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為啥會成為帝國雷區？英國、前蘇聯和美國最后都被繃回去了

有人說阿富汗是帝國“墳場”，我覺得這得看時間點，在18世紀之前阿富汗不是帝國“墳場”，在18世紀以后，阿富汗成為了帝國“雷區”。在1838年到1842年，1878年到1880年，1919年，英國曾三次入侵阿富汗；1979年到1989年，前蘇聯入侵阿富汗；2001年，以美國為首的聯軍發動阿富汗戰爭，在2021年美軍撤出阿富汗。19世紀的英國是當時列強中的“頭號列強”，20世紀的前蘇聯是當時世界的超級大國，21世紀的美國是世界超級大國，但是他們最后都是撤出了阿富汗，可以說英國、前蘇聯和美國先后在這里被“攪拌”得灰頭土臉。

阿富汗

阿富汗地圖

在18世紀以前，我覺得阿富汗更像是一個“帝國牧場”。阿富汗地處西亞、中亞、南亞和東亞的中心地帶，屬于古代的“交通要沖”，現在阿富汗的首都喀布爾就是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古城，在古代這里是重要的軍事與通商要道。所以在歷史上，阿富汗受周邊的影響較深。在阿富汗漫長的歷史中，它經歷了周圍“豪強”無數次的入侵，有時這里的當地豪強也組建大軍，自成一體，入侵周圍地區。在18世紀以前，阿富汗這個地方先后經歷過波斯人、希臘人、大月氏人、嚈噠人、突厥人、阿拉伯人、蒙古人等的入侵。在那個時候，無論東西南北，甭管哪個方向的“豪強”崛起了，基本會來到這里“踩一腳”，誰也沒覺得這里是個“雷”。

阿富汗位置

古代一些政權的首都曾位于阿富汗，比如中亞突厥人建立的伽色尼王朝（962年-1186年）的首都在伽色尼（今阿富汗東南部的加茲尼省的省會加茲尼）。西察合臺蒙古貴族帖木兒建立的帖木兒帝國（1370年-1507年）曾定都赫拉特（今阿富汗西部赫拉特省首府）。

伽色尼王朝

阿富汗的歷史深受周邊影響。8世紀阿拉伯帝國的入侵把伊斯蘭教帶到了這里，此后伊斯蘭教成為了阿富汗居民的主要宗教信仰。由于阿富汗與伊朗相鄰，在歷史上，阿富汗受波斯人的影響很大，現在阿富汗的兩種主要通用語言（另一種是普什圖語）之一的達里語又被稱為阿富汗波斯語，它其實就是一種波斯語。波斯語是伊朗、塔吉克斯坦的官方語言，也是阿富汗的通用語言之一。

阿富汗語言分布

在民族上，普什圖人是阿富汗的第一大民族，約占該國人口的40%到50%之間。塔吉克人約占阿富汗人口的25%到27%。主要分布于阿富汗中部的哈扎拉人約占阿富汗人口的9%，阿富汗的北部和西北部地區也分布著數量不少的烏茲別克人和土庫曼人。此外，還有艾馬克人、努里斯坦人、俾路支人等。

阿富汗民族分布

1709年，米爾維斯·霍塔克率領他的追隨者在坎大哈舉事，最后一舉擊敗了波斯薩法維王朝（波斯薩非王朝，1501年—1736年），建立了霍塔克王朝（漢達基王朝）。這位米爾維斯·霍塔克的來頭不小，他是普什圖族吉爾扎伊人的部族領袖，他的父親為普什圖吉爾扎伊部族領袖塞利姆汗，霍塔克王朝在極盛時曾占據了今阿富汗和伊朗地區。

波斯薩法維王朝極盛時的疆域

1726年，出身于呼羅珊地區阿夫沙爾部落的納迪爾沙率軍支持被阿富汗人廢黜的波斯薩法維王朝的國王塔赫馬斯普二世，并趕走了阿富汗人，在1736年，納迪爾沙自立為波斯王，建立了波斯阿夫沙爾王朝。在1738年，波斯阿夫沙爾王朝（1736—1796年）擊敗了阿富汗的霍塔克王朝，霍塔克王朝滅亡，隨后波斯阿夫沙爾王朝占據了阿富汗的大部分地區。

