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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
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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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仿佛亂了節(jié)拍。北方陰雨未歇,南方高溫不退,“秋高氣爽”似乎成了遙遠的記憶。冷與熱、旱與澇交錯,季節(jié)的分界也變得模糊,人對自然的感知,也隨之失去了依托。
在民俗學中,這樣的轉場時刻常被稱為“閾限”——舊的秩序正在淡去,新的結構尚未成形。法國民俗學者范熱內普稱其為“過渡儀禮”,英國人類學者維克多·特納則進一步指出,閾限意味著不確定,同時也孕育著新的可能。霜降,正是秋冬交界的閾限:既有寒意,也孕育著甘甜。
這時的人們會通過食物、儀式與日常行動安放自己,在微小的實踐里體驗季節(jié)的變化。那么當一切都在發(fā)生轉換,哪些部分值得留下,哪些又可以暫時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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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寒漸起的自然閾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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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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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是秋意抵達盡頭的信號,也是冬藏的前奏。《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記霜降三候為“豺乃祭獸、草木黃落、蟄蟲咸俯”,從草木的衰落到動物行為的變化,萬物皆在以自己的方式靜候寒涼的來臨。《禮記·月令》又曰:“是月也,霜始降,則百工休。”時至深秋,人事也隨之收斂,勞作也進入暫息。
民間雖有“霜降殺百草”之說,但也有“霜降攏白菜”的農事智慧。人們把外散的菜葉攏起,護住菜心,以待寒冬。這一“殺”一“攏”,恰是自然與人的默契互動:霜氣淘汰繁冗,讓能量回歸根部;人則主動護根、蓄勢,為冬藏積累底氣。
這份靜止與收束,也在文學中被不斷書寫、體悟。元稹《詠廿四節(jié)氣詩·霜降九月中》開篇的“風卷清云盡,空天萬里霜”,瞬間拉開清朗開闊的天地帷幕,讓人們直面時間流轉的肅殺與孤寂。蘇軾《南鄉(xiāng)子·重九涵輝樓呈徐君猷》寫道:“霜降水痕收,淺碧鱗鱗露遠洲。”水位隨霜而落,人心隨霜而空,末句感嘆“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透出霜后清醒的生命頓悟。
生活中,我們也會迎來各自的“霜降期”——某段關系、計劃或角色身份的逐漸冷卻。外在的熱鬧褪去,內核才會顯形。特納所說的“閾限”,不僅是邊界,更是轉化的場域。正如自然以霜清萬物,人亦可借此時機為自己“清霜”:舍棄無效的消耗,辨認真正的養(yǎng)分,把注意力從外部轉向內在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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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集體共守的民俗智慧
霜降不僅是一種氣候現(xiàn)象,更是一場關于身體與心靈的集體調適。人們以食物的甘美、儀式的溫度和生活節(jié)奏,共同抵御寒意,讓清霜化作可見的安寧與依托。
以甘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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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前后,人們放慢步履,以適應秋冬交替的錯位感。一枚橙紅的柿子,便成了時節(jié)最好的注腳。人們在此日吃柿,討一個“好事成雙,事事如意”的口彩。橘紅的果實在蕭瑟的晚秋里,如一抹暖陽般撫慰人心。
進補傳統(tǒng)隨地域而異。北方多用羊肉溫補,華北還有“迎霜兔”習俗——“霜降吃兔肉,重九飲菊酒”。南方則偏愛鴨肉、燉藥膳,如閩南的番鴨湯、湖南的板栗燉雞等。正所謂“霜降補,冬不苦”,不僅為身體儲備元氣,也是一種集體智慧。
以行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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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之外,霜降的儀式也讓人們在閾限中獲得秩序感。
祭祖,是對家族延續(xù)的確認。如廣西部分地區(qū)就有霜降秋祭的習俗,人們通過供奉與祈念,感知歲月的推移,也在向祖先致意的過程中,獲得精神的安頓。
登高,則是身體與天地的對話。霜降時節(jié),全國多地都有登高賞秋、遠眺景色的習俗。從高處俯瞰,天地遼闊,心境也會隨之開闊。這些行動讓人們在集體日常中找到溫暖與節(jié)奏,讓寒意不再成為威脅。
以時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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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氣候錯位,北方多地早有涼意,而南方多地仍留余熱。氣溫與節(jié)令脫拍,身體的感知也被擾亂。霜降的民俗,正是一種“告別與重建”的生活智慧:
