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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7月 馬英九歡迎大陸高校師生
守護兩岸一家親、促進兩岸文化交流、推動兩岸和平統(tǒng)一,是每一個中國人的愿望。因此,中國大陸幾乎每一個城市都設有臺聯(lián)(臺胞臺屬聯(lián)誼會)組織,很多城市建有臺灣會館。目前大多數(shù)城市的臺灣會館,都是改革開放以來新建的。
歷史上早已有之的臺灣會館,只有福州臺灣會館和北京臺灣會館,僅此二家,別無分店。究其緣由,乃是清代科舉制度下的產(chǎn)物,清代臺灣會館,就是清代臺灣科舉史的見證和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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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臺灣會館(左圖) 北京臺灣會館(右圖)
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清政府統(tǒng)一臺灣,設立了臺灣府,隸屬福建省管轄。1687年,臺灣科舉納入全國科舉體系,臺灣生員開始渡海到福建省城福州參加科舉鄉(xiāng)試。
臺灣雖隸屬于福建,但畢竟是邊遠之地,因此科舉考試對臺灣籍考生另行編號,以區(qū)別于福建其他州府地區(qū)考生,此舉為保障臺灣籍考生擁有固定的錄取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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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考場舊址
臺灣籍生員有幸考中舉人者,意味著他們要進京趕考,參加全國會試,其中的優(yōu)者更要進一步參加殿試。
由此可見,臺灣考生若全程參加科舉考試,需要經(jīng)歷福州、北京兩關(guān),他們在這兩個城市備考、候考、居住的時間都不會短,個中艱辛顯而易見。但由于條件所限,他們不得不忍受。
直到光緒1883年,分巡臺灣道劉璈倡建了福州臺灣會館,用于臺灣士子來榕參加福建鄉(xiāng)試、進京會試時棲息之所。1893年,臺籍進士施士潔則在北京主持建立了北京臺灣會館,以方便臺灣籍舉人來京參加考試和聯(lián)絡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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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臺灣會館舊址
福州臺灣會館、北京臺灣會館,本為方便臺灣科舉學子而建,但它們用于科舉服務的時間并不算長:1905年,晚清廢止科舉制度。至此臺灣會館不再是科舉考生的專用棲息所,轉(zhuǎn)而成為臺灣籍人士(含官員、商人等)聯(lián)絡感情的同鄉(xiāng)會館,因此有了更為寬廣的社會文化活動空間。
關(guān)于臺灣會館,此處不再贅述。讓我們的歷史視線重新回到臺灣科舉史海。
自康熙二十二年清政府統(tǒng)一臺灣以來,福建閩南地區(qū)涌現(xiàn)移民潮,有大量居民遷移至臺灣生活、定居。其中有不少家庭,攜帶未成年子女漂洋過海討生活,后者長大以后參加科舉考試的比率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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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重現(xiàn)場景:清代大陸居民遷徙臺灣須經(jīng)官府審批
如前所述,清政府對臺灣本土科舉是有保護措施的,保障較高的舉人錄取率。因此為了打擊可能出現(xiàn)的“科舉移民”(類似今天的省際高考移民),清政府規(guī)定:只有在臺灣出生的考生,才被視為臺灣籍生員(擁有優(yōu)待資格),否則按原籍考生處理。
不得不說,在大陸出生、長大,之后移民臺灣,冒名臺灣籍考生參加鄉(xiāng)試、會試的學子,數(shù)量不在少數(shù),但凡被查實發(fā)現(xiàn),難免被處以“冒籍”違規(guī)論處,輕則取消考試成績、重則剝奪科舉資格。但也有不少人蒙混過關(guān),享受到了臺籍考生的優(yōu)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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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清代科舉考生
當然了,以上都是清咸豐九年(1859)以前的規(guī)定。就在這一年,原籍福建晉江的遷臺商賈黃毓抱,聯(lián)合其他有名望的來臺士紳,向臺灣地方政府奏請,要求解除“大陸渡臺人士不可參加科舉會試”的禁令。
這些倡議人士,都是有聲望的人,且都舍得花錢做公益,因此他們的倡議得到了清政府的批準。從那以后,在大陸出生、在臺灣居住的學子,也能以臺籍學子身份參加科舉考試了。
其中一個叫黃登瀛的士子,正是前述倡議人黃毓抱之子,他天資聰穎、敏而好學,隨父移臺居住,繼續(xù)學業(yè)。大陸渡臺人士科舉禁令解除后,黃登瀛接連參加府試、鄉(xiāng)試、會試、殿試,一路過關(guān),最終于光緒三年(1877)獲得了殿試三甲三十三名的成績,高中三甲進士及第(同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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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祿生館藏
