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風塵場所的女人自述錄（七）：誰不接客，就要被打死埋到底下

門“吱”的一聲開了，表哥端著一個食盤走進來。
我心里一熱，站起來聲音顫巍巍地叫了一聲：“表哥”。
表哥放下食盤，坐到我身邊，我噙著的淚水像開了閘似地淌出來。
幾個月來受到的委屈、痛苦、侮辱通通化作淚水淌出來。
我撲到表哥懷里，抱著他流淚，不敢放聲哭。
他來，這是洪潔大姐安排的，讓掌班的知道，我們又要挨打，大姐也受牽連。

表哥讓我哭了一會兒，他的大手為我抹去臉上的淚水，見我難過的樣子，也是心里不好受，眼里閃著淚花。
我顧不得羞恥，把衣裳往上一撩，我雪白的皮膚上是橫一道豎一道的鞭傷。
表哥伸手去摸，我忍著疼，還是抖了一下。傷在我身上，表哥心也疼啊。
“這幫……！”表哥狠狠的罵了一句。
“他們逼我接客，我不干。表哥。他們就把我拽到27號屋子，好一頓毒打，好幾次死去活來。”我把事哭訴了一遍，說：
“表哥，別看我出門子找了婆家，可我還是清清白白的，沒沾過男人的身子。可這是保不住的。今晚你在這住吧，給了你，我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表哥想了想，說：“素花，我也想早些和你一起過日子，這次到百洪樓來替章師傅做飯，一是這兒錢比八里香酒家多，二是為了能多見到你。不成想，在這兒見到你還這么不容易。”
“表哥，等你攢夠了錢再贖我。那時候的我，可不是這前的我啦。我要不為他們接客，他們就得打死我。大姐告訴我，前些天樓里又買了一個高麗姑娘，長得可漂亮了，一口小芝麻牙，唇紅齒白。沒幾天，人沒了，我猜她是因為不接客，給打死的。”

“打死了？打死人犯法，他們不怕？”
“什么法？他們打我那天就說：不服打死你，往‘底下’一扔……”
“‘底下’是哪兒？”
“我也不知道。”
“那個高麗姑娘能不能跑了？”
“跑不了，門口看得緊，屋里的窗戶又都安著鐵欄桿，我想她八成是給打死，扔到‘底下’去了。”
想到窮苦姐妹的命，我不由有些傷心，剛干的眼窩又濕漉漉的了。
表哥看了一眼屋子，也相信是逃不出去的。
他定定的看著我，在想什么，好像要籌劃什么重大事件。
“表哥，你在想什么？”
“沒，沒什么。我該回去了，晚了，他們該發覺了。”表哥拿起食盤，戀戀不舍得看我一眼，走了。我一直送他到門口，他出去了，我還在門縫看著他走到墻角。

他驚愕的站住了，原來是碰上了驢臉兒，我嚇了一跳，心怦怦跳著，吊到了嗓子眼兒。
“干嘛去了？劉師傅。”驢臉兒陰陽怪氣的問。
“給姑娘送點吃的。”表哥讓“驢臉兒”看看食盤子。
“是給洪泠送的吧？”
“是，她身子不好，沒吃晚飯……”
“驢臉兒拉著長臉，臉更長了，眼射出兇狠的光，說：“你想洪泠，接著開盤子呀，別偷偷摸摸的想占便宜。”
“老段，你別瞎說，我可沒……”沒等表哥話說完，“驢臉兒”掄圓巴掌用力扇過去，扇得我表哥連連倒退四五步，靠在墻上才沒有倒，食盤子掉在了地上。
“我可告訴你，以后再來占便宜，老子涮了你。”“驢臉兒”哼了一聲走了。
表哥手捂著由白變紅的臉，撿起食盤子走了。
看到表哥為我受屈挨打，心里真不是滋味，想沖出去，又怕壞了事，我只好忍著，待表哥的影子、腳步聲都沒了，我才回到床上哭起來。

“又有什么委屈了？”掌班兒進來了。“是不是心上人挨打難過了？”
我看也不看她，只管埋頭哭，反正也讓她看見了，索性大哭起來。
“你認識八里香酒家的小跑堂的？”
“不認識。”
“那他為什么總奔你來？一開盤子，他就來了。聽說他還和你說了一句話，說了什么？學給娘聽聽。”
這一定是馮媽告訴她的。馮媽也只知道表哥讓我說幾句話，至于我們什么關系，說什么，她都不知道。
想起大姐洪潔囑咐過我的話，我說：“點我開盤子的，又不是他一個人。身為花界女，客人要說幾句話，敢不和他說嗎？”
“怎么老章頭病了是他頂著做飯？”
“他不來也有別人來，能說誰來誰就認識我？”
“小嘴叭叭的倒挺厲害，明天給我接客，我不能白白養活吃閑飯的。”

瞧她心多狠，我被打得渾身帶傷，才歇一天，就逼我開盤子。身上的疤還沒掉，又逼我接客了。我說：“娘，這幾天我一直沒閑著，讓他們打成這樣，我都給你們掙錢。這么渾身傷去接客，讓客人看見不好吧。”
“少啰嗦，你都給我得罪一個財神了，幸虧那玩意兒沒給踢壞。要是再尥蹶子，小洪泠，再進27號，可就不像上回那么客氣了。聽著沒有？！”
“聽著了……”
掌班兒逼我接客，到底沒敢逼得太緊，他也怕客人看見我渾身的傷。
但我終究沒逃脫那一夜，那一夜真比挨一頓皮鞭都可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