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透明度工具揭露假冒的外國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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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社交媒體平臺X在11月22日推出一項名為"關于此賬戶"的透明度工具時,很少有人預料到這個看似常規的反垃圾信息更新會在短短幾小時內撕開美國政治話語中一道令人不安的裂縫。這個功能允許用戶點擊個人資料上的"加入日期",從而查看賬戶的地理位置、用戶名更改歷史、原始注冊日期以及應用程序下載方式等關鍵信息。就在該功能上線后不久,用戶們發現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那些擁有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粉絲、聲稱自己是美國愛國者和特朗普支持者的賬戶,實際上卻在尼日利亞、俄羅斯、孟加拉國和東歐等地運營。這不是關于技術漏洞的故事,而是關于數字時代真實性如何被系統性侵蝕的深刻寓言。

X平臺產品負責人尼基塔·比爾早在10月就宣布了這項功能的測試計劃,當時表示將首先在自己和X員工的賬戶上試驗這一顯示功能。其初衷很簡單:為用戶提供足夠的上下文信息,以便判斷一個賬戶是否真實,或是否試圖傳播虛假信息。比爾甚至承諾在72小時內交付這項透明度功能,以回應用戶對更嚴格透明度的要求。

然而,當這個數字護照般的工具真正揭開帷幕時,它所暴露的現實遠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加令人不安。那些在美國政治舞臺上扮演著關鍵角色、塑造著公眾輿論的聲音,原來有相當一部分來自完全不同的地理和文化語境。這種發現不僅挑戰了我們對在線政治參與的基本假設,也迫使我們重新審視在算法驅動的信息生態系統中,真實性究竟意味著什么。

最引人注目的案例之一是MAGANationX賬戶,這個擁有近40萬粉絲的賬戶將自己描述為"我們人民的愛國之聲",充斥著美國國旗和愛國主義的視覺符號。但透明度工具揭示,這個賬戶實際上位于東歐某地。更令人震驚的是IvankaNews,一個擁有100萬粉絲的賬戶,經常發布關于伊斯蘭威脅和非法移民危險的內容,同時表達對特朗普總統的支持。這個看似典型的美國保守派粉絲頁面,實際上卻在尼日利亞運營。還有一個自稱"美國優先"的賬戶,被追蹤到孟加拉國。

這些發現讓左傾影響者、法學院學生米卡·埃爾凡評論道:"這對網絡右翼來說是一場災難,看起來他們的許多重要賬戶一直以來都是假裝成美國人的外國人。"這種模式的系統性揭示了一個更深層的問題:在社交媒體的經濟激勵結構下,外國運營者發現美國政治分裂不僅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更是一個有利可圖的商業模式。

這種虛假賬戶網絡的運作并非偶然或孤立現象,而是深深植根于X平臺的貨幣化機制之中。某些內容創作者因產生互動的推文而獲得報酬,這為他們提供了利用美國政治分裂局面的經濟動機。對于來自尼日利亞或孟加拉國等國家的個人而言,從X平臺賺取的美元收入可以顯著改善他們的生活水平,因為平臺的報酬是基于經過驗證的高級賬戶在分享內容時產生的互動量。

這種經濟結構創造了一個悖論:越是能夠激發美國用戶情緒反應的內容,越能為遠在千里之外的外國運營者帶來實際收益。當金錢激勵與政治極化相結合時,真相往往成為第一個犧牲品。用戶們開始意識到,他們每一次的點贊、轉發和評論,不僅在塑造著國內的政治對話,也在直接為那些對美國民主進程沒有任何實際利益關聯的外國實體提供經濟支持。

然而,虛假賬戶的問題遠不止于美國國內政治。透明度工具同樣揭示了圍繞加沙沖突的廣泛虛假信息網絡,這些賬戶聲稱記錄生活在轟炸下的真實經歷。一個將自己描述為拉法赫見證者、"生活在空襲之下"的賬戶,被證實實際上是從阿富汗發帖的。一位所謂的汗尤尼斯護士,實際上位于巴基斯坦。一名聲稱是流離失所營地中六個孩子父親的男子,實際上在孟加拉國。更具諷刺意味的是,一位"來自代爾巴拉赫、在燭光下寫作的詩人"卻身處俄羅斯。

