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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東羅馬帝國(拜占庭)的歷史,內亂、宮廷政變和暗殺,是繞不過的常備節目。在帝國長達千年的歷史長河里,早期利奧王朝對后來政治傳統的形成起著重要奠基作用。利奧王朝時期,圍繞鐵王座發生的吃雞大賽,其精彩程度、戲劇性,放在整個拜占庭史里也可能是空前絕后的。
東帝國吃雞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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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分立
故事先回溯到狄奧多西一世將兩個兒子分立為東西皇帝的時候。自此以后,東部帝國地跨今天的小亞細亞、敘利亞、巴勒斯坦、埃及,向西統治著今天多瑙河以南、亞德里亞海以東的巴爾干半島地區。
在希臘拜占庭城邦的故地上,東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扼守著博斯普魯斯海峽西岸,北有金角灣,南臨馬爾馬拉海,西面有狄奧多西大墻,成為羅馬世界新的經濟、權力中心。帝國號稱維持40-50萬常備軍(可能夸大),舊日以大盾短劍為經典配置的步兵軍團,逐漸為數量龐大、編制復雜的野戰部隊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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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世紀的帝國軍隊
帝國經常面臨更強大的對手,如東邊有著大量重騎兵的薩珊波斯(Sassanid Empire),或者多瑙河以北,更野蠻、破壞力更強的匈人(Huns)和格皮德人(Gepids),他們都有著能騎善射的戰士。
恰好蠻族里的哥特人和阿蘭人,都是優秀的騎兵戰士,所以,帝國在對外維持高額年貢的同時,將越來越多蠻族吸收進來,稱為蠻盟部隊。
結合東部狄奧多西王朝往往主幼國疑,皇帝年輕而又昏庸,蠻族將領可以成為強大的執政官控制皇帝,以皇權為本族“小邦”在帝國體系內獲得更多話語權和實際利益。
同時,東部官僚制更為成熟,本地貴族門閥力量更強,對蠻族力量有一定牽制,沒有使帝國直接變成外來者的斗獸場,而是向著更為復雜的權游方向演變。
東地中海也是宗教大吃雞的戰場。作為希臘正典文化和波斯、埃及-敘利亞泛諾斯替主義思想激烈碰撞交融的前線,近東地區不但是基督教和猶太教的基地,也繁衍著瑣羅亞斯德教及其分支密特拉教、狄俄尼索斯崇拜、伊西絲崇拜各路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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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年迦克敦會議
單是基督教內部,支持尼西亞信經和迦克墩會議的君士坦丁堡教區,由迦克墩派控制,支持一性論、新柏拉圖主義力量強大的亞歷山大里亞教區,支持尼西亞信經和耶穌神人二性、但是否決瑪利亞圣母身份的聶斯托利派,在蠻族中有廣泛群眾基礎的阿里烏斯派,就打得不可開交。
就算就職的主教們都持守尼西亞信經,由于君士坦丁堡、安條克、亞歷山大里亞、耶路撒冷都是有歷史有權勢又有信眾的大教區,因而也經常圍繞理論或權力發生爭斗。
加入吃雞比賽的元素越復雜,意味著參加吃雞的選手越多,劇情越豐富。
蠻族吃雞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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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大遷徙
