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藏家應翠劍：收藏像玩一場“掃雷”游戲

▲應翠劍佩戴Cindy Chao祖母綠及鉆石的蝴蝶胸針

圖片來源受訪者

她收藏高定服裝、高級珠寶，也收藏當代藝術。家中擺放的古董家具和藝術品交相輝映，使藝術在日常生活中觸手可及。她形容自己的跨界收藏，就像是玩“掃雷”游戲，隨機點擊下一個收藏對象，逐漸拓展出一片全新的世界。

應翠劍，年僅21歲時就一舉奪得“中國十佳服裝設計師”獎項，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獲獎者。如今其服裝品牌COCOON可可尼已邁入第24年。作為設計師、企業(yè)家的同時，應翠劍還是一位資深的跨界收藏家。

▲應翠劍在巴黎大皇宮看香奈兒高定秀，2025年

她收藏高定服裝、高級珠寶，也收藏當代藝術。家中擺放的古董家具和藝術品交相輝映，使藝術在日常生活中觸手可及。她形容自己的跨界收藏，就像是玩“掃雷”游戲，隨機點擊下一個收藏對象，逐漸拓展出一片全新的世界。

作為品牌創(chuàng)始人和服裝設計師，應翠劍天然地對高級定制服裝感興趣。收藏高定服裝也源于對高定工藝的好奇和學習。她第一次收藏高定服裝，是一次與好友在巴黎的旅行，當時正好碰上了迪奧的高定秀場。“我們在現(xiàn)場情不自禁、目不轉睛地看，真的被那些服裝迷住了。”

▲身著迪奧高定黑色露肩連衣裙的應翠劍

應翠劍的第一件高定服裝是迪奧的一件黑色露肩連衣裙，是迪奧經典的新風貌（New Look）款式，絲綢面料，非常優(yōu)雅。設計師在其中加了一個束胸，勾勒出腰身，裙擺里加了手工夾層，讓造型顯得硬挺，將身體塑造出一個動人比例，整個人也變得挺拔起來。

▲應翠劍2023年去V&A博物館看香奈兒大展

她也笑稱自己是香奈兒的“十級藏家”，收藏過老佛爺在任時設計的2015/2016秋冬季的高定大衣，花朵狀細密的金色刺繡，華麗地盛開在紐扣處，能由這件大衣看到深深影響了可可·香奈兒的拜占庭風。

這件衣服應翠劍多次穿著，陪著她出現(xiàn)在多個秀場看臺、在倫敦的街頭漫步。她笑著說：“在倫敦，你永遠不會害怕自己打扮過度，每個人都很熱愛‘用力’穿搭，展現(xiàn)自我。”

▲應翠劍在今年3月的香港巴塞爾藝術展會

應翠劍收藏的一件華倫天奴高定風衣外套也非常特別——衣服很輕薄，上面滿滿都是翠色的羽毛，當時她穿著這件外套去逛香港巴塞爾藝術博覽會，看到了達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的一件蝴蝶系列作品。“當時就覺得這件作品和當天的穿搭特別配，好像是不同藝術創(chuàng)作間的偶遇和碰撞。”

▲應翠劍身著華倫天奴高定外套

但令人意外的是，應翠劍選擇高定的標準其實很樸實，就是得“實穿”、好搭配。因此，高定外套在她的衣櫥中占比最高：“因為我沒有太多走紅毯的場合，選擇外套更實用。我不樂見一件衣服只是看著好看，或者只能在一個很特定的場合里穿它，然后就冷落在衣柜里。我希望衣服是永恒且經典的，不僅實穿，甚至可以傳承，使穿著的人可以和這件衣服產生更多連接。”

▲在社交平臺上

應翠劍與粉絲分享了這件香奈兒高定的開箱視頻

應翠劍最新收藏的一件外套式連衣裙，是香奈兒2024年春季高定的“紐扣”系列中的第18款，經典的黑色粗花呢面料，“X”形裙身剪裁修身，肩部挺闊，袖口手工編織的織帶下是一層網紗，細節(jié)處藏著夢幻和精致。

▲截圖自應翠劍發(fā)布的開箱視頻

一般的高定服裝都要經過2～3次試衣，為了這件大衣，應翠劍飛了3次巴黎，制作工期長達6～7個月。試裝過程中，她還和香奈兒的設計師一起共創(chuàng)，新增了好幾處充滿巧思的定制設計。比如她把原來的領子改成了中式小立領，扣子換成了獨特的白水晶制紐扣，并且扣子不再只是裝飾性，改為可揭開的，這樣可以將這件裙子當成外套敞開來穿，更日常化，也感覺更休閑了。

▲應翠劍在“蝶翼新生”展覽現(xiàn)場，與龍荻作品合影

“選擇高定服裝時，除了考慮品牌經典性，我還會考慮穿著的場合與當中的玩趣，以及它多種穿搭的可能性，將這件衣服的價值發(fā)揮到最大。”這讓一件外套可以在不同的場景里，跟不同的造型搭配，呈現(xiàn)多樣的風格。比如加上配套的網紗裙撐，這件香奈兒外套就更加正式，可以穿去參加晚宴；而去掉就可以當外套日常穿著。