這些發現超越了幾個孤立案例的范疇,揭示了整個機器人農場運營數月的現實。用戶們發現,自稱"北加沙幸存者"的賬戶實際在巴基斯坦,自我描述為"拉法赫居民"的在印度尼西亞,聲稱是哈馬斯努赫巴部隊成員并上傳視頻的賬戶來自馬來西亞。甚至連那些假裝成以色列國防軍士兵的虛假個人資料,包括"軍官"、"狙擊手"和"預備役人員",都被追蹤到倫敦。

這種大規模揭露引發的反應同樣值得深思。該功能在首次亮相后僅幾小時就被暫時禁用,有人推測,極右翼賬戶來源的曝光可能促成了其暫時下線。然而,該工具很快又被重新啟用。這種快速的撤回與恢復本身就說明了平臺在透明度與用戶體驗之間的微妙平衡。

X平臺顯然意識到,完全的透明度可能會動搖其用戶基礎的根基,但缺乏透明度又會讓平臺繼續成為虛假信息的溫床。比爾承認該功能存在"一些粗糙的邊緣"需要完善,特別是賬戶位置信息可能通過VPN被操縱的問題。作為回應,X平臺正在開發VPN檢測系統,該系統將在賬戶使用代理服務掩蓋其位置時顯示警告,在受影響的個人資料上標注"國家或地區可能不準確"。這種技術軍備競賽揭示了一個更深層的真理:在數字空間中,真實性不再是一種自然狀態,而是需要持續技術干預才能維持的脆弱平衡。

用戶對隱私的擔憂也促使平臺做出調整。X允許用戶確認其信息的正確性并修改隱私設置,用戶可以選擇顯示其國家或更大的地理區域,該設置位于"隱私與安全"選項中。然而,該功能的推出仍然是分階段的,雖然許多用戶可以訪問自己的個人信息,但同樣的面板目前尚未在其他用戶的個人資料上顯示。這種漸進式部署策略反映了平臺在透明度與用戶控制之間尋求平衡的努力。Instagram已經提供了類似的透明度選項,使X成為采用這種方法的最新平臺。但X的實施更為突出,一旦啟用就無法隱藏信息這使其在透明度方面走得比其他平臺更遠。

這些虛假賬戶網絡的存在并非新現象,而是長期存在問題的最新表現。信息韌性中心在2024年選舉期間曾標記支持MAGA運動的虛假賬戶網絡。更早些時候,美國司法部在2024年7月指控俄羅斯使用近1000個由人工智能生成的X賬戶冒充美國人,傳播有利于克里姆林宮對烏克蘭立場的誤導性信息。這些賬戶由俄羅斯國營新聞機構今日俄羅斯開發,據稱得到了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的支持。

FBI局長克里斯托弗·雷表示:"俄羅斯旨在利用這個機器人農場傳播人工智能生成的外國虛假信息,在人工智能的幫助下擴大其努力,以破壞我們在烏克蘭的盟友穩定,并影響有利于俄羅斯政府的地緣政治敘事。"這些先前的案例為當前的發現提供了重要背景:我們所見證的不是孤立的欺詐行為,而是國家行為者和機會主義個人共同參與的、持續演變的信息戰。

當我們試圖理解這一現象的全部意義時,不得不面對一個令人不安的現實:社交媒體平臺上的政治話語,在多大程度上是由那些對美國民主進程沒有真正利益關聯的外部力量塑造的?這些虛假賬戶不僅僅是統計數據中的異常值,它們積極參與塑造公眾觀點、放大分裂性言論,并在關鍵時刻影響政治辯論的方向。

它們利用的是民主社會的一個根本脆弱性:在開放的信息環境中,聲音的真實性往往難以驗證,而情緒化的內容總是比真相傳播得更快。透明度工具的推出是朝著正確方向邁出的一步,但它也揭示了問題的規模之大,以至于技術解決方案可能永遠只是權宜之計。真正的挑戰在于重建數字公共空間中的信任,而這需要的不僅是更好的工具,更需要對我們如何消費和分享信息進行根本性的文化轉變。

在這個真相與虛假、真實與表演、國內與國外界限日益模糊的時代,透明度或許只是開始,而非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