當時哥特人的情況非常混亂。今天所說的西哥特,即阿拉里克率領的部眾,已經進入西部帝國,此處按下不表。在東部,克里米亞保留少數未遷出的哥特部落。在色雷斯(今保加利亞、希臘東北部),斯特拉波(Strabo,意為“斜眼”)率領他的部眾,游弋在君士坦丁堡不遠處。
阿馬立(Amal)家族以東西帝國交界的潘諾尼亞(今天匈牙利、克羅地亞、奧地利一帶)為根據地,統治著包括匈人、格皮德人等大量蠻族在內的哥特人部眾。
459-462年間,因為缺衣少食,潘諾尼亞哥特人與鄰居們不斷發生沖突,迫使這幫饑腸轆轆的戰士成為流民,也來到了巴爾干半島。為了討好羅馬人,沒有后嗣的瓦拉米爾將自己的侄子,未來的繼承人送到君士坦丁堡當人質。
這里需要解析一下,斯特拉波和阿馬立家族很可能有血緣關系,而且可能潘諾尼亞哥特人才是本家,色雷斯哥特人是分家。但是先到君堡的是斯特拉波,所以色雷斯哥特人的政治資源更好,實力也更強。
潘諾尼亞哥特人是后入場的選手,看起來優勢不多,不過勝在繼承權穩定,首領瓦拉米爾沒有子嗣,指定的繼承人狄奧多里克(Theodoric)此時正在君士坦丁堡當人質,接受羅馬化教育,順便見習鐵王座的權謀文化。
包括瓦拉米爾自己,當初在潘諾尼亞時,靠著給匈人當差,利用職權之便對同胞勢力進行瘋狂的殺戮和吞并,才有約達尼斯后來在《哥特史》所謂阿馬立家族對哥特人口銜天憲的統治權。因此,精于權術,也是阿馬立家族潛在的優勢。
還有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那就是身為1世紀就加入帝國的臣民,卻更野蠻的伊蘇利亞(小亞細亞中南部)人。
伊蘇利亞人(Isaurian)是可怕的征服者赫梯人的后代,操持一種被稱為盧維安語的赫語分支,自古就不服王化。隨著羅馬實力衰落,伊蘇利亞人更是頻繁騷擾鄰省,4世紀前期,伊蘇利亞人的騷亂牽制了足足三支野戰兵團。當然,更多伊蘇利亞人選擇接受羅馬化,以參加軍隊的形式向著權力場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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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蘇利亞
蠻族權臣阿斯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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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帕與兒子阿爾達布里
公元460年左右,東部帝國的軍事大權為阿蘭人阿斯帕(Aspar)把控。阿斯帕家族在東帝國以夷制夷的基礎上,發展出以蠻聯蠻的政治智慧。通過蠻族之間普遍信奉的阿里烏斯派信仰,阿斯帕與斯特拉波率領的色雷斯哥特人建立起聯姻關系,以哥特人為外部的武力后盾。
阿斯帕自己就是阿蘭和哥特人的混血兒,他先后結了三次婚,生下的幾個兒子,聯姻對象也都瞄準君士坦丁堡的名門,他甚至愿意把女兒嫁給競爭對手,以減少自己的敵人。
這位大權獨攬的軍頭能有如此聲威,并非只靠在政界長袖善舞。在軍事上,他先后擊敗過波斯人、匈人、汪達爾人。顯赫戰功和政治聯姻加持的關系,使狄奧多西二世對他信任有加,使后者可以挑選自己的下屬馬爾西安作為繼任皇帝。
在拜占庭早期,皇位繼承法的內容并不完善,馬爾西安(Marcianus)依靠自己作為公主普爾喀麗亞(Pulcheria)的丈夫才得以登基。
這位皇帝是個傀儡,他的妻子是女強人,扶持他的阿斯帕更是強人。
可憐的馬爾西安也沒熬得過阿斯帕,去世時連繼承人都沒立。他的女兒嫁給了一個根正苗紅、能文能武的首都人安特米烏斯。
理論上他應該是馬先帝屬意的繼承人,可惜,擁有極大話語權的皇室“紫衣女性”不認可安駙馬。這些女性嫁給誰,誰就有機會稱帝,甚至有人跑到西帝國解救被蠻族俘虜的女性貴胄。
阿斯帕當然不希望另一個后臺也足夠硬的后輩安特米烏斯繼承大統。他的人選是看起來老實巴交,而且跟馬先帝矛盾不少、政治資源不多的色雷斯人利奧。
這就是利奧王朝的第一任皇帝利奧一世。
之所以選擇利奧而不是安特米烏斯或其他軍人,一個重要原因是,像狄奧多西二世和馬爾西安一樣,利奧也沒有兒子,人到中年,可能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對于當時的東羅馬權臣來說,皇帝生女不生兒是再好不過的事。
