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記 | 巴黎觀賽筆記

跟隨無畏契約巴黎冠軍賽的進行，我在法國逗留了小半個月，從有更多元膚色的人聚集的埃菲爾鐵塔走到了有更多華人存在的十三區，從塞納河畔上的巴黎圣母院逛到了距離市區一個半小時車程的楓丹白露宮，走在凱旋門和香榭麗舍大道上，確實對這個國家和城市的電競氛圍有了一些更具體的感知。

在之前的專欄中我們有介紹，法國是一個總統會穿著印有“Vitality”隊名的連帽衫出現在勒圖凱投票點、擁有940萬15歲及以上對電競感興趣的互聯網用戶的國家。

這樣的形容可能會讓大家以為，法國是一個走在大街上就能感受到電競氛圍濃厚的國家，但實際上走在巴黎街頭，是感受不到太多屬于電競的東西的。

這里不像印尼隨處可見舉著手機玩MLBB的年輕人，反而更多時候看到的是在地鐵和輕軌上捧著書看的Gentle，以及在路邊拐角處隨處可見的咖啡店吃三明治看風景的Lady。

在街頭充斥著的五顏六色的涂鴉里，我也幾乎沒有找到屬于電競或者游戲的部分。

相比于網吧，這里更多的是形形色色的咖啡館和各種大大小小的教堂。

整座城市也基本沒有高樓大廈，從蒙馬特高地向上攀爬300個臺階，就可以在梵高一生最盛產畫作的地方俯瞰到巴黎全景，很像《天使愛美麗》和《艾米麗在巴黎》中展示的那樣，是一個有著雨果和克洛維一世這樣長久文脈和淵源的浪漫主義國家。

因此比起電競觀眾，法國更盛產的可能是詩人與流浪者，非常符合小時候在《意林》里讀歐洲現象時留下的刻板印象。

最初，我幾乎找不到電競在這個國家和城市中的存在感。

但當在法國文化中可能依然屬于小眾部分的電競迷們聚集在雅高體育場這個歐洲最繁忙的體育場之一的時候，他們的觀賽氛圍又與這座白天里有些安靜的城市截然不同，露出了承接自法國文化中更自由奔放的部分。

在去年的上海Major現場，我問一位來自巴西的記者覺得上海Major現場氛圍如何，他用了“Shy”這樣的詞語來形容現場觀眾。

他說在巴西，觀眾們會端著啤酒拿著爆米花進現場，整個場館都是“Crazy”的。但也有個別選手在IEM里約過后表示，巴西現場觀眾太過吵鬧，相比之下，中國的電競觀眾會在該呼喊的時候呼喊。

這樣的差異談不上誰更好或更壞，主要是文化上的不同，而相比于巴西現場的瘋狂，以及亞洲現場可能需要小小調動的氛圍，雅高體育場的現場氛圍更多是介于他們之間的。

這里不需要大屏幕顯示的“Cheer Up”，觀眾會在FNC每拿下一個殘局的時候自發地組織喊叫。坐在我旁邊兩個穿著FNC隊服的白人女孩甚至要把嗓子喊啞，以至于來自美洲賽區NRG的隊員Som在采訪中表示：“觀眾氣到我了，但主場優勢可以理解”，由此可以想象現場觀眾叫得有多澎湃與頻繁。

并且現場觀眾的“整活”也充滿了歐洲特點。

在這里展示一張小組賽時坐在我身邊的觀眾在應援紙板上寫下的話：

Wo0t是TH的選手，Aspas是MIBR的選手，更多時候，不管是文章里還是視頻中，我們都會盡量避免對兩名選手的直接比較，但巴黎現場的觀眾明顯不這么溫良，而略帶上了一些拿破侖式的進攻意味。

這跟白天我在巴黎歌劇院檢票時，因為怕翻包找門票耽誤工作人員時間而連聲說sorry，工作人員卻面帶微笑非常和藹地擺手回應“no sorry”的情形，幾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

更有意思的是，雖然法國電競的觀賽氛圍是自由奔放的，但就像盧浮宮與凡爾賽宮這兩個巴黎最著名的景點都需要預約時間才能進入一樣，法國人對電競同時又有著自己的規則與嚴謹。

大到我們之前專欄中提到過的，雖然2015年之前，法國體育部并不認為電競是體育，或者說并不希望電競被視為是體育，但他們卻是最早有了專門針對電競法令的國家之一。

直到2015年《數字及電子產品管理法》的發布才使電競成為被法國政府認可的體育項目，而當時法國政府還在法案里特別解釋道“將盡可能宣傳其競技作用，并為可能的負面影響考慮，進行及時疏導來確保這一領域的經濟活力”。

在小的方面說，在雅高體育館，幾乎是我在巴黎的小半個月內感受到安檢最嚴格的時候。

雖然去到巴黎之前就對歐洲人的地鐵逃票行為有所耳聞，但當我刷了地鐵卡而沒能過去閘機，一個頭發花白的大爺路過連問都沒問，就直接招手讓我站他后面跟過去的時候，我還是有些瞳孔地震了。

是的，巴黎的地鐵沒有安檢，也沒有工作人員，在大部分的出站口也不設置需要刷票才能出站的閘機，以至于我在觀賽現場還需要打開雙肩背包以供檢查的時候，都有些不習慣了。

并且現場的觀眾在呼喊時也有自己的節奏，殘局不喊，開始前不喊，只有在一回合的比賽結束后才開始為支持的隊伍加油。一般一片區域會有一個領喊的人，如果兩片區域的呼喊節奏不一樣，他們會自動調整成一樣的節奏，直至蔓延至全場。

也許這正是法國電競最有趣的地方。它和這個國家一樣，自由但講秩序，浪漫也不失分寸。

白天的巴黎安靜優雅，夜晚的雅高體育場熱烈奔放。兩者看似對立，但并不矛盾，它們承接自這座城市最真實的樣子，你既能在塞納河畔靜靜讀書，也能在屏幕前為一個爆頭而沸騰。

古老與現代，詩意與競技，規則與自由，都在同一個空間里自然共存。

而當終場的歡呼聲散去，夜色重新籠罩街頭的時候，我知道，這片安靜的城市之下，電競仍然會像塞納河水一樣一直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