波斯阿夫沙爾王朝極盛時的疆域

1747年，波斯阿夫沙爾王朝皇帝納迪爾沙（1736年-1747年在位）被刺身亡，波斯阿夫沙爾王朝陷入到了混亂中。面對如此有利的局面，當時阿富汗的各部族首領們心里都樂開了花，在1747年10月，當時的阿富汗各部族首領到坎大哈召開一個支格爾會議（部落首領會議），他們要“選出”一個阿富汗國王。對于當時的很多的部族酋長來說，肯定是希望自己當這個國王的，然而，最后他們選出的國王卻是一位當時年僅25歲的年輕人，此人名叫艾哈邁德沙·杜蘭尼。

杜蘭尼

在當時的阿富汗，憑什么是這個年輕的杜蘭尼當阿富汗的國王？因為實力。首先，杜蘭尼的家族是世襲普什圖人中的阿布達利部落薩多扎伊部首領。其次，這位杜蘭尼在之前是波斯阿夫沙爾王朝國王納迪爾沙一支近衛騎兵部隊的首領，在納迪爾沙被刺身亡后，他曾試圖奪取波斯王位，但是最后卻失敗，只得回到了老家阿富汗，然而，他卻奪取了納迪爾沙很多寶藏。另外，他那4000騎兵也被他帶回了坎大哈。很明顯，這位當時的年輕人杜蘭尼不僅出身尊貴，還有兵馬和錢。

阿富汗杜蘭尼王朝極盛時的疆域

杜蘭尼成為阿富汗國王后，他所在的阿布達利部落被稱為杜蘭尼部落。一開始的杜蘭尼王朝只是控制著興都庫什山脈以南的部分地區，北部還有塔吉克人、烏茲別克人等。之后，他統一了當時四分五裂的阿富汗，確立了國家制度。他率軍西擊波斯，東征印度，阿富汗的疆土不斷擴大。艾哈邁德沙·杜蘭尼被阿富汗人列入為現代阿富汗民族國家的創始者及國父，他把“四分五裂”的阿富汗捏成了一個國家，杜蘭尼王朝（薩多查依王朝）被認為是現代阿富汗國家的起源。杜蘭尼王朝之后是普什圖族巴拉克宰部落的多斯特·穆罕默德汗建立的巴拉克宰王朝（1826年－1978年）。

帖木兒帝國

在18世紀以前的阿富汗，很多古代的帝國“踩上去”為啥沒有問題呢？阿富汗在地理上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多山，很多地方交通不便，在地理上容易形成一個個的“封閉單元”，而很多部落就居住于這些“封閉單元”中，當面臨周邊強大帝國的攻擊時，當時的阿富汗各部落還是一片散沙，難以形成“合力”。阿富汗人民風強悍，然而古代的很多游牧帝國也一樣強悍，比如貴霜帝國（大月氏人）、嚈噠帝國、突厥人、蒙古帝國等。對于很多古代的游牧民族而言，射箭、拿刀、騎馬那都是從小就練習的必備技能，對于很多古代游牧民族而言，只要有弓箭、大刀和戰馬，就能隨時發動襲擊，不太用考慮后勤補給問題，來無影去無蹤的。我想用這樣一句話來形容一些古代的游牧部族，有一句叫做“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很“生猛”，但我“不要命”。

阿富汗地形

那為什么在18世紀以后，阿富汗為啥成了一個帝國“雷區”？英國、前蘇聯和美國先后踩進去之后，不僅損失了很多錢，還犧牲了很多士兵，最后都被繃回了家。我覺得主要有以下幾點原因：第一，阿富汗地理的“碎片化”。長度約為1600公里，寬度約為320公里的亞洲中部的褶皺山系興都庫什山脈從阿富汗的東北部橫貫到阿富汗的西南部，這成為了阿富汗地形的主要特征，山地與高原地形是阿富汗的的主要地理單元。在氣候上，阿富汗屬于亞熱帶干旱半干旱氣候，降水較少，冬寒夏熱。