這塊由黃登瀛于光緒四年(1878)題寫的匾額【康強逢吉】,上款寫“恭祝 安川宗伯老大人 六旬榮壽 之慶”,下款明載“光緒四年歲次戊寅孟春 吉旦 丁丑科進士 宗侄登瀛 頓首 拜贈”,可知這是黃登瀛以三甲進士(同進士)身份慶賀宗伯黃安川六十大壽的題匾。
有關(guān)黃登瀛的科舉事跡,可參看筆者前文《"高考"觀察 | 臺灣進士鄉(xiāng)愁錄:兩岸都是家》。黃登瀛取得進士三甲功名后,因身體原因及贍養(yǎng)母親的需要,未赴山西就任朝廷簽發(fā)的縣令職位,而是選擇了歸隱原籍地晉江,并于光緒九年(1883),因病早逝,年僅41歲。
值得一提的是,在黃登瀛的原籍地福建省晉江市深滬鎮(zhèn)南春大垵,以及他隨父遷臺的居住地臺南縣佳里鎮(zhèn),均不約而同地把黃登瀛視為科舉榜樣,黃氏家族世代以其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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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南黃氏祖厝展匾
今臺灣臺南黃氏祖厝“崇榮堂”,堂內(nèi)懸掛的“進士”及“文魁”古匾二件,正是黃登瀛高中三甲進士及第后,光緒皇帝所賜的匾額。
而在福建晉江的黃氏祖厝“進士第”內(nèi),懸掛的“欽點即用知縣”、“欽加同知銜”等匾額,亦是黃登瀛科舉登頂?shù)臍v史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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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黃氏祖厝
一朝科舉功名,百年榮耀傳續(xù),海峽兩岸黃氏家族,共同銘記黃登瀛的科舉之路,實在是令人感懷。
尤其令人感佩的是,歷史上許許多多像黃登瀛這樣的大陸移臺士子,在他們的心目中,海峽兩岸都是不可割舍的永久家園,這不就是兩岸一家親的歷史明證嗎?
我們再看一塊題寫于清嘉慶十年(1805)的匾額【翰林】,上款寫“太子太傅 大學士管理工部事 翰林院掌院學士 教習管理武英殿 御書處加三級 朱珪 為”,可知這是嘉慶朝的一品高官、政壇大佬、嘉慶皇帝的恩師朱珪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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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祿生館藏
而下款寫“嘉慶十年 乙丑科會試中式 林望恩 立”,不由得再次令人眼前一亮:受匾人林望恩,是真正的臺灣原籍科舉士子。《續(xù)修臺灣縣志》載:“嘉慶九年甲子:林望恩(府學會試,欽賜舉人。乙丑,欽賜翰林院檢討)”。
如前所述,嘉慶年間,清政府尚不允許大陸渡臺人士以臺灣籍身份參加科舉考試,因此林望恩是臺灣原籍考生無疑。歷史上由“純正”的臺灣籍科舉士子留下的匾額,實屬罕見,故此匾相當難得。
我視之為師友的全國臺灣研究會會長汪毅夫先生,曾撰文解讀上匾指出:林望恩并非嚴格意義上的“乙丑會試中式”者,清嘉慶十年乙丑科(1805)進士名錄里并無林望恩之名,嘉慶《續(xù)修臺灣縣志》則記有林望恩的學籍“(臺灣)府學”,并記林望恩系嘉慶九年甲子科(1804)鄉(xiāng)試“欽賜舉人”、嘉慶十年乙丑科(1805)會試“欽賜翰林院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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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毅夫參觀石祿生匾額館
顯然,林望恩的科舉功名是“欽賜”而來的,并非考中而得。對此,汪毅夫先生進一步指出:《欽定大清會典事例》記有三類欽賜功名(舉人、進士、翰林)的事例,一為“學問優(yōu)長”或“學問好”,二是“優(yōu)遇大臣功勛子弟”,三是年老諸生“賞給舉人”、年老舉人“欽賜翰林”(按,一般是年近花甲之人)。
那么,林望恩被“欽賜”科舉功名,是屬于哪一種情況呢?顯然不屬于第一、第二種,因為他作為臺灣原籍考生,相對來說國學功底不如原籍大陸的士子,難屬“學問優(yōu)長”一類人;其次原籍臺灣本土人士,也不可能是“優(yōu)遇大臣功勛子弟”。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林望恩是老年考生。
前述推斷,還可從另一個角度得到印證。嘉慶十年時,貴為嘉慶皇帝恩師的朱珪,已居太子太傅、體仁閣大學士等高位,是朝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臣,如果林望恩是個年輕的、考不中功名的普通學子,根本不可能有機會進入朱珪的視野,后者更不可能為之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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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四十七(1782)年,朱珪在任福建學政時聯(lián)名題匾石祿生館藏
真正的原因是:乾隆四十五(1780)年至乾隆四十九年(1784),朱珪曾出任福建學政,而林望恩作為一個屢敗屢試、鍥而不舍的福建臺灣籍考生,理應被朱珪注意到了。
朱珪作為前福建學政,對林望恩懷有特殊的情分,自在情理之中,因此在林望恩被“欽賜翰林”后,朱珪以體仁閣大學士、六部尚書之身份,為其題匾祝賀,著實稱得上是一段科舉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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