找回溫差:晨起涼水洗臉、傍晚散步,讓身體辨認季節(jié);
制造冬意:喝熱水、多泡腳、早休息,使體感慢慢收斂;
放慢生活:少刷屏、多觀察附近,在微小調整中舒緩身心。
這些簡單的行動,是人們在氣候游移中自我調頻的方式。節(jié)氣的意義,在于讓人與時間、與身體和解,讓節(jié)氣在個體身上重新生根。
三、人生坐標中的霜降時刻
當自然節(jié)律逐漸收攏,人心也在隨之調整。霜降之后,世界變得愈來愈分明。人亦如此,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霜降時刻”。
人生的“清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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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時期,如同秋日初霜乍降,一切剛剛開始,生活的秩序還未完全建立。這時的關鍵是學會收心,清理堆積的“過載”,如無效社交、過度信息攝入、無價值感的忙碌等,找到自己最核心的價值與能力并向下扎根,根扎得越深,越能在未來從容蓄積“過冬的本錢”。
壯年階段,如同秋收后的歸藏,責任與事務交織,使人抽不開身。這時便需要學會取舍,在責任與欲望的縫隙里,果斷除去枝蔓,把精力留給真正要長成的部分——這是生命步入成熟的“去蕪存菁”,是在紛繁世相中守護核心的定力。
老年時期,則像寒霜過后的果實,歲月沉淀使其內心沉靜豐盈。這時應學會安頓,不必追求外在的豐富,減少奔波,在回望中體味生命積累的醇厚與生命完成的莊嚴,把故事說給后來人,讓一個人的生命回到家族的長河里。
家庭的聚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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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層面的霜降,更近人情。青年離家遠行,中年守家操持,老人守望歸期,一碗熱湯、一炷清香,都能讓寒意在日常里解凍。祭祖、團聚、備冬,這些日常的小事,都在潛移默化地維護著家人的聯(lián)系。人們在時序更替中相互確認,讓“我們一直在一起”把每一次分離都化作歸來的力量。
社會的收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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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大的社會層面里,霜降是農耕社會的收尾與冬藏,也是現(xiàn)代生活的年度節(jié)點。田野歸倉,城市歸Excel——節(jié)后KPI、季度復盤、年終總結,都像另一種形式的冬藏。農人的賬簿和我們的表格,其實都記錄著同一種收攏的節(jié)奏。外界的收束,讓我們有機會停下腳步,整理事務、思緒和計劃,為新階段做好準備。
外部世界在收攏,我們也在無形中尋找“收”的姿態(tài),從分散轉向聚焦,于每一次轉變中寫下新生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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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寒霜洗禮后的甘甜與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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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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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有句老話:“霜打的柿子更甜。”寒霜洗禮的果實,才更飽滿;受過寒涼的枝葉,才懂得生機的艱難。霜不是終結,而是篩選,它讓虛浮的、脆弱的、繁茂過度的都慢慢退去,只留下耐寒的根與實心的果。民俗的智慧正藏在這種“以苦為甘”“以損為益”的循環(huán)里,經過寒霜,甜意才會在內部醞釀。
這種自然法則,其實也給了我們很多啟示。人若沒有經歷清零與告別,便難懂得何為真正的沉靜與生長。成長也非單向的積累,而是一次次“剝落”后的“復歸”。一如《周易》里相鄰的剝、復兩卦,“剝”象征事物剝盡至極,而緊隨其后的“復”又預示著新的開端。萬物剝落,是為了復蘇;生命暫退,是為了再啟。
這種“由盡而生”的循環(huán),不止存在于中國的天地觀中,和特納所說的“閾限”也十分相合:在舊秩序瓦解與新秩序尚未建立的間隙,人們于不確定之中暫別熟悉的身份,重新認識自己,也重新編織與世界的關系。霜降的寒意,正是這樣的閾限,它逼迫我們放下冗余,也給予我們收攏的時機。
每一次霜降,都是一場靜默的篩選。要敢于讓生命“結一層霜”,去除過度的執(zhí)念與耗損,把能量留給更有價值的部分。那些被霜打過的日子,不是荒蕪,而是釀甜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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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霜降的意義,在于讓人暫時止步,收攏、篩選、重整,然后等待復生。
這個霜降,如果給你一次清零的機會,你最想重新整理的,會是哪一部分人生呢?歡迎在評論區(qū)分享。
今日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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