阿富汗

由于長期的戰亂，阿富汗的工業實力相當薄弱，目前仍然以農牧業為主，該國從事農牧業的人口大約占其總人口的85%。阿富汗的可耕地面積占該國面積的約12%，草原牧草地面積約占該國面積的46%，山區面積占該國總面積的39%。由于山地面積廣布，目前阿富汗半數以上的國土交通不便。在地理上，很多山區就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相對封閉的“地理單元”。

阿富汗

第二，阿富汗民族的“部族化”。阿富汗的主要民族大約有20多個：普什圖人主要分布于阿富汗的南部和東部，以及巴基斯坦的西部（在巴基斯坦西部分布著大量的普什圖人），普什圖人是阿富汗國第一個大民族，約占該國人口的40%以上，普什圖人在阿富汗處于主導地位。主要分布于阿富汗東北部的塔吉克人在阿富汗的民族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普什圖人分布區

阿富汗的民族之間存在著錯綜復雜的關系甚至是矛盾，不僅如此，阿富汗至今依然存在著“部落制”殘余的現象，比較典型的就是普什圖族。普什圖族并非“鐵板一塊”，它由很多部落和氏族組成（大概有400多個大小部落）。阿富汗境內的普什圖人有兩個比較大的部族（部落聯盟），一個是杜蘭尼人（1747年以前稱阿布達利人），另一個是吉爾扎伊人，杜蘭尼人和吉爾扎伊人兩者本身又都是由很多支系（部落）和氏族組成。

普什圖人

普什圖人各部落往往是各據一方，關系復雜，部落酋長擁有很大的權勢。直到1747年，阿富汗杜蘭尼王朝建立后，才完整地統治了所有普什圖部落。對于很多阿富汗人，尤其是偏遠的山區和農村地區的阿富汗人而言，對于部落的忠誠度可能大于對國家的忠誠度，在這里，宗教、民族與部族“法典”有著神圣的權威。就是說對于阿富汗的普什圖人各部落而言，他們之間依然是關系復雜，甚至存在矛盾。就是說在阿富汗，不僅民族關系挺復雜，部落之間的關系也挺復雜。在阿富汗的政治中，大支格爾會議（阿富汗部落首領會議）有著重要的作用。客觀來說，現在的阿富汗依然是一個有著濃厚部落殘余的國家。在阿富汗的大城市中，已經越來越“世俗化”，然而，在阿富汗的農村地區，依然像是“部落割據”。阿富汗不僅有地理的“碎片化”以及“部落殘余”的特征，阿富汗的城市地區與鄉村地區在很多方面也有著很大差別。

阿富汗

由于阿富汗地理的“碎片化”，民族的“部族化”，很多部落就生活在相對封閉的“地理單元”中。無論是英國、前蘇聯和美國，打敗阿富汗不難，但是，面對山地的地形，很多武器裝備無法施展，面對眾多交通不便相對封閉的“地理單元”，面對“民風強悍”的很多阿富汗部族對侵略者的敵視與抵抗，他們要想在這里建立長期和完整的統治，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蘇聯入侵阿富汗

第三，現代戰爭是一件很費錢的事情，如果是一場持續10年甚至20年的戰爭，那就更費錢了。古代戰爭很費錢，需要很多糧草輜重，現代戰爭更費錢，僅僅是武器裝備和彈藥就很費錢，比如美軍裝備的“阿帕奇”直升機單個造價大約在3300萬美元，在美軍的裝備中，一枚小直徑炸彈的單價可能就達十幾萬美元。關鍵是無論是前蘇聯還是美國，他們在進入阿富汗后，就陷入了“阿富汗游擊戰的汪洋大海”，他們在這里基本沒有過過一天肅靜的日子，前蘇聯在阿富汗的10年里，美軍在阿富汗的20年中，總有阿富汗人和他們“打游擊”，“你有戰機，阿富汗有高射炮”。從2001年到2021年，美軍在阿富汗至少花費了一萬億美元。而在1979年到1989年，前蘇聯與阿富汗的戰爭中，前蘇聯方面僅僅是戰機就損失了118架，武裝直升機損失了333架。事實證明，就算美國再有錢，進入阿富汗后，也經不起無窮無盡的折騰。

