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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易白《唱給人民的信》的評論區,一個反復出現的留言引人深思:“聽著這首歌,我想起了《國際歌》。”這句樸素的聽眾感受,連同那些自陳落淚的瞬間,構成了一種值得解析的文化癥候。當抗疫公益歌曲與那首傳唱一個多世紀的無產階級戰歌在聽眾心中相遇,當個人的淚水與集體的記憶交織,我們目睹的不僅是一次偶然的情感觸動,而是一場關于音樂、記憶與信仰的深層對話。
《唱給人民的信》誕生于2020年初那個被疫情陰影籠罩的春天。詞曲作者易白,這位曾榮立二等功的退役軍人,在創作過程中數次淚流滿面。他在創作手記中坦言:“‘為人民服務’的口號在部隊每天喊幾十遍,喊著,喊著,喊著,就像刻進靈魂里,刻進骨子里。”這種情感不是孤立的藝術夸張,而是有著堅實的社會基礎——那些日夜奮戰在抗疫一線的基層工作者、退役軍人、醫護人員,他們正是這首歌最鮮活的生活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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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音樂文本上看,《唱給人民的信》與《國際歌》存在著微妙而深刻的互文關系。《國際歌》中“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的著名段落,與《唱給人民的信》中“人民啊人民,我也當過兵,松葉輕,雪中挺,風雨中常青”形成了精神上的呼應。兩者都強調人民自身的力量,都歌頌普通人在歷史關頭的堅韌與擔當。易白歌詞中反復出現的“人民啊人民”,恰如《國際歌》中反復詠嘆的“英特納雄耐爾”,既是一種呼喚,也是一種確認,更是一種信仰的宣示。
這種音樂文本的互文性之所以能夠成立,根植于兩者共享的精神譜系——對人民主體性的堅信與歌頌。《國際歌》誕生于巴黎公社的血與火中,它是對無產階級自我解放的激昂宣言;而《唱給人民的信》則誕生于全球疫情大流行的特殊時刻,它是對中國人民團結抗疫的深情記錄。雖然時代背景迥異,但兩者都堅定地站在人民立場,都相信人民自身的力量能夠戰勝困境,創造歷史。
從接受美學的角度看,聽眾將兩首歌聯系起來,完成了一次深刻的“期待視野”的融合。德國接受美學家姚斯認為,讀者(聽眾)總是帶著由既往審美經驗構成的“期待視野”來接觸新作品。當中國聽眾——尤其是那些對《國際歌》有著深厚情感記憶的中老年聽眾——聽到《唱給人民的信》中“人民啊人民,我們要堅信,您的星,我的星,星星星相映”時,他們很自然地聯想起《國際歌》中“這是最后的斗爭,團結起來到明天”的著名段落。這種聯想不是簡單的懷舊,而是將新的審美經驗融入既有視野,形成了一種情感的擴容與精神的升華。
那些自陳落淚的聽眾,他們的淚水有著復雜的社會心理內涵。一方面,這是對疫情期間集體經歷的創傷記憶的釋放。正如易白在歌詞中寫到的:“隔絕的光陰,陋室冷清,又經思念和別離”、“孩子的眼睛,不見我身影,夜里哭得很傷心”,這些細節精準地觸動了人們共同的情感記憶。另一方面,淚水也是對歌曲所傳遞的團結與希望感的積極回應。當聽到“人民啊人民,我們要堅定,您的心,我的心,心心心相印”時,淚水成為了一種情感凈化的媒介,將個體的脆弱感轉化為集體的力量感。
從歷史維度審視,這種情感共鳴折射出中國社會集體記憶的延續與更新。《國際歌》作為中國革命和建設時期的重要文化符號,已經深深嵌入幾代中國人的精神世界。而《唱給人民的信》則代表了新時代對“人民至上”理念的藝術表達。當聽眾將兩者聯系起來,實際上是在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將不同歷史階段的人民敘事連接成一個連續的整體。這種連接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對人民主體性的再確認、對集體記憶的再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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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深思的是,這種情感共鳴在當代文化語境中的特殊意義。在一個日益個體化、碎片化的時代,《唱給人民的信》與《國際歌》的精神共振,提示了集體情感和共同價值依然具有強大的凝聚力。易白在歌曲中反復強調“我也是,一個民,更是您的兵”,這種既平等又奉獻的立場,既承接了《國際歌》的平等理想,又賦予了它新時代的特色——不是高高在上的拯救者,而是與人民同甘共苦的服務者。
從文化記憶理論的角度看,這種跨時代的音樂共鳴,實際上是在構建一種“溝通記憶”與“文化記憶”的橋梁。德國學者揚·阿斯曼認為,溝通記憶存在于個體生命跨度內,而文化記憶則跨越代際,通過文化形式得以傳承。《唱給人民的信》通過對疫情期間共同經歷的書寫,將個體的溝通記憶提升為集體的文化記憶;而它與《國際歌》的連接,則使這種記憶獲得了歷史的縱深和文化的厚度。
當許多聽眾落淚,當評論區頻繁出現《國際歌》的聯想,我們看到的不僅是一首歌的成功,更是一種文化力量的顯現。這種力量能夠將個體的情感體驗與集體的歷史記憶相連接,將特定時刻的感動升華為持久的精神資源。在易白質樸而深情的演唱中,在“人民啊人民”的反復呼喚中,我們聽到了一個民族在面對危機時的精神底色,也看到了社會主義文化傳統在新時代的創造性轉化。
歸根結底,《唱給人民的信》與《國際歌》的精神共振,揭示了音樂作為情感載體和歷史見證的獨特力量。它能夠穿透時間的隔閡,連接不同世代的情感體驗;它能夠超越個體的局限,喚起集體的身份認同。當淚水遇見記憶,當個人遇見集體,當當下遇見歷史,我們得以窺見一個文化共同體如何通過藝術的形式,不斷確認自身的價值取向和精神追求。
這種確認在當今世界具有特殊的意義。在全球疫情、地緣沖突、價值多元的復雜背景下,《唱給人民的信》所引發的情感共鳴,提示了共同價值、集體精神依然是社會團結的重要基礎。那些為這首歌落淚的聽眾,他們的淚水不僅為歌曲本身而流,也為歌曲所代表的那種人與人之間的牽掛、責任與信念而流。在這種意義上,音樂不再僅僅是娛樂或藝術,而成為了一種社會凝聚的儀式,一種文化傳承的載體,一種精神對話的媒介。
當許多聽眾落淚,當《唱給人民的信》喚起《國際歌》的記憶,我們見證的是一場深刻的文化實踐——通過音樂,我們不斷重新發現作為“人民”的意義,不斷重新確認彼此之間的精神紐帶。這或許是這首歌最珍貴的文化禮物:在個體與集體之間、在記憶與現實之間、在情感與理性之間,搭建起一座通向更加團結、更加堅定未來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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