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1月19日的清晨,杭州筧橋機場霧氣未散,一架由北平飛往南京的郵政客機起飛不到十分鐘墜入農田,年僅34歲的徐志摩當場身亡。隨著噩耗迅速傳遍上海灘,交際場的燈光瞬間暗了一截,最震動的卻是法租界霞飛路一棟灰白色小樓里的陸小曼。此后,她的生活軌跡被迫重組,而“同居三十年”的翁瑞午,也在同一天悄悄走進了她的人生劇本。
輿論很快找到了新的談資。徐志摩空難前后,陸小曼與海軍醫生翁瑞午頻繁往來,有人斷言“舊情人剛走,新情人就到”,還有人刻薄地給陸小曼貼上“海陸空”標簽:王賡是陸軍、翁瑞午是海軍、徐志摩葬身空中。陸小曼聽后只淡淡一句:“標簽是給行李用的,人不是行李。”那一年她28歲,已嘗夠流言的鋒利。
![]()
1932年至1949年,上海數易主,金融風暴與戰火輪番上演,法租界的石庫門仍舊飄出淡墨與香煙味。翁瑞午名義上照顧陸小曼起居,實則被外界視作新男伴。翁出身海軍軍醫,背脊挺直,談起醫學史頭頭是道,談起詩詞卻粗枝大葉。朋友們打趣:“志摩談詩如翻花,翁醫生談詩像拆機器。”陸小曼不置可否,轉而埋首畫案。
較少被提及的一幕發生在1946年。抗戰勝利后的上海百廢待舉,翁瑞午應邀重返海軍總醫院主持內科。一次酒局后,他對旁座的記者說出那句后來屢被引用的狠話:“陸小曼就是海陸空。”此言傳到陸小曼耳中,她只是把手中畫筆放下,輕輕一句:“他喜歡夸口,讓他去吧。”兩人之間的裂紋自此埋下。
1953年,新中國接管上海文化機構,中國畫院重新組編,51歲的陸小曼受聘為畫師,月薪80元。外表已不見昔日風華,背脊卻更挺,畫案前一站便是一整天。她開始撿起被歲月埋進底層的西湖記憶:斷橋的水紋、孤山的鶴影、靈隱的鐘聲,全化作沒骨山水。有人評價:“技法稚拙,氣韻有余。”陸小曼笑言“三腳貓”,卻總能在一張宣紙上逗留半宿。
![]()
1956年深秋的一天,兩位篆刻名家來訪——陳巨來與弟子張方晦。陳巨來自稱“老頑石”,卻執意讓少年弟子跪拜陸小曼。“拜我一躬足矣。”她笑著制止,陳巨來偏要補足三叩。自此,張方晦常來聽她評詩論畫。少年暗自驚訝:傳說中的社交花旦,此刻竟像位溫厚師長。
正因這層師徒情誼,張方晦也得以近距離觀察陸小曼與翁瑞午。彼時翁已年過花甲,身形清瘦,說話卻依舊快刀。某天茶幾旁,他嗑完一枚花生米,壓低嗓門自嘲:“空軍送走徐志摩,海軍留下我。”張方晦聽得臉紅,更小聲補一句:“先生此話不雅。”翁哈哈大笑,陸小曼抬眼提醒:“別嚇著孩子。”
1959年初冬,翁瑞午因心臟病臥床。深夜兩點,他呼吸急促,陸小曼守在床側,仍舊冷靜。翌晨六時,翁瑞午溘然長逝,終年67歲。守靈的人中包括張方晦,他注意到陸小曼坐在藤椅上,神情平靜不像新寡。有人揣測她隱忍,有人說她薄情。幾天后,她對張方晦輕嘆:“他幫我度日,我卻給不了愛情。”寥寥數語,已是全部交代。
![]()
60年代初,風云驟變。陳巨來因展出私人印章卷軸被定右派,批判會上陸小曼被點名發言。會上她列出“十八條錯誤”,措辭嚴厲到讓熟人膽寒。會后,她悄悄把自己私藏的陳氏印拓卷收好。張方晦輾轉得知內情,勸陳巨來:“她是假批判,護你周全。”陳巨來沉默許久,終于夜奔霞飛路老宅,推門第一句話:“小曼,冤枉你了。”兩人重歸故交。
1965年4月3日清晨,陸小曼因哮喘并發心力衰竭去世,終年61歲。遺物中除徐志摩詩稿手跡,還有翁瑞午留下的外科鑷子、陳巨來贈送的空白硯臺、張方晦早年為她刻的“曼師”小印。她的畫作隨之流散,而關于“海陸空”的笑談卻繼續在文人圈里兜轉。
回看全程,徐志摩短暫卻熾烈,翁瑞午漫長卻平淡,兩段關系在陸小曼生命里留下截然不同的痕跡。外界傾向把男女情事寫得轟轟烈烈,實際上更多的是枯坐燈下、互相取暖和無法言說的錯位。陸小曼曾對友人解釋:“志摩給我浪漫,翁先生給我日子。可浪漫與日子交集很窄,顧得了一個,就顧不了另一個。”她說完,笑得釋然。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