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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在長三角經濟能量的輻射下,加上中國科學技術大學作為科技創新的硬核底牌,合肥如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在中國經濟版圖中迅速崛起。
合肥,開始耀眼!“合肥現象”、“合肥模式”屢屢被提起。
但之前的很多年,合肥在全國省會城市里,幾乎沒有存在感。
事實上,最近幾百年來直到解放前,即便在安徽內部,合肥也沒有什么存在感。康熙(1667)年間,清王朝將江南布政使司分離出安徽布政使司,從此安徽省正式成立,而后安慶長期定為安徽省會,安徽最為繁華富庶的也是安慶。
合肥與安慶的位置關系(制圖@探客紀/李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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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和民國時期,長江沿岸經濟發達,重慶、武漢、安慶、南京、上海并稱為“長江五虎”。在安徽省內,安慶憑借坐擁長江黃金航道的先天稟賦,水運網絡四通八達,一度成為我國近代工業的先驅地。
1938年日軍侵占安慶后,抗日戰爭時期到民國結束,安徽省會幾經游離變動。
雖然民國三十四年(1945年)抗戰勝利后,國民政府將安徽省省會遷至合肥縣,然而,很多人心中依舊難以理解,因為在當時鐵路交通、空中運輸不發達的年代,水運成為安徽省的一大經濟支柱,而合肥遠離長江淮河兩大水系,交通非常不便捷,管理也很吃力。
合肥市的位置圖(圖源@天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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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月合肥解放。不久,根據當時安徽沒有全境解放的實際,中央將長江以北已解放的原安徽地區設置皖北行政公署,合肥定為行政公署駐地。渡江戰役后,皖南也已解放,中央將皖南地區設置皖南行政公署,蕪湖定為行政公署駐地。1952年8月7日,中央恢復安徽省建制,決定以合肥市為省會。
當時合肥依舊還只是一座小縣城,市內連座像樣的高樓也沒有,反觀老省會安慶,以及蕪湖等城市,城市占地、人口基數、發展水平都比合肥好得多。因此,合肥作為安徽省會還是難以服眾。
此后一些年,讓安徽遷省會的聲音仍層出不窮。而省政府的官員們也因為發展合肥的種種不便,動搖了“立合肥為省會”的想法。
1958年,毛澤東主席的一句話,徹底改變了合肥這座城市的命運,他讓合肥作為安徽省省會的地位變得無法動搖。
毛澤東主席寫給時任安徽省省委第一書記的曾希圣的信(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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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關于安徽省省會設置的爭論直接傳到了中央。
為了平息各界的爭論,1958年9月毛主席趁著視察安徽和為“安徽大學”提校名的機會,親自給時任安徽省省委第一書記的曾希圣寫了一封信,信中寫道“合肥不錯,為皖之中”,還明確提出“從長考慮,似較適宜”。雖然毛主席信中涉及合肥的不過只有16個字,但足以表達這座城市不僅在安徽具有極高的地位,在整個中國也具有極高的戰略價值。
合肥地處安徽中部、江淮之間、長江三角洲西翼,這座城市之所以得名,據說是因為兩水匯合之處被稱為“肥”,而合肥正好處于淝水和淮河匯集之處,當然在有些資料中也認為是“夏水和淮河交匯之處”,總之合肥市因為兩條水系交匯得名合肥的。
而合肥這個地名最早出現于漢代,在司馬遷的《史記·食貨志》中,“合肥受南北潮(湖)(巢湖、瓦埠湖),皮革、鮑、木輸會也”。不過此時的“合肥”還是一個與商品運輸和交換為主的“聚落(居民點)”。直到東漢班固的《漢書》中,才明確記載了“九江郡,秦置……合肥,東城,莽曰武城”,此時合肥才以一座真正意義的城市出現在史書中。
航拍合肥翡翠湖琴島(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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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這座以軍事重鎮的地位聞名于世的城市,早在華夏上古時期就已經出現在各種史籍當中,比如夏末商初就有“商湯放桀于南巢(今合肥市肥西縣三官廟遺址)”的記載。此后,圍繞著合肥周邊,又展開多次大規模戰爭,尤其是春秋時代吳和楚之間為了爭霸,就先后爆發過“鵲岸之戰”“長岸之戰”“巢城之戰”等等。
