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SC會議②| 著名文化學者李建臣：挖掘運河背后的文化寶藏 讓傳統文化“跨時空”服務于社會

11月19日，世界運河歷史文化城市合作組織（WCCO）的品牌活動之一——2025運河城市精品景區合作機制（CCSC）會議在桂林興安召開。圍繞運河文化保護傳承、文旅產品創新研發、市場資源共享等主題，專家學者們共同探索文旅產業創新發展新路徑，攜手打造世界級運河文化旅游目的地。著名文化學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李建臣以《講好運河故事，提升文旅品質》為題，與大家分享真知灼見。大運河傳媒現整理專家錄音，以饗讀者。

視頻拍攝：大運河傳媒記者董明

左為著名文化學者李建臣

人與文化緊緊相依

不久前剛剛閉幕的中共二十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繁榮發展社會主義文化”。全會指出，文化創造力蘊藏于民眾之中。

尊重群眾的首創精神，是文化發展的本質規律。只有全民族創造活力迸發，才能形成文化繁榮興盛的生動局面，促進社會文明程度明顯提升，筑牢文化強國基礎。可以說，全會把文化建設重要性提到了新高度。

何為文化？兩千多年前羅馬共和國執政官、哲學家西塞羅為文化下過定義。他的定義核心意思是：文化是通過知識學習、道德修養與社會實踐，使人擺脫自然的粗野狀態，實現人性的完善與文明的進階。

西塞羅揭開了人類研究文化的序幕。此后，許多古圣先賢又從不同角度，為文化下過定義。1871年英國人類學家泰勒出版《原始文化》，標志著“文化”開始被人們當作一門學問來進行系統研究。目前文化的定義數以百計。不管人們從哲學、社會學、人類學、歷史學、語言學哪個角度切入，深入到本質上，總繞不開一個字：人。

而人的本質特征和標志是思想。法國哲學家帕斯卡說，人是一棵會思想的蘆葦。人全部的尊嚴就在于思想。所以，文化是人類思想的成果，并以提升和完善人的精神世界為目標。通俗地說，就是以人為本。

文化賦予旅行更高品質的體驗

旅游不僅與文化密不可分，而且高品質的旅游，一定以深厚的文化內涵為支撐。文化是旅游的“隱性內核”。旅游的本質是“跨空間的體驗”。而文化恰恰是體驗的價值來源。任何形式和目的的旅游活動，本質上都受特定文化觀念、價值體系、生活方式的支配。

人的精神活動十分奇妙。無論是桂林山水、麗江古鎮、黃山云海，還是大同石窟、茶卡鹽湖、拉薩布達拉宮；人們不管在畫報上、在視頻資料上看得多么真切，都無法滿足去現場看一看、體驗一下的欲望。非但不能滿足，反而越是看得真切，去現場體驗的欲望便愈發強烈。所以說，旅游的核心訴求是體驗。

在旅游的各種體驗中，感官體驗多半止步于淺層次。不管一座高山多么陡峭險峻，不管一條大河多么澎湃湍急，不管一片花海多么璀璨絢麗，不管一條瀑布多么蕩滌心魄，人們看完就完了。在驚嘆之余，留下回味、思考和感悟的空間十分有限。

而豐厚的文化內涵，則不僅為景觀賦予了生命，而且為旅行者提供了更高品質的體驗，在實現審美同時，提升景觀的高度、深度、厚度和溫度，浸潤至靈魂深處，讓旅行者收獲多層次、多角度、多方位的感受、體驗和思考。

運河背后蕩氣回腸的歷史故事

舉例來說，為緩解南水北調對漢江下游的影響，國家投資建設了“引江濟漢”工程。面對這條人造河流，人們很難有歷史縱深感。但如果把這條河流的前世今生歷史淵源講清楚，人們的感受便完全不同。

公元前613年，楚國第22代國君楚莊王繼位。當時楚國國都在郢都，核心區在今湖北荊州紀南鎮。在經過“三年不飛、三年不鳴”的韜光養晦之后，楚莊王派令尹孫叔敖跑遍荊楚大地做實地勘察，最終開鑿了一條連接長江與漢江的運河。運河西端選定在郢都附近的夏首（今沙市南部），東端選擇了揚口（今潛江澤口附近），全長86公里。

過去，從襄陽來的漕船需沿漢江至武漢、然后逆流而上至郢都，全程逾千公里。運河不僅解決了漕運問題，而且為楚莊王北上鋪平了道路。公元前597年，楚、晉發生邲之戰。楚國獲勝，迅速崛起。楚地原被視作蠻夷。經過十余年艱苦努力，楚終于成為華夏大家庭的一部分。并且留下問鼎中原等許多成語典故。

在修筑江漢運河過程中，為使運河水源穩定，孫叔敖于襄陽?？悼h引沮水入荊楚，形成了中華大地上氣勢磅礴、煙波浩淼的云夢澤。圍繞云夢澤，文人墨客留下無數光輝燦爛的詩篇。如孟浩然給張九齡寫的干謁詩。

云夢澤既改變了舊生態，亦催生了新文化，極大提升了千里荊楚的文化品質。昔日的江漢運河，正是今天引江濟漢工程的前身。波光粼粼的江水，悠然流淌兩千余年，未曾中斷。

再舉例來說，劉邦項羽劃界鴻溝，無人不知。兩千年來，鴻溝作為“楚河漢界”，被賦予了濃厚的文化涵義。“鴻溝”一詞成為日常使用頻率極高的常用詞。數年前，我懷著朝圣般的心情去探訪鴻溝。當地的同志指著兩座山中間雜草叢生的山谷說，那就是鴻溝。當時我熱烈期盼的情緒一落千丈！實際上，鴻溝的歷史驚天動地波瀾壯闊。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東遷洛陽，拉開東周序幕。鄭武公因護駕有功，命為卿士，成為一代權臣，并把鄭國國都從陜西華州遷至新鄭。為發展經濟提升實力，鄭武公從黃河南岸古滎陽入手，一路向南開挖約百公里，將黃河水引至新鄭。

