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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4月,一艘豪華巨輪劈波斬浪,從香港開往上海十六鋪碼頭。當客船駛到珠江口的時候,甲板上,一位長相美麗、打扮時髦的女子引得眾人紛紛側目。她一會兒放聲大笑,一會兒又痛哭流涕。
她是誰?人們好奇地談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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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些指指點點和獵奇的目光,她卻安靜了下來。這些,她早已見怪不怪。她異常平靜地對身邊人說:“既無人生樂趣,不如逃離這個污濁世界。在此黑暗社會偷生,毫無生趣,我非尋死不可。”
深夜,宛如仙子一般的她再次來到船頭。身后,是輝煌的燈火;前方,是無邊的黑暗。沒有留戀,她縱身躍下。一聲“撲通”只不過激起了片刻的浪花,一切又歸于寂靜。
驚慌的人群也漸漸安靜下來,有人記起了她——那個琴棋書畫皆絕、精通國文英語的名媛,那個令軍閥富商、紈绔子弟、文青記者癡迷不已的淫娃蕩婦。
她,就是那個驚世駭俗的奇女子余美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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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天生麗質難自棄
1900年,廣東臺山一個叫余大經的富商家里傳出陣陣笑聲——他們家新添了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兒。看著粉雕玉琢的女兒,夫婦二人給她取名美顏,
小美顏的母親飽讀詩書,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對掌上明珠的教育可謂煞費苦心。不但親自教她學習四書五經,還專門聘請老師教她琴棋書畫。聰明好學的小美顏還自修了國文和英文,讀了很多宣傳新思想的書籍。
十六歲時,余美顏已經美名遠揚。既有古典美又通體透出洋派的她,出入交際場所落落大方,無論出現在哪里,都是一抹靚麗的風景。富裕的家庭、美麗的容貌、出眾的學識和進步的思想,惹得一眾青年才俊競相追求。
可余美顏毫不為所動,一顆芳心早已暗許——鄰家少年渤海九少眉目如畫,一襲青衣,正是她心儀的謙謙君子。可是,追求戀愛和婚姻自由的姑娘沒有想到,一向主張新思想教育的母親和寵愛她的父親卻竭力反對。
政治聯姻、商業聯姻自古有之。她明白,思想保守的父親一心想給自己介紹一門好親事,同時鞏固自己在商界的地位。可個性倔強的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于是冒著被父母訓斥的風險和戀人磋商,她甚至想到了私奔。可她萬萬沒想到,戀人卻勸她不要違抗父母。
一場“一個人的偉大愛情”成了一個大大的諷刺,心灰意冷的余美顏接受了父親的安排,于1918年和譚姓公子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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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必太過圓滿,求而不得未必是遺憾。對余美顏而言,與渤海九少的相遇只是在正確的時間遇到了錯誤的人,如此而已。
也許命運之神總喜歡眷顧美人。余美顏沒有想到,與譚家的這場舊式包辦婚姻其實并沒有那么不堪。原來,她的丈夫是當地首富之子譚祖香,而且因為經商在外,經常出國辦事,思想見識不同凡響。更重要的是,丈夫早就愛上了她——余美顏十七歲時曾代表母校參加臺山縣的聯合運動會,譚公子當時一見傾心。
原來,你早已愛著我;恰好,我也可以愛上你。這樣的緣分早已注定,新婚的小兩口卿卿我我、如膠似漆,羨煞旁人。
02.任性,從來都不是個性
然而世事難料,兩年后譚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為了挽救家族生意,譚祖香不得不遠赴美國經商,將新婚的妻子獨自留在了國內。
生活的寂寞可以忍受,精神的孤獨最是傷人。作為一個接受過西方思潮洗禮的人,余美顏行事從來就不拘一格。少女時代的她就曾率先穿起“暴露”的泳衣,甚至敢穿著泳衣在公眾海灘上逗留,為此還和思想保守的父親鬧了矛盾。
面對這樣一個思想前衛的媳婦,譚家當然要嚴加束縛。新婚燕爾,因為與丈夫有著共同語言,余美顏沉醉在幸福中,并未意識到舊式家庭的束縛。當丈夫遠赴美國后,她才驚覺已經陷入了痛苦的深淵。
獨守空房的她閑來無事,只能和一幫太太小姐們搓搓牌,跳跳舞。但舊式的譚家看不慣這一切,他們斥責她的思潮,企圖用舊社會對女子的那一套來約束她的行為。公婆和小姑對她的態度也陡然轉變,幾乎每天都要刁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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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生活在鮮花與贊美聲中的余美顏并不善于處理家庭關系,強烈的反抗意識也讓她不可能一心一意聽從婆婆的安排。婆媳和姑嫂關系迅速惡化,她反感她們的嚴厲和苛責,她們不滿她的個性和新潮。一氣之下,余美顏離開了夫家,獨身一人前往廣州。
她以為,離開了這個束縛自己的家可以獲得真正自由,卻不知她不放過命運,命運也沒有饒過她。
到達廣州的前一天,恰逢海軍總長程璧光遇刺身亡。為了搜查真兇,軍警對可疑人員進行了嚴密排查。剛剛抵達廣州的余美顏也被當作嫌疑犯關押起來。
被釋放后,譚家一紙休書寄來。更讓她心寒的是,父親覺得女兒觸犯了老規矩,讓他臉面受損,竟然把她強制送進了當時廣州的新式監獄“習藝所”改造一年。
我不知道,這一切對于一個思想新潮、追求自由的新女性是一種多么痛苦的煎熬!