只是,此時的合肥雖然已初具兵家必爭之地的雛形,但似乎還沒有顯示出“太史公(欽)敘天下地勢,于江淮之間獨舉合肥”地位。畢竟,當時秦漢之際的中國,關中是無可爭議的政治、經濟中心,所以主要的戰爭是圍繞著函谷關展開,所呈現出的形式是東西對抗。
到了東漢以后,隨著中國東部和南部地區在經濟、政治地位上的提高,尤其是到了三國魏晉南北朝之后,更是形成了以洛陽—南京為政治中心的南北對峙局面,戰爭的焦點也從之前的東西對抗逐漸增加了南北對峙。
于是合肥的軍事地位開始逐漸上升,并成為南北政權軍事斗爭中的戰略要地。畢竟,在被淮河和長江分割為三大版塊的安徽,位于江淮之間的合肥不僅作為連接各版塊的樞紐,更是處在水陸交通干線的要沖的位置。
根據清代軍事地理學家顧祖禹在《讀史方輿紀要》的描述可知,合肥“為淮右襟喉,江南唇齒。自大江而北出,得合肥則可以西問陳、蔡,北向徐、壽,而爭勝于中原;中原得合肥則扼江南之吭,而附其背矣”。
合肥在安徽的位置很明顯是“為皖之中”(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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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祖禹之所以如此描述,是因為從南京至洛陽,在江淮之間有三條交通線路,東部的長江—邗溝—泗水—汶濟;西部的長江—漢水—中原—黃河;中部的長江—巢湖—合肥—壽縣—淮河。其中最為便捷的是中線,合肥則雄踞中線的核心位置。
除了水路之外,合肥西邊的皖西山地屬于大別山余脈,主峰天柱山、白馬尖等海拔都在千米以上。在合肥東部,由大別山延伸于此的江淮丘陵散布著老嘉山、瑯邪山、龍王山等山峰,又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拱衛合肥。再加上走出合肥之后,就是“南臨江湖,北遠(達)壽春”,東西兩邊再無山水阻隔,幾乎是一馬平川。
所以,只有控制了合肥,就能掌握在兩淮和江南用兵的戰略主動權,這也使得這座南北水陸要沖的城市成為了關乎南北政權安危的“鎖鑰地點”。
合肥市周邊地形示意圖,請橫屏觀看(制圖@探客紀/李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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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爭奪合肥,魏晉南北朝時期南北政權在此展開了無數次的大戰。
其中,漢末三國時代,曹魏、孫吳為爭奪合肥,在此鏖戰數十年之久。魏吳雙方為了爭奪合肥,不僅有多次出動數十萬兵力的行動,更有先后出席了6次皇帝御駕親征的戰例。
由此可見,爭奪合肥的的戰爭規模之大,雙方對合肥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了中國歷史上的諸多兵家必爭之地,更是對中國歷史的走勢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比如,發生在公元215年(建安十八年)的逍遙津之戰,曹魏名將張遼率領800死士一舉擊破東吳10萬大軍,讓孫權吞下了最恥辱的一敗,更是“蓋終吳之世曾不得淮南尺寸地”,不得不吞下偏安一隅的苦果。
清代合肥縣傳郭城圖(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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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后,合肥的軍事戰略地位不僅沒有降低,反而是進一步提高。
在南北朝時期,更是有了“淮西有事,必爭合肥”的說法,圍繞合肥的戰爭依然不斷。即便是大一統的隋唐時期,合肥不僅繼續承擔著“當西淮要沖”職責,更因為“市河通徹巢湖,可以遭運”,讓其隨著南糧北運而地位進一步提升。
到了兩宋時期,位于淮南兩路之中的合肥,不僅是阻擊女真鐵騎的南下的“淮南最為重城”,更因為合肥“西北距淮二百里有奇。而壽春實在淮上,東南距江亦二百里有奇。而建康實在江左,江淮相距不踰五百里”,使其進一步成為“北守淮,南控江”的戰略要地。于是有了“失合肥,則失淮南;失淮南,則天下事去矣”的說法,更讓合肥的軍事戰略價值進一步突出,成為“淮西根本”。
正是因為合肥的軍事戰略地位極為重要,所以歷朝歷代都注重合肥城的修筑,將其打造成一座易守難攻的軍事堡壘。