恰好,利奧和妻子維里娜有個叫阿里阿德涅(Ariadne)的女兒。她嫁給誰,誰就有機會當皇帝。
阿斯帕自己是沒機會稱帝了。所以他一直敦促利奧一世把阿里阿德涅嫁給自己的大兒子阿爾達布里(Ardaburi)。阿爾達布里也是個狠人,在軍隊頗有勢力,父子兩人一起控制了禁衛軍和首都附近的野戰部隊。通過聯姻獲取皇位,甚至開創阿蘭人王朝,似乎是唾手可得的事。
“老實人皇帝”利奧
然而,老實人利奧一點也不老實。
利奧一世當然很清楚阿斯帕請求聯姻的目的。在女兒阿里阿德涅的終身大事上,老父親一直拖延時間,遲遲沒有答應與阿斯帕的兒子訂婚。
時間拖著拖著,戲劇的事情發生了。
利奧一世老年得子,拖時間拖出了一個繼承人,阿斯帕試圖讓憑借家族聯姻登基的愿望就此落空。
可惜好景不長,利奧一世的幼子很快就夭折了。至于是不是阿斯帕導致,就難以考究了。
為了能成功擺脫阿斯帕的影響,利奧一世制定了漫長而隱忍的政治計劃。
首先,他把皇后維里娜(Verina)的兄弟,自己的小舅子巴西利庫斯(Basiliscus)提拔為色雷斯地區的軍事長官。
然后,利奧一世還建立了一支他自己的私人衛隊,這支衛隊并非由一個民族組成,而是由來自不同民族的野心勃勃的人物組成,以防尾大不掉。
事實證明,此時東羅馬尚未出現極端的一元化權力,掌握軍政大權的阿斯帕并不能對利奧一世進行徹底干預。尤其是帝國復雜的宗教勢力,成為權力斗爭中影響舉足輕重的攪局者。
阿斯帕的阿里烏斯派信仰讓他很不受帝國首都的歡迎。他想任命一位阿里烏斯派信徒擔任君士坦丁堡的城市長官,就被皇帝利奧以首都信仰——以反阿里烏斯主義的迦克墩派為主——這個理由反對而作罷。皇帝還與保守的根迪納烏斯主教合作,以違反迦克墩會議原則為由,罷免了親近阿斯帕的亞歷山大里亞牧首,扶持支持迦克墩派的主教上任。
至于對阿斯帕最沉重的打擊,則來自另一支“蠻族”,進入權力中心的伊蘇利亞人。
也許是出于哥特人尾大不掉的原因,帝國軍隊里的保守派一直有意降低哥特人在軍隊中的比例,伊蘇利亞人從蠻族變為均衡局勢的重要棋子。他們有相當一部分也加入到支持迦克墩信仰的陣營里。
伊蘇利亞軍官芝諾(Zeno),此前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散布了一些關于帝國東部軍隊長官阿爾達布里串通波斯進攻帝國的信件。
實際上,從邏輯上來說,阿爾達布里勾結波斯人,是不合理的,至于被描述得有聲有色的協定,很可能只是對波斯在邊境地區的一次利益勾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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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達布里給人的壓迫感讓人想起丁孝蟹
然而,真相本身如何,對于權力斗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阿斯帕把控朝局已久,本身既是蠻族又是阿里烏斯派,拉盡仇恨。于是,此舉令朝廷上下非常憤怒,阿斯帕被迫把兒子叫來親自辯護。阿斯帕在這件事上,也必須表演得震驚而憤怒,以不可因私廢公的態度,解除了阿爾達布里在軍隊的職務。利奧一世則不失時機把阿爾達布里職位的接替者,拉到自己的陣營。
在阿爾布達里事件中起了關鍵作用的伊蘇利亞人芝諾,不久之后就得到晉升,成為皇帝身邊的殿內衛士(protectores domestici)。為了得到武德充沛的伊蘇利亞人支持,皇帝還把正值妙齡的女兒阿里德安涅嫁給了伊蘇利亞人,雖然芝諾已經40歲了。
種種行為表明,利奧一世根本不是溫順的傀儡。
屠夫利奧大開殺戒
利奧一世的處境并不妙。他的兩個得力助手,芝諾留在安條克,據說與反迦克墩派的主教彼得走得很緊。巴西利庫斯在號稱“第五次布匿戰爭”的對汪達爾遠征中,先敗后勝,從的黎波里出發,沿著北非海岸向前推進,遠水難救近火。
阿斯帕作為帝國多年的“影子皇帝”,也在策劃反擊。
為了對付正統教會,他的大兒子阿爾達布里帶兵圍攻馬切利修道院。
此前帝國也并非沒有信仰阿里烏斯派的皇帝,比如君士坦丁一世本人。
因此,不管利奧一世如何阻止兩家聯姻,又是拖延婚事,又是把女兒阿里阿德涅嫁給芝諾,阿斯帕依然不依不饒,甚至打起人妻主意,要求阿里阿德涅離婚改嫁給他的另一個兒子帕特里修斯(Patricius)。
