朱翊鏡,絕不會想到,用不了多久自己便會升祔宗廟。萬歷八年(1580年),朱翊鏡去世,淮恭王這一脈絕嗣。王爵由淮恭王胞弟、榮昌王親叔建昌王朱載堅承襲。萬歷十年(1582年),在新任淮王朱載堅的奏請下,朱翊鏡被追封為淮王,賜謚曰昭,升祔淮藩宗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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