運河修成，不僅潤澤兩岸大片土地，而且成為鄭國交通運輸主干線，使鄭國實力迅速增強。

特別是在手工業、商業、軍事等方面，對其他諸侯國形成碾壓態勢。鄭武公死后，長子鄭莊公繼承。此人雄才大略，恃強凌弱，幾近挾天子令諸侯。

公元前720年，周平王之孫周桓王繼位，開始謀劃削減鄭莊公權力，引發了繻葛之戰（今河南許昌長葛市）。其結果，不僅使鄭莊公成為春秋首霸、奠定鄭國四百年基業，而且徹底扭轉了中華民族歷史航向。

此后，中國社會由天子一言九鼎乾坤獨斷，轉變為群雄爭霸，并催生了思想文化大爆發的百家爭鳴。鄭武公修建的這條運河，即為鴻溝之始，亦為華夏利用黃河修筑運河之開端。

四百年后，韓趙魏分晉，標志著中國歷史進入戰國時代。公元前364年，魏第三位國君魏惠王將國都從安邑（今山西夏縣）遷至大梁（今開封）。公元前360年及前339年，魏惠王兩次修建大型水利工程，形成西起古滎陽、東至開封、折而南下至陳（今河南淮陽）、入潁通淮的新鴻溝。

作為連接黃淮的又一條水道，加上原有水系，豫東平原形成大型水網，使魏國很快強大起來，也使開封成為當時規模最大最繁華都市，四通八達。

但是魏惠王終因識人不明，出現重大失誤，使魏國走向衰弱。第一件事：公元前361年，魏相公叔痤臨終時向魏惠王舉薦門客商鞅：要么用之，要么殺之。魏惠王不以為意。后來商鞅在魏國未被重用，便轉而投秦。不僅變法強秦，而且多次率秦軍攻魏，不僅活捉魏公子卬，而且迫使魏割讓河西之地。第二件事：魏惠王本來擁有孫臏、龐涓兩大軍事奇才，有能力縱橫天下，卻使用不當，任由龐涓嫉賢妒能打壓孫臏，使逃齊國，反受其害。令人唏噓的是，公元前225年秦將王賁包圍開封，久攻不下，利用鴻溝水淹開封。城墻在大水浸泡二個月后轟然倒塌，魏國滅亡?？芍^成也鴻溝、敗也鴻溝。

至公元前202年秋，楚漢兩軍對峙于鴻溝兩側，約定以鴻溝為界，西為漢、東為楚，平分天下，成為中華民族歷史上的標志性事件。在中華文明史、中華文化發展史上如此重要的鴻溝，卻被遺棄在荒郊野外無人問津，實在是令人扼腕嘆息！

類似例子還多得很。中國的運河在世界運河史上特色鮮明，開鑿時間早，數量多，里程長，影響大。

三千多年來，有據可查的運河數以千計。許多運河背后都掩藏著一些蕩氣回腸的歷史故事，都蘊含著極其豐富、亟待挖掘的文化寶藏。如胥溪、鄭國渠、丹陽水道……以及我們身邊的靈渠等等?？梢哉f，中華文明發展史和中華民族的精神發育史，跟運河息息相關。

數字技術促進文化飛躍

進入21世紀，數字技術開創了人類文明新紀元。如果說工業文明解放了生產力，那么數字文明便解放了大腦。整個社會從生產方式、生活方式、社會結構、社會規則、社會治理到思想觀念和價值觀等各方面全部進行重構。

特別是文化領域正在發生顛覆性變化：生產主體從少數精英轉向全民共創；生成工具從白紙黑字轉向人工智能；產品存儲從有形倉庫轉向云端共享；傳播方式從單向灌輸轉向即時互動；產品形態從真人實景轉向虛擬全息；功能結構從靜態封閉轉向動態開放；傳播效率從翻越時空轉向全球同步；消費模式從被動接受轉向主動創造，以及腦機接口、人機協同、智能生態、去中心化……

11月5日，全球AI六巨頭齊聚倫敦，接受素有工程界諾貝爾獎之稱的“伊麗莎白女王工程獎”，并就AGI問題展開討論。六巨頭觀點雖見仁見智，但向全球傳遞的信息是：AI發展速度比人們想象的要快得多；AGI數年內落地基本沒有懸念。

數字文明的外在表現，是數字技術成果對工業文明的顛覆。本質上看，則是在更大范圍內、更深層次上，強化了對人的服務，提升了對人的尊重，通過促進人的思想大解放和創造力大釋放，觸發文化的飛躍。

2015年，在第二屆世界互聯網大會上，總書記提出“數字中國”；2017年，“數字中國”寫入十九大報告；2023年，中央印發《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2025年，發布《數字中國建設2025年行動方案》。

數字文化與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經濟、數字政務、數字生態，共同構成“數字中國”戰略五大核心。具體到文化傳承領域，目前全國不可移動文物76.7萬處、可移動文物1.08億件（套）。通過虛擬修復實現文化遺產的永久性保護與活態傳承；通過互動展陳等各種方式，讓傳統文化“跨時空”服務于社會。這是文化和旅游工作者肩負的重要使命！

制作 曹宇

編校 延晨 徐蓉

一審 桂艷 張莉

二審 肖東 董明

三審 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