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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美麗小城蒙達爾紀,入選全球文明對話部長級會議行動計劃清單。婦女運動先驅向警予,百年前在這座法國小城,與蔡和森戀愛結婚,旗幟鮮明地提出成立“中國共產黨”。這個以警醒為己任的女子,向死而生,她的吶喊聲穿越了一個世紀,至今仍在我們心中回響。
她的名字,本身就是一聲響亮的吶喊。向警予生于清末風雨如晦之時,長于山河破碎之際,她青衣素裙行走于溆水岸邊,心中裝的不是兒女情長,而是四萬萬同胞的覺醒。國事蜩螗,民生凋敝,她毅然步入浩浩蕩蕩的時代洪流。
真理何在?本不在輕歌曼舞的沙龍里,不在高談闊論的學院中,而在勞工的血汗里,在婦女的淚水中。
她看見了,便再也無法背過身去。
回溯歷史,那是一個怎樣的時代?數千年黑幕重重下的女子飽受摧殘,久成死潦,大抵是算不得“人”的。三從四德如鐵鎖,纏足陋習似鐐銬。在這人間煉獄,竟有一女子立于人群之中,目光灼灼,聲音清越。那聲音如鶴唳九霄,在沉悶的天地間撕開一道口子,透進光來。
辦學堂,興女權,倡革命,每一樣皆是荊棘叢生之路,她卻從容而堅定。她疾呼:我輩女子,不當為囚籠中之鳥雀,當為翱翔九天之鳳凰。那些原本注定要纏足、嫁人、生子的少女,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鄭重其事地呼喚,也是第一次聽說“平等”“自由”“獨立”這些陌生字眼。她們眸中盛放的星辰,化作湘西夜空里最溫柔璀璨的光。
我每每想及她站在講臺上的模樣:短發齊耳,目光如炬,言語間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她面對的是一群被壓抑了千百年的靈魂,她要喚醒這些靈魂,讓她們看見自己身上的枷鎖,更要親手打破這枷鎖。各方惡勢力沆瀣一氣,她痛苦地質問,勞苦大眾的賤命在資本社會里真是一錢不值的嗎?她呼吁婦女們不要灰心喪氣,不要偃旗息鼓縮做一團。
她說,愿我同學做好準備,為我女界啊,大放光明!
她說,姊妹七人,誓同心愿,振奮女子志氣,勵志讀書,男女平等,圖強獲勝,以達到教育救國之目的。
“女子應有遺產承繼權”“男女社交自由”“結婚離婚自由”“男女工資平等”,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后來,她的征程漸遠,步履愈堅。從湖南到法國,從辦學到革命,足跡跨越山海,理想穿透時空。在異國他鄉的煤油燈下,她翻譯馬列著作,字字推敲,句句斟酌,仿佛手中握的不是筆,而是點燃民族覺醒的火種。她說:“吾輩當求真心得,做真事業。”十字重于千鈞,足以讓無數浮華之士為之汗顏。
在歡送第八屆留法勤工儉學學生的大會上,她振臂高呼:“吾人之求學,宜抱供獻于人群之宗旨,以謀振刷東方民族之精神。”通衢大道上滿是斷手脫腳的殘疾人,橫臥泥中,哀號乞憐,她泣血呼吁世人把惻隱之心持續到五分鐘,替他們想個根本救濟的方法。
向警予的筆名為“振宇”,類似筆名如毛澤東的“子任”,或者周恩來的“翔宇”,均體現了那一代人對民族命運的殷切之情。她說,當下簡直是血包膿的社會,是萬惡之叢。她鞭撻蹂躪民權的北洋軍閥,反對喪權辱國的“洋奴”外交,那些似投槍似匕首的文字在《婦女周報》《前鋒》《向導》等刊物俯拾即是。她堅信只有民眾大團結基礎之上的和平,才是我們所要的和平。
她走到街頭,站在群眾中,聲音穿過嘈雜的市井,落在每一個愿意傾聽的耳朵里。她懂得饑餓的滋味,所以為工人爭取餐食;她知道無知的苦楚,所以竭力提倡教育;她體會女子的艱難,所以終身致力于婦女解放。她的偉大,正源于這些平凡的體察。
然而,“人生而平等”這個并不晦澀難懂的真理,需要向警予用自己鮮活的生命去獻祭。
汪精衛悍然發動對革命黨人的殘酷鎮壓,一時腥風血雨籠罩江城。然而她選擇了留守武漢,轉入地下繼續斗爭——她不肯向敵人低頭,更不愿在理想面前作出半分妥協。在那暗無天日的牢房里,她看見了千百年來中華民族的沉默與苦難。
1928年5月1日清晨,衣衫襤褸、滿身血污的向警予緩緩走出牢門,雙手被縛,臉色平靜,仿佛是去赴一個期待已久的約會。那一刻,羸弱的身軀在晨光中投下長長的影子,竟然比許多彪形大漢還要巍峨。那條通往刑場的路,見證了何謂“于無聲處聽驚雷”。
她依然高昂著頭顱,唱起了《國際歌》,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呼喊:“敵人能夠殺死我,但是他們永遠殺不完英勇的革命者!同胞們,站起來!反動派的末日不遠了!共產黨萬歲!”鮮血混合著泥沙從嘴角溢出,她只能發出嗚咽之聲,但革命必勝的信念,始終在她灼灼目光中燃燒不滅。
那一日,武漢的街頭回蕩著無聲的吶喊,比任何聲音都更加震耳欲聾。
記得,友人曾問她怕不怕死,她沉默片刻后說:“我怕的是白活。”她展現了人的精神可以達到的高度——將理想置于生命之上,便是為靈魂加冕。
恍惚中,我們看見屈子衣袂飄飄,行吟澤畔,其聲瑯瑯,穿越時空:“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驚聞噩耗,遠在千里之外的蔡和森用沉痛的文字寫下:“偉大的警予,英勇的警予,你沒有死,你永遠沒有死!你不是和森個人的愛人,你是中國無產階級永遠的愛人!”后來,毛澤東蓋棺定論“向警予是我黨唯一的女創始人”,贊頌她為婦女解放、為勞動大眾解放、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了一生。
世人多見其堅韌,卻不知這堅強是從柔弱中淬煉而來。夜深人靜時,她會小心翼翼地拿出貼身收藏著的兒女的照片,輕輕地撫摸著、親吻著,喃喃自語:“希望你像小鳥一樣,在自由的天空飛翔……將來在沒有剝削的社會中成長。”
光陰流轉,這盛世,已然如你所愿。這已是當下司空見慣的圖景:藍天白云下,一群女學生嬉笑著走過,縷縷發絲在風中飛揚,劃出青春的軌跡。她們可曾知曉,百年前正是這位女性先烈,用血肉之軀為她們爭取了今天這肆意歡笑的權利?
如今,她的雕像巍然挺立,前來看望她的人依然能聽到那聲聲吶喊——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那不是絕望的悲鳴,而是希望的召喚;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新生的開始。在每個時代的轉折點上,都需要這樣的吶喊來喚醒沉睡的靈魂,都需要這樣的勇氣來打破沉默的牢籠。
她已經化作風,化作雨,化作木棉花開,化作中華民族血脈中永不褪色的赤誠。向死而生,于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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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勇銀, 云南彌勒人 , 婁底市作家協會會員 , 湖南人文科技學院2024級漢語言文學學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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