▲應翠劍收藏的Cindy Chao鉆石祖母綠胸針

收藏高級珠寶，應翠劍也講求珠寶的日常穿戴。“盡管珠寶有傳承的意義，但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把珠寶佩戴起來，讓這些美好物件離生活更近。”

在收藏的珠寶中，她最鐘愛的是一件由Cindy Chao設計的祖母綠及鉆石蝴蝶胸針。當時，應翠劍正巧參加時尚雜志的拍攝，看到了Cindy Chao的珠寶，一見鐘情進而果斷收藏，后來還和設計師Cindy Chao成為好朋友。這枚胸針是經典的蝴蝶造型，為品牌10周年的特別設計，十分靈動。

▲Cindy Chao鉆石祖母綠胸針細節(jié)

在應翠劍看來，珠寶的寶石、價值、工藝是評判作品的硬性標準，而決定購藏這件胸針更重要的原因是蝴蝶連接起了她個人的情感和記憶。應翠劍的品牌“COCOON”的中文意譯是“繭”，象征破繭成蝶，這枚胸針以相同的美好意象讓她心動：“別人看到不一定馬上有感覺，但是我看到了這枚胸針就非常有感觸。收藏是主觀的，與個人的經歷和情感緊密相系。”

在高定服裝、高級珠寶收藏外，應翠劍最為人熟悉的是藝術藏家的身份。她上百件的藏品中包括了沃爾夫岡·提爾曼斯（Wolfgang Tillmans）、尼奧·勞赫（Neo Rauch）、達明安·赫斯特、安東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以及張恩利、徐震、劉韡等國內外重磅藝術家的作品，她1700平方米的住所——“蝶居”中，處處是藝術。

▲應翠劍被藝術品環(huán)抱的居所——“蝶居”

除了大師之作，應翠劍還收藏了很多年輕藝術家的作品。她最開始是收藏中國美術學院的學生畢業(yè)作品，然后親自看展、拜訪藝術家工作室。到了2011年，她前往紐約帕森斯設計學院深造，在紐約結識了英國的藝術史學家唐冠科博士（Dr. John Tancock），他曾在蘇富比日本辦公室工作，后來在紐約創(chuàng)建了前波畫廊，專注于中國當代藝術。“約翰算是我的當代藝術啟蒙老師之一。”

應翠劍最開始收藏中國當代藝術，受到了其不少啟發(fā)：“當時他跟我說，你這么年輕，收藏年輕藝術家，大家一起成長，當你回頭再看的時候，會很感動的。”比如高露迪、王一、陸平原的作品，她都是在藝術家的職業(yè)早期，還沒有做過大展時就已入手收藏。

▲劉韡，《大竹》，應翠劍收藏

“如果藝術作品的價格到了十幾萬美元的區(qū)間，藏家是要做大量功課的，喜歡之外，這也是場投資。”這時理性得占據主導，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脈絡、展覽及拍賣紀錄、專家建議等一個都不能少。

不過應翠劍不把投資作為收藏的主要目的：“很多收藏一開始的初衷是放在家里欣賞，和它們產生互動，就是因為喜歡畫面而收藏。”

▲客廳的沙發(fā)后，懸掛的正是那幅應翠劍最喜歡的張恩利作品

她家的客廳里掛有一張大尺幅的張恩利作品。在購藏時，張恩利的作品早已需要藏家排隊收藏，應翠劍是在一次拜訪藝術家工作室時，看到了張恩利這張剛剛完成并準備參展的新作。作品里有張恩利畫中常見的繩子元素，又有空間和綠色色塊等較為特別的元素，還是難得的大尺幅。

▲張恩利,《通風口》，應翠劍收藏

出于自己的直覺加上同行專業(yè)人士的肯定，讓應翠劍果斷收藏了這件作品。這幅作品后來一直掛在客廳的墻上，很少更換。“好的收藏就應該如此，就算每天看到也百看不厭，每次看都很喜歡。之前這幅作品被機構借展，我就掛了另一幅作品替換，在這件作品運回來后，我又趕緊換了回來，還是它最合適。”

▲尼奧·勞赫,《Still Stand》，應翠劍收藏

除了架上繪畫，應翠劍還收藏了影像、雕塑、裝置等不同媒介的作品，其中不乏觀念性極強的創(chuàng)作。比如90后藝術家劉毅的影像裝置作品。劉毅以逐幀手繪的方式創(chuàng)作水墨動畫影片，作品集繪畫、裝置、影像于一體，常常和空間碰撞出意想不到的化學反應。