阿富汗

第四，與阿富汗民族意識的崛起與阿富汗現代國家的形成有關。1747年，阿富汗杜蘭尼王朝的建立的對于阿富汗有著重要的意義，杜蘭尼王朝不僅把普什圖所有部落都統一在了一起，還統一了當時“四分五裂”的阿富汗。隨著阿富汗民族意識的崛起，隨著現代阿富汗國家的形成，阿富汗形成了“向心力和凝聚力”。此后，阿富汗內部的民族矛盾與部落矛盾屬于“內部矛盾”，當面對外敵入侵時，民族與國家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就會發揮巨大作用，總有很多部族要把外敵趕出去。

個人認為“碎片化與向心力的糅合”再加上阿富汗復雜多山的地形是阿富汗成為帝國“雷區”的重要原因。當阿富汗現代國家形成后，外部的帝國如果入侵阿富汗后，上面提到的那幾個因素就會綜合發揮作用，在“國家向心力”的感召下，再加上很多阿富汗部族本身就“民風強悍”，在阿富汗境內的大小各部落中，總會有很多部落不停地利用阿富汗多山的地形以及地理的“碎片化”來抵御外敵。對于阿富汗以外的強大帝國而言，把阿富汗踩倒并不難，但是當踩進去之后，就猶如陷入了沼澤之中，處處是坑，又猶如陷入了雷區，稍不留神，就被炸死。

多斯特·穆罕默德汗

為了說明我這個“碎片化與向心力的糅合”的觀點，還是舉個例子吧，說一下1838年到1842年第一次英阿戰爭。在19世紀30年代，當時的大英帝國已經基本掌控了印度，阿富汗成為了俄國勢力與英國勢力的緩沖地帶。此時的英國與當時阿富汗巴拉克宰王朝的國王多斯特·穆罕默德汗談判，想讓阿富汗與英國結盟對抗俄國。沒想到多斯特·穆罕默德汗為了獲取最大利益，首鼠兩端，惹怒了當時列強中的“頭把交椅”英國。當時英國駐印度總督就準備入侵阿富汗，把這個多斯特·穆罕默德汗換掉，扶持一個親英的阿富汗國王。

1838年12月，一支由英國人和印度人組成的英軍向阿富汗進發，這支部隊的規模有2.1萬人。到1839年4月，英軍就占領了阿富汗南部重鎮坎大哈，英軍接著揮師北上，占領了阿富汗東部重鎮加茲尼，之后順利攻下了喀布爾，多斯特·穆罕默德汗北逃。在1839年8月份，英國人把阿富汗前杜蘭尼王朝的皇族舒亞·沙阿扶持為阿富汗國王。在當時的英國人看來，作為當時的世界第一列強“拿捏”這個阿富汗簡直太容易了，所以在這之后，大部分英軍就返回了印度。面對英國人的侵略，很多阿富汗人不樂意了，同時很多阿富汗的“小王”們（部落酋長）也不樂意了，在這當中，民族與國家意識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1842年英軍撤離阿富汗

在當時的阿富汗，國王算是“帶頭大哥”，是“大王”，而那些部落酋長們算是“小王”，盡管英軍把原來的國王趕走了，又重新立了一個阿富汗國王，但是在很多阿富汗“小王”眼里這事不算數。很多阿富汗酋長們領著他們的人就開始起義，組成“抵抗軍”襲擊英軍，很快，英軍在阿富汗的據點只剩下了喀布爾，無奈之下，英軍決定撤離。1842年1月6日，英軍與他們的隨軍家屬共1.6萬人開始從喀布爾正式撤離，在這群隊伍中，共有4500名士兵，由印度人與英國組成。1842年1月6日，這支隊伍開始正式撤離，在撤離過程中，這支隊伍被沿途阿富汗各部落游擊隊各種“敲悶棍”，最后，這支隊伍中勝利到達印度的只有一名叫威廉·布萊登的軍醫，當被問及大部隊在哪里時，威廉·布萊登指了指他自己，痛苦地說道：“我就是僅存的大部隊。”

本文主要參考書目：《阿富汗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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