安徽地理水系圖(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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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秦漢在合肥置縣時,就拉開了它的筑城史,此后的歷朝歷代都在為它進行加固或新建。
東漢末年,曹操麾下的合肥都督滿寵在雞鳴山東北“奇險”之地建筑新城,成為被后世譽為“三國新城”的城防工事。
唐貞觀年間,大將尉遲敬德以南淝河支流金斗河為護城河修筑新的合肥城,被后世稱為“金斗城”。
兩宋時期為了抵御金軍侵擾多次擴建合肥城,這座被稱為“斗梁城”的新城。
而經過多年建造的合肥城到底如何呢?或許,從明代合肥縣城的規模可以管中窺豹。據記載,明代合肥城城墻周長四千零六丈,約合二十六余里,高二丈八尺,城基寬百尺以上。所以,在古代只是縣城的合肥,成為安徽第一大城,并擁有了“鐵打廬州(隋朝置廬州,以合肥為州治)城”的美譽。
合肥逍遙津公園三國歷史文化館前的銅戰馬(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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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越的戰略位置,堅固的城防工事,讓合肥自漢末三國時期到近代的1800年的時間里,常常以“邊城”的面貌,成為中國南北軍事政治中心必爭之地。
但是,明清之后大一統王朝的建立,以及江蘇和安徽獨立設省之后,尤其是隨著安慶、蕪湖和蚌埠的在政治、經濟地位方面的崛起之后,合肥的地位也一度下降。直到1945年之后,相對于在抗日戰爭中受到破壞較小的合肥,終于在1945年之后被設立為安徽的省會。
雖然合肥成為省會后也有過很多爭議,但還是因為優渥的地理位置,“保”住了省會的地位。
合肥市交通樞紐圖,請橫屏觀看(制圖@探客紀/李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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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合肥,在鐵路建設方面不僅擺脫了“盲點”的位置,還有了后來居上的態勢,京九鐵路、寧西鐵路、合福高鐵、滬漢蓉高鐵、商合杭高鐵等國家骨干線路密集匯聚于此,已經躍升為全國重要的“米”字形高鐵樞紐。
高鐵八縱八橫時代,合肥已經躍升為全國重要的“米”字形高鐵樞紐(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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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居于皖中的合肥,更有合寧、合徐、合蕪、合安、合淮阜、合六葉等高速公路如放射狀通往全省各地市及周邊省份。再加上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合肥工業大學、安徽大學等高學扎根合肥,為他的經濟發展注入了人才優勢。
便利的交通,充足的人才,為合肥打造了集成電路產業新型顯示屏、新能源汽車、人工智能賦能制造業融合、生物醫藥等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或許正如清嘉慶年修撰的《合肥縣志》所說,“今千余年后,山水變遷”,現在的合肥再不是當年的太史公筆下的“江淮聚落”,已長為GDP超萬億的副中心城市。
合肥城市夜景(圖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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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合肥,早已不見當年金戈鐵馬的激蕩,也再聽不到戰鼓聲震徹天際。然而,曾在此上演的連場大戰,卻如歷史的轉折點,深刻影響了中國政治軍事格局的走向與命運。
這座曾經的軍事樞紐之城,其軍事地理的輝煌雖已載入史冊,靜默于歲月長河,卻仍引人駐足回望,心生無限感慨。
盡管現在的合肥已經在中國經濟的崛起中抒寫全新的故事,它的這種軍事地理價值也將一直存在。
出品|探客紀
本文創作團隊|千城記
撰文|蘇鵬宇編輯|聞靜
設計、地圖|李北平
審校|小弘
封面及首圖來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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