▲劉毅,《混沌記》

“扔到風里去”展覽現(xiàn)場，香格納畫廊

應翠劍收藏

這件作品在展出時，展廳中央是蟬衣宣紙做成的特制投影屏幕，與之呼應的是前方水墨環(huán)形長卷，占據了整個空間，鼓風機讓畫卷高低錯落起伏，觀眾需要行走在空間里——在一種流動、移動的狀態(tài)下，才能完整感受影片《混沌記》里那個充滿隱喻的世界。應翠劍當時就被劉毅作品中那種難以言喻的憂傷記憶所觸動，后來她還和藝術家成了朋友。

▲應翠劍與藝術家龍荻在“蝶翼新生”展覽現(xiàn)場

當聊到未來的收藏方向時，應翠劍說希望能建立一個女性肖像的收藏脈絡：“我看電影或閱讀時，看到女性藝術家、作家，便常常有很多觸動，也對其中的女性人物非常感興趣。作為服裝設計師，我也會關注到服飾和身份的關聯(lián)，身份的多樣性如何通過服飾展現(xiàn)，如何投射出時代背景及女性在不同時代中扮演的角色等，這些都很吸引我。”

回顧自己的收藏，應翠劍笑稱“收藏得相當跨界”。她曾擔任行業(yè)一線的跨界收藏藝術博覽會——倫敦巨匠臻藏藝博會（Masterpiece London）的大獎委員會成員，是其首位亞洲成員。在她看來，“跨界不僅是指藏品的門類從繪畫再到雕塑，更是指收藏橫跨于過去與現(xiàn)在，古典與當代，研究探索不同領域的物件”。

▲玄關處擺放的歐洲古董柜子

對應翠劍來說，這種跨界收藏便是從高定服裝、高級珠寶到當代藝術，再到古董家具，不同藏品相得益彰的生活美學。比如，家中玄關處，她放置了收藏的清代屏風，黑金配色，鑲嵌有山水的圖案，和窗戶旁展望的假山石雕塑展開跨越時空對話。屏風一旁擺放的是威尼斯19世紀鑲母貝的柜子，上有繁復細密的圖案，同時代卻不同國度的老物件在此相遇，帶著無與倫比的默契。

▲應翠劍鐘愛的意大利大理石餐桌

極具裝飾藝術風格

有時她也會進行一些混搭，讓藏品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比如那張她使用率極高的意大利大理石鑲嵌桌子，里面由十幾種石材、水晶，拼成了花鳥、水草的圖案紋樣——而桌子對面擺放的是一組簡約的現(xiàn)代主義風格桌椅。

▲朱加，《噴水池》，應翠劍收藏

應翠劍最近購藏的作品也很“跳躍”，有超現(xiàn)實畫派中的女性藝術家利奧諾拉·卡林頓（Leonora Carrington）的作品，也有一件藝術家朱加的作品。應翠劍形容自己的收藏就像是玩“掃雷”游戲，她的收藏多是如此，如星叢般，在不經意間藏品已互相連接，構建出一個宇宙。她還收藏有曼·雷（Man Ray）的攝影作品，因此關注到他拍攝過的很多同時代女性藝術家和作家，比如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她也因此沉迷于伍爾夫的小說，還有由書改編的電影《奧蘭多》。

文字和影像互文，構建出她對那個黃金時代的認識。《奧蘭多》中主人公由男性變成女性，在“馬裙和襯裙之間換來換去”，享受也審視著兩個性別，這部電影又啟發(fā)了她品牌的20周年大秀。她設計的服裝，也多次以女性藝術家作為靈感。

▲龍荻作品在“蝶翼新生”展覽現(xiàn)場

如今，應翠劍幾乎每個月都會迎來新的藏品：“我比較感性，如果很喜歡，也沒有超出預算，哪怕投資屬性沒那么高，只要壓力不會太大，就會考慮收藏。”

她也表示近年自己的收藏更加趨于冷靜和嚴謹了，也在進一步梳理自己的收藏脈絡：“收藏一定是圍繞著我個人的情感記憶，以及我感興趣的女性主題，還有我的設計。”有些時下熱門的收藏板塊，如果不是自己的興趣點，也無法產生情感連接，她也不會為了投資而入手。

▲應翠劍在“蝶翼新生”展覽現(xiàn)場

對于應翠劍來說，收藏不是沖動的獵取，而是帶著感性的直覺與冷靜的篩選。“掃雷”式地與藏品共生，不僅為工作之余帶來了許多生活樂趣和靈感滋養(yǎng)，更為她開啟了新的知識視野。這一過程也讓她與創(chuàng)作者產生了細膩的情感共鳴，從現(xiàn)實紛雜中穿越至廣闊的精神世界，在不同的時空中，自由遨游。

《收藏/拍賣》雜志公眾號獨家稿件

作者：Ming

曾從事于藝術出版、互聯(lián)網行業(yè)

目前為藝術媒體人

關注社會介入性的藝術和空間實踐，

以及海外華人藝術群體、城市藝術生態(tài)、亞文化等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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