強大的世俗壓力讓余美顏心灰意冷,枯燥漫長的一年徹底改變了這個美麗的女子。只不過,她沒有成為父母期望的“舊式女子”,而是換一種自己喜歡的活法。
出獄后,余美顏和父母斷絕了一切關系,開始濃妝艷抹,出沒于舞廳、賭場等娛樂場所。她浪跡廣州、上海、香港等地,開啟了“一代欲女”的人生。
那時候,她滿心里是對世俗的抗爭,是對自由的渴望,卻不知道誤將任性當成了個性。
03.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
憑借的美貌和絕世的才情,余美顏穿梭于軍界、商界和娛樂界,先后輾轉于三千多個男人身邊,活成了民國的傳奇。
余美顏性格大方火辣,甚至毫不羞澀地在公眾場合講述自己在酒店“裸睡”的經歷。面對一擲千金的達官顯貴和公子哥們,只要出錢就陪他們跳舞,自己看得上眼的還會有進一步的陪伴。
在人們眼里,放蕩不羈的余美顏人盡可夫。但只有她知道,自己想要的只是男人的臣服與尊重,絕不接受他們的輕蔑與凌辱。據說,有一位富商以三千元的價格換來與美人共枕的機會。但見面時只拿出了一千五,被余美顏悉數從陽臺扔往鬧市,引發了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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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天真地以為,這就是她的傲骨。事實上,的確有人似乎看重的并不僅僅是她青春的酮體和如花的容顏。他是香港姓何的商人,很快娶她做了二房太太。可是,早已揮霍慣了的余美顏很快將商人的錢花光,商人最終解除了婚約。
再次離婚的余美顏又回到了廣州。這一次,她結識了三個志同道合的女人,又開始出沒于舞會、賭場,被人們稱作“四大金剛”。夜夜笙歌的同時,她開始記錄每天渾渾噩噩的生活,并取名為《摩登情書》。據日記記載,跟她發生過關系的男性超過三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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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外界的風言風語,她早已習以為常。她說:“無論古今中外,只有男子可以玩弄女子,女子不能玩弄男子,所以我和數千男子性交,這是我玩弄男子的一種把戲,雖然不能說是開世界的新紀錄,但也是爽快十余年。男子原來是很笨的,玩弄不是一件怎樣的難事,這就是制度所造成的啊。”
也許,老天真的偏愛余美顏。即使這樣放縱,南海縣縣長的兒子仍然愛上了她。面對官二代的苦苦追求,本已打算這輩子就“玩弄男人”的余美顏收起了花心,準備談婚論嫁。
可是,她的艷名早已遠播。官二代的大哥聽說后立即寫信威脅她不要耽誤弟弟的前途,縣長把兒子拘起來,嚴令余美顏歸還兒子為她花掉的兩萬元。誰知她籌齊了錢款后卻仍然差點被縣長按“土娼”罪名處理。
心灰意冷的余美顏選擇了遠離傷心地,來到了美國舊金山。意外的是,這一次她竟然遇到了第一任丈夫譚公子。想到曾經的琴瑟和諧,她生出了破鏡重圓的希望——其實,她要的只是一個真愛的人啊!
但這只是她天真的夢。她的“赫赫”名聲早已經傳遍了美國華人圈,譚公子堅決地拒絕了她。
也許,只有直面鮮血時才會警醒。看著譚公子決絕的身影,余美顏似乎猛然覺悟到,無論自己“玩弄”過多少男人,社會仍舊在以它不變的規則運轉,自己永遠走不出那個時代。
她打算終止這種放蕩不羈的生活,于是獨自前往香港九龍青山佛寺落發為尼。
但欲潔何曾潔?這個世界并不以個人的意志而改變。余美顏打算抽身淤泥的愿望也落了空——得知她出家后,以前的許多男人竟然跑到寺廟里看望她,曾經的那位官二代竟然再次展開了追求。佛門清凈,怎能容這種“有無限前塵往事”的人惹來紛擾?寺廟主持將她逐出佛門。
萬念俱灰的她萌生了自殺的念頭。但她并不甘心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想將自己的故事拍成電影。她說:“吾放蕩十年,負辱深重,此行來滬求以投身銀幕,留一紀念,使社會一般青年得識余之真面目,或不至于蹈余覆轍。”
這一想法與當時的電影新星楊耐梅不謀而合。于是,楊耐梅把以余美顏為原型的電影《奇女子》搬上了熒幕,掀起了國內的一股新浪潮。
夙愿達成,余美顏再無所牽。1928年4月,這個驚世駭俗的奇女子縱身躍進了大海。
人們發現了她的遺書:“……來世或可做一純潔女子,得到真正自由。”。
那一刻,她想的也許是,我終于自由了,這碧浪也許可以洗去我這一身的污穢吧。可是,她短暫的一生,欲潔何曾潔?追求自由,又何曾有過自由?
如今,碧浪依然在翻騰,一代風流才女,徒留萬千唏噓。
作者: 陳晉華,中學教師,教育碩士,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鹽城市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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