最后利奧一世被逼得沒辦法。等到470年,小女兒萊奧蒂亞(Leotia)長到結婚的年齡,就嫁給了帕特里修斯。作為皇帝女婿的帕特里修斯實際上已經可以被視為未來的皇帝。娶了大公主的伊蘇利亞人芝諾,背景畢竟相差太遠,按繼承傳統,幾乎不可能成為皇帝。
如果帕特里修斯失去耐心,打算更早地從年老力衰的利奧身上繼承皇位,甚至可能會迫不及待殺死老皇帝和芝諾。
窘境中的利奧一世偷偷把芝諾調回了君士坦丁堡。
471年,利奧一世召集參加會議為名,把阿斯帕、阿達布里烏斯和帕特里修斯一起召盡皇宮。
控制了一輩子帝國皇帝的阿斯帕,可能被此時的優勢麻痹了。他怎么也沒想到,就在家族問鼎帝國皇座的前夕,宮中太監的利斧,結束了他和大兒子阿爾達布里的性命。帕特里修斯一路逃到一所修道院,依然傷重而死。他的妻子萊奧蒂亞,也改嫁給一個叫馬西亞努斯(Macianus)的貴族。阿斯帕的小兒子埃爾馬納里克,僥幸逃到伊蘇利亞,被芝諾的部隊擒獲。
阿斯帕的小部分哥特盟友早就意識到會有陰謀,殺戮開始就沖入皇宮,卻被利奧一世已預備好的皇帝衛隊擊退。
而更多的所謂阿斯帕的政治同盟,在屠殺中作鳥獸散,生動印證了君士坦丁堡“死人沒有盟友”這句諺語。利奧一世也樂享其成,沒有對這些人做進一步的清算。
這次成功的陰謀使利奧一世背上了屠夫的稱號。不過對于堅持正統迦克墩信仰的君士坦丁堡民眾來說,結果令人滿意。一些哥特人逃出首都之后,與色雷斯哥特人匯合,在當地燒殺搶掠,結果遭到色雷斯總督阿瑪圖斯的鎮壓,許多人被砍去了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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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存后世的利奧一世肖像確實很像老實人
色雷斯哥特人的首領斯特拉波倒是愿意和帝國和談。為了避免哥特人掀起更大的動亂,利奧一世答應讓斯特拉波接替阿斯帕原來的職位,還簽訂協議,每年給予這些哥特人豐厚的財政支持。
其實,只要宮廷權力異化得足夠深,就不會出現近代意義的民族國家。在3世紀以后,進入帝國的蠻族往往得以保留原來的部族結構,他們將自己生活的部族共同體視為帝國體系下的封建小邦。這些小邦不斷有精英為了更大的利益進入皇宮,這些人雖然經常照顧首都外的同胞,然而皇宮權力和外部共同體權力引導他們走向不同的道路,所謂以哥特人認同為基礎而鐵板一塊的群體,根本沒有存在的可能。
蠻族外戚芝諾
有關伊蘇利亞人弗拉維芝諾早年的記載資料非常少,他可能出身于伊蘇利亞當地的羅馬化精英家庭。可以確定的是,芝諾并不是他原來的名字,芝諾也不是很地道的希臘人的名字。很可能是體現他自己仰慕教化,因此取了一個跟先代大哲學家一樣的名字。他統領著一支被招安的盜匪私兵,以善戰的軍事領袖身份進入權力中心。
伊蘇利亞人比哥特人更分散。
習慣哨聚山林、桀驁不馴的老牌蠻族,不但不會因為芝諾親近皇帝而主動投奔他,反而更加地不服從。在他政治生涯早期,除了對付自己的老鄉,就是在防守東邊鄰國波斯進攻的路上,也沒有特別好看的戰績,得以成為皇帝女婿,很難說沒有運氣成分。正所謂時也運也。
從表面上來看,針對阿斯帕家族的屠殺發生時,芝諾正護送妻子阿里阿德涅和他的兒子利奧從安條克回到君士坦丁堡,似乎對屠殺的參與程度很低,這一次立大功依然沒他的份。
不過父憑子貴。大公主的兒子是最優先的繼承人。與阿斯帕玩弄陰謀權術多年后,疲憊不堪的老皇帝不愿再受外人控制,急于尋找屬于自己家族的繼承人,很快就安排自己的孫子繼位。
474年,利奧一世去世,他的外孫利奧二世登基,他的女婿芝諾,以攝政身份,第一次有機會觸碰帝國頂端的鐵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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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欺少年窮,記住這個不是哲學家的芝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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